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麦芽的话,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那一次唐麦芽失踪了一天,他们都和唐家人一起去找到过的。当时在钱家柴房找到她时,小家伙满身是伤,原本他们当真以为像苏氏所说的那样,唐麦芽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的。
如今看苏氏的反应,只怕是唐麦芽所说的话,是真的了。
至于吴氏,她将苏氏的变化尽数纳入眼中,那一次芽儿受伤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当时多少有她的默许,不然以苏氏的胆子还不至于爬到老大家的头上去。
只是,如今这情况,只怕苏氏做得不只是自己当时所知道的那么简单了。
“芽儿莫怕,祖母在这没有人可以伤到你。”吴氏伸手握住唐麦芽颤抖的小手,感觉到她手里的冰凉,还有手心里的汗。
她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当初的事情,对于唐麦芽来说,竟然阴影这么大。
吴氏这突如其来的态度不只是苏氏吓了一跳,就连她身后装可怜的唐麦芽也吓了一跳,祖孙情什么的,她从来不觉得她和吴氏之间会有。
唐麦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又怯怯地拉了拉吴氏的衣角:“谢谢祖母,可是她好凶……”
吴氏低头对她一笑,又扭头看向苏氏:“你若没事,就回去罢。”
苏氏被她的转变给吓愣了,一时没有反应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出去。可是她没有走几步就立马回过神来了,自己是来算账的,差点就被那赔钱货给忽悠过去了。
“不对,俺事情还未说完,姑母今日是来找芽儿问话的。”苏氏一提到那事,心里的火就没来由得往上窜。
对于母亲与唐富贵的事情,爹爹私下里是知道的,他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昨日被唐麦芽捅了出来,这下子爹爹哪里还能忍受,当下一拉回去就暴打了一顿。想到母亲身上的那些伤,再想想自己的秘密曾经被她撞到过,她总有一种自己随时要被弄得身败名裂的感觉。
“哦?找芽儿有事,有何事?”吴氏挑了挑眉,看着苏氏闪闪烁烁的眼睛,笑道:“昨日那事,利哥儿和燕姐儿是我让钱暖送去的,四个娃儿一起总打架,闹得慌。小孩子家家的打架也是正常的事情,咱们大人也不好掺和。”
吴氏这一副笑眯眯地软声软语地,倒是让苏氏不好太凶了。
她只能也扯了扯嘴角,笑着道:“小孩儿家家闹的事,俺自然不能与芽儿计较了,只是芽儿昨日诬赖我阿娘的话,俺想知道是谁教她说的,害的俺阿娘被俺爹打了好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等大夫看。”
听到梁氏被自己表兄打了一顿,吴氏心中欢欣一笑,自己这么些年的忍气吞声也算是,有了回报了。
只是这种事情自己不能溢于言表,她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小伢儿开玩笑说的话,你阿爹倒是当真了,你阿娘也没有好生解释一番。今日你来我唐家,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找你姑母我来要请大夫的银钱?”
