……
骆羊再一次见到薛烬,是从办公室加完班下班的路上。
更确切的说,是薛烬在她公司的楼下等着她。
她脚下一个趔趄,实在搞不懂他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神通广大,非但能查到她的住址,还能查到她才刚找到不足3天的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
薛烬适时上前抚扶了她一把,似乎对她这幅惊讶的表情十分满意,唇角轻掀:“怎么,看到我就这么激动?”
激动个鬼啊。
骆羊迅速站直身体,随后推开了他的手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本没做好他会回答的准备,谁知道他卖了个关子,道:“跟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
她扭头就走:“当我没问。”
薛烬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没关系啊,你今天不答应,还有明天,明天不答应,就后天,我每天都会来等你下班,看看是谁先没有耐心。”
他的气质极佳,纵使说出这样无赖的话,也丝毫不损他的气场。
倒是骆羊上了火,停下脚步:“你现在怎么变得……”她不会骂人,停顿了下,“变得这么不要脸!”
薛烬一点不生气:“我觉得这不算不要脸,只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呵呵。
“我不想跟你吃饭,不想跟你见面,我们早就在6年前就完了,你还不明白吗?”她把话说开了:“我们不可能了,薛烬,你别来找我了。”
“没事,”他轻描淡写的道:“你可以不理我,让我看到你就行。”
骆羊懵住。
“你不用回应我都可以,难道我连看看你的权利都没了吗?”
她觉得整个喉咙都发紧了,她能说什么?
“骆羊,你要是真的觉得我们没可能了,那吃顿饭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我们可以像老朋友那样叙叙旧,”他低下头,很浅的笑了下,像是自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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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羊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诅咒,那天竟然真的陪着薛烬吃了顿晚饭。
但他向来说到做到,饭桌上,他竟真的没有逼问她消失的六年,只是吃饭而已,吃完饭将她送回了家,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
他表现的很好,宛如一个真正的绅士。
几乎让骆羊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做一对彼此问候的朋友。
唯一让她愣怔的是,他说了他现在的工作——他自己跟朋友合伙开了间律师行。
他说着自己的职业时,一语带过,并没多做解释。
但她却滞住了。
曾几何时,少年和少女彼此说着自己未来的志向。
少年说他想研究无机化学,踌躇满志。
少女道,我要学法律,我就想锻炼一下自己,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律师永远不会没饭吃,还能为人主持公道,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时光荏苒,她没有做成律师,而他竟然也没有完成自己的志愿。
言犹在耳,当了律师的人,变成了他。
……
接下来的几天,薛烬不是每天都出现,而是隔三差五的来接她下班。
他的长相出众,人群里特别显眼,陶小叶碰到他两次以后,就起了八卦之心:“喂,骆羊,快快交代,这几天老来找你的那个极品帅哥是不是在追你?”
骆羊摇头:“是一个老同学而已,”她不想惹起陶小叶太多的关注,撒了个小小的谎:“因为我们高中在商量搞一个同学聚会嘛,他找我是来联络我。”
“你说的这个话鬼信啊,不要以为我最近忙着恋爱就没时间关心你了,”陶小叶眯着眼睛看她:“这种极品帅哥恐怕时间都紧张的很,怎么可能有空三天两头来找你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同学’,你怕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你想太多了,”骆羊含糊其辞的道:“我要睡了,不跟你多说了。”
陶小叶的声音还在门外呼唤:“喂,睡什么睡,起来嗨啊!他也太好看了吧!要不是我已经有了韩源,也想追这种冰冷的男神,太特么有挑战性了!”
骆羊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心想,有挑战性吗?
