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未言语,只将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个信封之上。
扶澜也看过去,“怎么?燕国来的信?”
商玦微微颔首,扶澜便叹了口气,“你不回燕国是不可能的,国不可一日无君,燕国还没有你想的那般安定,若是出了乱子,你如何能顾全蜀国?”
商玦闻言只得苦笑,“可是她……”
扶澜便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小鹿的性子,可不是一日两日能磨的下去的,后日郁坧就到巴陵了,还是让他早点回燕国看着那群老氏族的好。”
又是一顿,扶澜失笑摇头,“也不知你为何非要郁坧过来蜀国,送聘礼完全可以交代给别的文官,郁坧一走,燕国朝中多少会有动荡。”
商玦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阴郁散了一分,还弯了弯唇道,“因为有一样聘礼,只有交给郁坧送来孤才觉得稳妥,其他人孤即便信任也不合适。”
扶澜不由得想起了在钦州之外看到的那十里红妆,聘礼之物无外乎是金银珠宝绫罗奇珍,不难想商玦这次送来的聘礼之中有多少稀世宝贝,可非要郁坧送来的会是是什么?要说稀世之宝,各个诸侯王室见过的也有许多,还非要郁坧亲自送过来?
扶澜眼底满是好奇,商玦又一笑,“后日你便知道了。”
扶澜嗤笑了一声,“再奇珍的宝贝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天下之间能入我之眼的宝贝又能有几样?罢了罢了,我也不多问,就等后日郁坧过来了!”
商玦但笑不语,双眸之中虽仍有沉色,可整个人到底如常许多。
扶澜想了想,忽然道,“说起宝贝,那本神兵谱你果然拿到了吧?”
朝夕和商玦的交易扶澜自然知情,商玦点点头,“在淮阴之时便拿到了,她将这本神兵谱放在城外的小寺之中,一个大师替她看管着。”
扶澜挑眉,“所以……其实她在四年前就拿到了神兵谱?”
商玦敛眸,“正是如此。”
扶澜轻嘶一口气,“竟然四年之前就拿到了……那个时候洛氏还如日中天,这本谱子更是会被好生看管,又怎么会被她一个小姑娘拿到呢?”
朝夕拿到这神兵谱的时候才十二岁,实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神兵谱这等重要之物必定被放在重要之地被严加看管,是怎么被她拿走的呢?
室内一阵沉默,扶澜想不通,显然商玦也想不通。
摸了摸,商玦接着道,“不仅如此,那神兵谱之上还有个特殊的印记……”
扶澜眼底微光一闪,商玦也不犹疑的起身进了内室,不多时手捧一本册子走了出来,正是神兵谱,此物是洛氏之宝,扶澜也未曾见过,眼下见的此物到底是眼前一亮,起身接过,迫不及待一页页翻看,商玦站在旁边,“最后一页。”
扶澜兴致盎然,本想一页页看,闻言还是朝最后看去,这一看却见最后一页竟然是被撕去的,瞬时眉头大皱,“这是怎么回事,这最后一页约莫是那焚天剑的锻造之法!怎会被人撕去?小鹿答应将这东西给你,却是将这最后一页留着了?”
扶澜兴致大减,满面的哀怨,商玦摇了摇头,“不是她。”
扶澜挑了挑眉看着商玦,心中是有些不信的,商玦却扬了扬下颌,“你看那封底之上留下的墨渍,你寻常最爱研究这些,想必很容易看出来。”
扶澜低头一看,随即“噫”了一声,而后便捧着书册到了窗前最为敞亮之地,一边用指尖轻轻描画,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瞬之后他豁然直身看向商玦!
商玦见他目光之中有震惊之色,随即点了点头。
“和洛灵修被杀时留下的印记有几分相像。”
扶澜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之后又低头去看手中书册,“不应该,照这本册子上记载的章程,这最后大抵是记载着焚天的锻造之法的,可是怎么会……而且你应当记得,我们去查过那个印记,那印记之中的藤蔓分明有些像巫族之物,洛氏或者说焚天怎么会和巫族之物扯上关系……这太叫人不可置信了……若不是小鹿撕的,那这最后一页又是谁撕的呢?”
“当年焚天之力早已被传的神乎其神,可即便没有传言那般厉害,当年的焚天一定有寻常宝剑难以企及之地,而巫族邪术颇多,这两者存在某些关系也不无可能,只不过巫族当年被灭族,也是大殷的禁忌,洛氏不会让外人知晓这一点罢了。”
商玦说着扶澜眼底也是一亮,“对!极有可能!”