吴氏这么说,倒是成了他们苏家人的错了,把小伢儿的玩笑话当了真,自己弄出了蠢事还让唐家来赔。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对来闹事的苏氏指指点点。
苏氏心里一咯噔,周围人一议论起来,她这才明白自己这是又被姑母挖了坑往里栽了。她看了一眼吴氏身后的唐麦芽,无意之中正好看机她在偷笑,这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心底噌的一下,火气直往脑门上面窜。
她一把窜过去,伸手拉住唐麦芽的手,就往自己这边拽。今天这事自己不管怎么样,得从她身上出口恶气。
“啊,啊,啊救命啊,打人啦,舅娘大外甥女啦!”唐麦芽一被她抓住就立马大声尖叫了起来,一下子整个唐家门口立马沸腾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外甥女在舅娘那儿也是排得上位置的,这苏氏倒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敢打唐家大孙女。这唐家人还在就如此,若是不在,那还得了。
“你还敢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苏氏现在已经是气红了眼,哪里还管别人说什么。
她把唐麦芽扯来扯去,伸手就要去打她的脸。可是哪里知道,手上一滑,她竟然将唐麦芽小小的身体甩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吴氏大喊一声芽儿,冲着晕倒在地的人跑了过去。
☆、意外
苏氏看所有人都往晕倒在地的唐麦芽,她有些后怕的往后退去。她怕自己闹出人命来,到时候吃了官司可就不好了。只是她刚要走,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一句:苏氏要跑了。
那些跑去关心唐麦芽的人,就又纷纷将她围住了。
这下子,苏氏只能赤红着脸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是吴氏,红着眼抬头看向她:“滚,给我滚,从此以后,唐家与你苏钱两家,断绝来往。”
听她这么说,苏氏更不敢走了,自己这要是真的走了,阿娘的交代可就是完成不了了。
见苏氏不走,吴氏也懒得理会她,自家孙女虽说再不济,昨日也是为了自己出了恶气的,今日这般情况她急匆匆央人去请大夫,自己也不敢轻易去抱起她。
慌乱之中,唐家人应着这吵闹声都纷纷赶了处来。就连被勒令卧床休息的钱氏也出来了,她见唐麦芽昏倒在地,额头上流着血,再一看自家婆母一脸愤怒地瞪着有些惶恐的苏氏,也大体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
她快步走向苏氏,而唐二婶也是怕她伤了肚子里的娃儿,跟上去贴身护着。
钱氏未出嫁时跟着父亲出去买过货,见识不短,遇事也算是冷静,加之性子本就弱,即使是气急之下,她还是对着苏氏喊了一句:“阿嫂。”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原本慌乱的苏氏定心了不少。苏氏只当她不敢跟自己这长嫂作对,她极其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只是她还来不及得意太久,就见钱氏突然就变了脸,这样的场面让她脸上只有一种火辣辣的尴尬。
“阿嫂,这么些年来,俺自认对您和两个小外甥不薄,有甚吃穿用度都紧着他们二人,他们之后才到了俺家俩孩儿。别说芽儿有没有欺负你家那两个娃儿,就算是亲家阿婆那事儿,明眼人都有眼睛看,您是觉得亲家阿公眼瞎,还是您今日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儿,将芽儿伤成这般,是在怪小姑子我没有把自己的全家当都给你去?当时俺家芽儿失踪,在您家柴房找到时,饿了一天一夜,满身是伤,俺可有与您计较半句?”说到这里,钱氏委屈地红了红眼睛。
她见苏氏又要辩解,不待她开口,就又道:“昨日那事,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在闹别扭罢了,倒是亲家阿婆做事无理的慌,拽着俺来俺家里闹腾。这事俺公公婆婆本就不欲与她计较了,没曾想您今日又来闹腾。既是这样,俺今日将这话撂在这儿,昨日亲家阿婆差点儿害我小产,今日阿嫂您又将我芽儿害成这样,您回去与您那娇贵的阿娘谁清楚,但凡我们母女有任何差错,你们就准备着吃官司。”