可能有吧,薛烬从小到大都是那种话不多的学霸,可她们又怎么知道,其实私底下的他,是那么的火热……
但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吸了吸鼻子。
……
宋荔的效率不快不慢,到了12月的时候才确定下来同学聚会的具体时间。
她说,现在要聚一次不容易,那些同学如今在什么地方的都有,好在联络上的那些都十分积极的响应,于是就定在了12月中旬。
骆羊看到宋荔发来的微信时一愣,聚会的那天正是杨晓清忌日后的那一天。
当年,杨晓清足足撑了半年才离开,她走的那天天气倒是出奇的好,既没刮风也没下雪,她摆脱了所有的病痛,去了天堂。
骆羊这才自己重新拾起学业,于次年的夏天,再次参加高考,然后考到了S市的大学。
这是杨晓清最后的愿望,也是她自己的。
而她们如今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了每年在杨晓清忌日的时候,骆羊带着鲜花去看她一下。
今年也是一样。
宝塔山位于溪城的最西边,在那里,杨晓清骆羊的父亲骆南合葬在一起。
她在山脚下买了一束菊花,带着自己做的青团子上了山。
她的脚程很快,没多久便看到了嵌进墓碑中的照片,照片上的爸爸妈妈十分年轻,笑容也很灿烂,骆羊心中感到一丝欣慰。
她想着杨晓清最后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但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埋怨,爸爸妈妈给的生命,让她看到如此斑斓的世界,已经值了,她不怨恨来到这个世上。
祭祀完以后,她轻轻抚摸着墓碑:“爸妈,我明年再来看你们,爱你们噢。”
因为心情变得轻快,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下山的途中,有人在背后悄悄的追随着她的脚步。
☆、第71章 chapter71
Chapter71
平江中学同学会在一间很有特色的民族风情小店里举办, 走进去,不知是谁拉了条横幅明晃晃的挂在头顶, 上面写着平江高三9班再回首。
陆扬非一来就忍不住吐槽:“这特么谁带来的啊!我妈他们同学聚会才搞这种横幅,low爆。”
这么多年来他说话大大咧咧的风格也一直没变,话音刚落,正在跟着一群女生忙活的一个身材略有点发福的男人抓了抓头发,道:“是我啊, 我现在不是开广告公司嘛, 顺手给做了一个。”
搭腔的这人是茅威, 如同上学的时候那样, 每次有任何集体活动他都一如既往的早来,在一群女生中各种帮忙,也没有人觉得尴尬。
陆扬非一看是他,当场也就无话可说。
得, 这种品味也就茅威了。
这次答应来参加聚会的同学大约有三分之二, 剩余的那些都因为各种不可抗力无法到来, 因此宋荔根据人数定了这么个小店,吃云南菜, 吃完以后还可以直接在店里唱歌, 说是要嗨到天亮。
骆羊原本是答应了宋荔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过去的,但临了快提前走的时候,手底下有个主播出了事故,打电话给她求助,替对方一解决就迟了一个小时。
她不会开车, 遇上下班高峰期,到约定的地点的是都快五点钟了。
小店藏在巷子的深处,骆羊从出租车上下来以后一边回复宋荔催促的微信,一边开着导航左转右转,一下子快要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直到薛烬在后面叫了她一声。
骆羊回过头去,他似乎也是刚从公司下班的模样,穿一身正装,每一颗纽扣都扣好,看上去十分职业,但那张脸却分外的勾人,英俊无匹的容貌搭配着西装革履。
骆羊的脑子里也不知怎么的,就跳出四个字来——制服诱惑。
薛烬见她愣愣的,道:“找不到地方?”
她这时听清了,脸一红:“这里太难找了,一条巷子九曲十八弯的。”
薛烬却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就跟当初你住的地方差不多么。”
他说完以后又加了句“跟着我”,便走在了前头,而骆羊却若有所失。
薛烬是一个人型导航仪,不管在哪里都很灵敏,从前起就是这样。
骆羊跟着他绕了两个弯,到达了宋荔所说的那家店——腾云小筑。
薛烬和骆羊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的时候,在场挺多人都沸腾了的。
有男生也有女生。
“哟,班长跟羊妹是一起来的吗?”有好事的男同学怪叫道:“太巧了吧,你们究竟是同桌,还是情侣啊!”
说起来骆羊和薛烬变化的都不大,只是一个更高了点更有男人的味道,而一个更有些小女人的妩媚了而已。
其实,当初在班上就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们这对的猫腻,当时只是碍于薛烬的气势没有人敢起哄。
而现在不同了,大家都已步入社会三两年,这话一出,不少人就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啊,早觉得你俩不对劲了,你们晚到,得先自罚三杯!然后好好把你俩的事情说道说道!”
他们见薛烬不说话,也十分了然自己无法从这位班长大人嘴里撬出些什么内容来,便纷纷将战火引到了骆羊身上:“羊妹,快跟咱们说说跟学神和男神恋爱的感觉,对了,你俩结婚了吗?!”
骆羊不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特别在薛烬都一声不吭的情况下。
放在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如此窘迫的。
可现在呢,他只是唇角微微翘着,像是心情很好的模样,因为室内温度高,便脱掉了西装外套,里头是一件米色的羊绒衫,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没指望。
骆羊只好说:“没有,你们想多了,我们只是在巷口碰到了而已,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骆羊在高中毕业后就失踪的消息在场除了齐衡陆扬非宋荔之外没人知道。
她说的这两句话句句属实,可桌上却完全没人相信。
“唬谁呢?”席间有个女生忽然出声:“你俩的事情老李都知道,还想瞒过咱们,哎,看来我们都是装傻装的太认真了,奥斯卡能颁个最佳群众演员奖给我们么?”
骆羊一愣,老李值得恐怕就是李素了。
这个女生的模样很熟悉,头发长了,身高和模样却依稀还有往日的轮廓,骆羊仔细辨认一番,这大概是钟乐乐没错了。
钟乐乐见自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当即十分得意的道:“哎呀,李素肯定知道你们的事儿,有一回我去她办公室,就看到她拿笔压着新的座位表,在烬神和羊妹之间打了个问号,又打了个叉号!”
这番调侃引起的关注越来越多,更是没人相信骆羊刚才说的话。
还好宋荔及时忙完过来看到在骆羊略显苍白的脸色,就帮着打了个圆场:“哎呀,你们就别欺负我们羊妹了,是不是看人长得漂亮就好欺负啊!我可不好欺负!”她的话适时转了个弯,“要结婚的呢也不是羊妹,是老娘我了。”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啥,荔枝你要结婚?你跟谁啊!都没见你在群里提起过啊。”
宋荔说罢便从自己一旁的小包里拿出一沓粉色的请柬来,洋洋洒洒的分发给大家,眉眼盈盈,口中不时念道:“这个东西要当面说才显得有诚意啊,9班的同志们,届时请赏光啊,红包大小各位看着办。”
骆羊也跟着打开发到手中的请柬,质地很好,拉开就能看到里头这对新人的合照,男的英俊女的秀美,这是非常登对的一对男女。
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羡慕来。
而坐在她身边的薛烬没看请柬,只是放在了桌上。
……
这一次的同学聚会可以说是很完满,后面唱歌的时候有些人喝茫了,几乎是用吼的合唱了一曲周华健的朋友。
荒腔走板的唱调,却唱的让人分外想哭。
骆羊唱歌的时候坐在了一群女生的中间,在掷骰子玩游戏,薛烬又没办法横插进女生的队列中来劝阻她,于是她不知不觉间就喝多了。
聚会结束后由男生送女生,有车的送没车的是国际惯例。
宋荔作为牵头人左右照顾着,自己也有些头重脚轻的,最后绕回到骆羊身边,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眼大大的睁着,看着很乖的模样,“你没事吧羊妹?我男朋友快到了,等下我们先把你送回去。”
骆羊张了张嘴,光乐,不说话。
正在这时,薛烬从斜后方走过来,很自然的,将原本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盖在了她纤弱的肩头,男人的声音克制而冷淡:“我来送她回去吧,”顿了顿:“我知道她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