“我……你……”苏氏哪里想得到自己小姑这闷葫芦,今日能跟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的事情倒了出来。
一时之间她倒是忘了反应了,眼见着唐家人就要抱着唐麦芽跟着大夫进去了,她这才大声地喊叫着:“唐家人欺负人,颠倒黑白……”
撒起泼来,直接赖在地上,一副势要唐家给个说法道了歉她才会起来的架势。
然而唐家人一心只在唐麦芽身上,哪有功夫理会苏氏,倒是唐家老爷子听她这么闹下去,实在烦得慌,大声喊了句:“她婶娘儿,去拿盆洗脚水去去晦气,一早上的大门口怎的就这么的污秽。”
他这话从唐家大院子里传来,原本还赖在地上的苏氏,一溜烟爬起来就跑了,她要回去找帮手。外边看热闹的人见她这狼狈样儿,都掩嘴一笑,这唐家老爷子别看平日里,板着一张褶子脸,损起人来倒是差不离。
赶走了该赶的人,唐家人都围着唐麦芽,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跟唐秋不好交代。唯独那钱氏红着眼睛,被唐二婶子按着坐在凳子上干着急。
而那吴氏则是在院子里气得骂骂咧咧,直骂苏家娘儿俩没教养,骑到他们唐家人头上来了。这唐老爷子明里不说,心下是将吴氏的心思听得真真儿的,经这么一闹,他自己也存了跟梁氏断了的心思。左右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何必给自家儿孙惹不痛快。
大夫给唐麦芽检查完毕之后,替她包扎清楚,这才出来。这大夫依旧是昨日替钱氏探病的那人,他见到唐麦芽的那一刻,心里直嘀咕,自己这下子要完了,小主母没有照顾好,主人非得拔了自己的皮不可。
钱氏见他出来,红着眼睛就也跟了出来,自家闺女的情况她还是想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夫,俺家芽儿怎么样?可有大碍?”钱氏站在大夫跟前红着眼,一脸担忧。
那大夫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见唐家人都在,他便也不瞒着:“小丫头好不好只能看她醒来再说,她这地儿原是受过伤,还未大好,今日这么撞,只怕是脑子里有了淤血了。”他顿了顿,见钱氏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下一慌,又道:“您且不要烦心,左右要等丫头醒了再说,我家里祖传了针灸之法,兴许还能帮上一帮。”
原本听大夫说唐麦芽脑子怕是不好了,唐家人个个心眼子都吊了起来,这下子听他说兴许能帮上一帮,心又回到了肚子里。唐家人收了大夫开的方子,千恩万谢地给了银子,将他送了出去之后,几人就被唐家老爷子叫到饭堂议事去了。
大体的意思就是现在钱氏有了身孕,唐秋不跟家住,唐麦芽如今又是这般境遇,家里的事□□无大小都交给她二婶子和吴氏来操持,至于钱氏只管着好生安胎,带好两个娃子就成了。
对于老爷子这突然的转变,几人自是心知肚明的,一是看着钱氏肚里还未出世的小子,二是今儿唐麦芽这事,多少有些与他有关系。不管是怀着什么心思,自家公公既然有这心意,钱氏倒也不矫情,跟自家婆母和她二婶子道了谢,便回屋子里歇着去了。
唐麦芽还在昏迷之中,大夫说过但凡这三日之内能醒过来,丫头就没啥大事儿,但是若是不醒来,可就是难说了。而昏迷中的唐麦芽哪里知道,自己本来只是想要整治一下苏氏,自己竟然真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就是拿钱贴补她,她都是不愿意干的。
钱氏一心一意只管在屋子里照顾昏迷的唐麦芽,却不知道自己家兄长被自己阿嫂添油加醋,瞎吹了一早上的耳旁风,一日之内已经来四五次了,却都被守在外边的唐老爷子挡了回去。
直至傍晚之时,钱氏的老父亲提溜着一篮子鸡蛋来了唐家,唐家老爷子即使再气恼,也不会伸手去赶钱家老爷子。说实在话,这老爷子倒是个会疼唐麦芽的主。对于他的来意,唐老爷子倒也没有深思熟虑,便引他到了唐麦芽住的屋子。
钱老爷子将那篮子鸡蛋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吴氏,便笑呵呵地走了进去,临进去前,他将那门带上了。吴氏见他如此,留了个心眼子,趴在门上偷听,只是不知道父女二人在里边嘀嘀咕咕了什么,只知道钱氏突然不悦地大声指责了起来。
钱氏指责的话,吴氏倒是听得真真儿的,大意就是同样是爹生娘养的自己芽儿都这般模样了,凭啥自己还要跟那苏氏母女去道歉。
而那钱老爷子也是个不讲理的,许是在家吃了媳妇的气,对钱氏说起话来也没了度,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有了婆家,都不愿管自己这亲生爹爹了。
他这话一出,本就对他颇有微词的钱氏立马炸了,她委屈地将自己前些年还未生唐暮初时,因为与唐秋闹了别扭,不得已回娘家住了几天,阿爹便是拿这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他凭什么那口粮养她这句话,将她和唐麦芽赶了出去。
本是自家父女,钱氏也没有跟自己阿爹这么较真,老人老了总想着多为儿子一些,好有人养老送终。可如今芽儿这般情况,阿爹一来不是关心她,而是指责她不该如此小肚量,惹得兄嫂家中不合。
钱氏越讲越气,声音也越来越激动,见是这般光景,外边偷听的吴氏回头横了唐老爷子一眼,直警告他自家那还未出世的宝贝儿要有什么,要他好看。唐家老爷子哪里知道这钱老爷子提着一篮子鸡蛋来,竟是与自己媳妇儿吵架来的,若是知道,也不能带他进来。
他焦急地指了指屋子,示意吴氏赶紧进去劝劝。吴氏白了他一眼,回头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推了门进去。
“她亲家姥爷,来来跟家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将就着喝杯水,您瞧瞧芽儿这般情况,这暖儿又有了身孕……”吴氏看了一眼神色微顿的钱老爷子,又继续道:“俺这忙里忙外的,就不招呼您了,您看……”
钱老爷子不知道自家闺女有了身孕,跟家时,老大媳妇说钱暖拿有孕在身诓她,这会子看吴氏这么紧张的样子,他这才知道外面的传言才是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歉,跟钱暖交代了一句过些日子,再来看他们母女,便灰溜溜地走了。
且说钱老爷子走了之后,唐家倒是过了两天安生的日子,只是这第三天,却是把一家人吓得够呛的。
☆、偷听
这一日,钱氏照往常一般起身,打算给唐麦芽沾点水在唇瓣上,只是她刚刚起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小丫头面色潮红,她伸手一探,心下暗道不好,孩子发烧了。
她也顾不得穿鞋子,披了一件外裳便拉开房门朝外边大喊道:“阿娘,快来瞧瞧芽儿烧起来了。”
言语之间她又想起了老医生的话,不由得又有一些哽咽了起来。听到她的呼叫声,唐家人都统统起身,一起往屋子里去。这些日子几人一直守着唐麦芽,一直没敢睡得太死,虽说是个不受待见的女娃子,但终究是养了这么大了,真有什么事儿,他们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唐老爷子伸手探了探唐麦芽的脑门,见她脑袋烫得瘆人,立马吩咐自家二儿子出去请大夫。唐龙得了吩咐立马冲了出去,忘记了之前吴氏的嘱咐,要把大门带上。这下子,给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唐家外边徘徊的梁氏和苏氏,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她们母女二人眼瞅着唐龙走远了,便一猫身就进了唐家,偷摸着躲在唐麦芽屋子旁的柴堆里,听着里边的动静。
这些日子,她们四处打听消息,也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来。一则她们希望唐麦芽这死丫头醒不过来才好,这样子她们还能出去说,小赔钱货扯谎子遭了报应。二则她们有希望她活着,那是怕唐家一气之下,让苏氏吃了官司。
屋子里,钱氏等了许久也不见唐二叔将大夫带回来,一时心急,低低地哭了起来。倒是唐家二婶子为人冷静一些,在一边说着宽心的话,只让她不要过于担忧了。
好在这时候外边唐龙带着大夫着急忙慌地赶来了,唐龙在带着大夫回来时,便瞥见屋口那堆柴火旁有一衣角,他心下明了这定是苏家人来听墙角了。本来唐龙对于苏家人本就是不待见的,上学堂那会子苏家小子,常常与他在学堂里边互相不对付。往日里他与阿爹阿娘告状了,总是被他们以自家亲戚搪塞了过去,如今有了机会他哪里能放过。
如今这档口正是好好地回报苏家的好时候,他将大夫领进屋子,在吴氏耳边说了一些什么,吴氏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夫刚刚一进门,见这么多人围在屋子里,便立刻将他们赶了出来,只留钱氏与唐二婶子二人在里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