他眉头微皱,仿佛在想很久远的事,“我幼时曾在谷中看许多长辈留下来的书册,上面的确有说巫族虽然被灭族,可其巫术却还遗留世间,另外还有人猜测,当年的灭族或许并未剿灭彻底,巫族只怕还有族人活在世上……”
巫族是大殷的禁忌,已经两百多年不被人提起,除却从一些老旧古书上看到其族踪影,寻常百姓早就不知道巫族是什么,扶澜想着又是一喃喃道,“传言巫族部众虽少且大都早夭,却都长相绝美身怀异术天赋绝伦,若真有巫族之人活在世上必定是极其厉害之人,或许掌控着那个王室都不一定呢,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灭族之恨……”
说到此扶澜忽然背后一凉,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这奇怪的猜测,见商玦半天没出声不由转头看去,这一看正看到商玦的表情再度暗沉下来,“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商玦轻吸口气,语气有些迟疑,“会不会是……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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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我这个更新真的有毒,你们打我吧~o(>_<)o~
这章有个很大的脑洞大家可以猜一猜,另外的话,淮阴的线索不会断的,哥哥的线索,巫族的线索,那个记号等等~这几天很忙,我只能理一理大纲,更新我会努力日更的【握拳……
第030章 不速之客
“公主殿下,这是今日府中收到的礼单名目。”
蓝新恭敬的站在多宝阁之后,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朝夕正在将天荒的琴套摘下来,闻言扬了扬下颌示意近前的案几,“我知道了,放下吧。”
蓝新走近两步,将那礼单放在了案几一角,目光一抬看向已露出半个琴身的天荒。
见她看来,朝夕平静道,“父王想听琴,只怕不日便要进宫献艺。”
蓝新双眸微眯,“当年王后琴艺双绝,那等绝世风华奴至今记得。”
朝夕抬眸看了一眼蓝新,“只怕记得的人寥寥无几。”
蓝新一笑,“怎会,普天之下只有一把天荒,能配得上天荒的也只有王后一人,但凡看过王后弹琴的人都不会忘记,奴从未想过能再见天荒。”
朝夕垂眸,赶路太急,她已有几日不曾擦拭过天荒,虽然天荒保养得当没有一丝灰尘,可只有触摸到冰冷的琴面她才觉安稳,当年出宫离开巴陵之时她只有四岁,即便天赋异禀,可对于当年的许多事还是印象模糊了,而蓝新是内府配给她的人,她口中的主子是她,心中的主子是谁却没人知道,公主府看似是她的华贵壁垒,可她却不能大意一分一毫。
“公主不看看这份礼单吗?”
见她一直擦琴,蓝新忍不住出口,朝夕眉头一挑,难道这份礼单有奇怪之处?
朝夕回身落座,将礼单拿了起来。
朝夕得了册封,又得了独立建府的赏赐,这在蜀国近年来前所未有,因此必定有人来送礼表示心意,可朝夕还未入宗谱,身份本有尴尬之处,这些人送礼也不会太出格,既然如此,到底是哪里让蓝新这样的老人上了心呢?
翻开第一页,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氏族名字朝夕唇角渐渐抿紧,礼虽然到了,可果然如朝夕所想的那般并未有任何故意示好之处,凭她现在,也不可能有人来诚心示好,一页页翻看过去,朝夕面上半点波澜也无,直至最后一页,她的目光忽然定住!
看着她的表情动作,蓝新微微一笑,“孙氏也送礼来了。”
孙氏,和段氏相差无几的孙氏。
蜀国氏族林立,其中以后族段氏为首,紧接着的便是诸如孙氏杨氏这等世家望族,其族中在朝在野都有掌权之人,后宫之中更不消说,今次的礼单大都是中等氏族前来表示礼数的,如段氏杨氏这等一等贵族并未在其中,可竟然有孙氏……
朝夕眯眸看向蓝新,“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蓝新唇角微弯,“奴愚钝,不敢擅言,只是这孙氏如今再段氏之下,宫中的孙夫人此次又失了唯一的儿子,只怕是知道了自己王后的势头衰微。”
朝夕眯了眸,忽然想起了今日晨间遇见的孙夫人,同样失了儿女,秦美人哀痛欲绝,而这位孙夫人的情绪则外露的很少,孙夫人出自大族,又到了夫人这样的高位,心性自然非同一般,今次这份看起来并不多么丰厚的礼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呢?
朝夕将簿册放下,“孙氏衰微,此番七公子之死段凌烟身负重责,只怕孙氏还要将仇记在段氏的头上,至于这份礼,大抵只是走个过场全了礼数罢了。”
蓝新淡笑着点头,“公主殿下英明,奴告退。”
朝夕颔首,蓝新便弯身一礼退了出去,朝夕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蓝新的背脊之上,待她走出门才收回,门口脚步声响,却是坠儿走了进来,至朝夕跟前道,“此人入蜀王宫三十七年,在内府针线司管事,后来得了王后青眼被指派到了尚宝局,在宫中口碑极佳,唯一有联系的便是昭仁宫,此次出来管事是王后点名要她的。”
坠儿娓娓道来,朝夕收回目光落在了琴弦之上,“府中如何?”
坠儿便又颔首,“主子昨日的吩咐她全照做了,此番采买回来的奴隶都无可疑,咱们的人也安插进来了,另外,今日厨房赶出去一个手脚不干净的。”
朝夕微微蹙眉,不由得抬眸去看这屋子里的摆设,这府宅翻新过,屋内一切摆设都是新的,而这每一样东西都是经由蓝新的手制备,朝夕看来看去,觉得每一处都十分顺眼,这对于她而言是很不容易的,是蓝新太了解她,还是一切都是巧合?
“公主殿下,喝药啦——”
寂静的门口忽然响起子荨的声音,便见一身蓝裙的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大抵是发现了室内气氛有些沉凝,她脚下的步伐忽然一慢,有些愣愣的看了室内的朝夕和坠儿一眼才呐呐道,“殿下,你们,你们在说事情?”
坠儿微微弯唇退后一步,朝夕摇头,“拿过来吧!”
子荨松了口气,笑意一盛,“唐先生这一次的药没那么苦了!可能是殿下的身子好些了,不过奴还是为殿下准备了这个……”
子荨将药碗放在案前,当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檀盒子,那盒子朝夕熟悉万分,自然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子荨打开盒子和药碗放在一起,面上挂着献宝似的笑,朝夕便给面子的摸出了里面的果脯,又拿起药碗喝起来。
子荨满意的看着朝夕,又不住的转头去看窗外公主府大门的方向,越看眉头越是皱起,似乎在焦急的等着什么,朝夕放下药碗便见她如此,“怎么了?”
子荨唇角微抿,“今日世子殿下怎还不来?”
朝夕眉头一挑,“他自有他的事,为何一定要来?”
子荨便有些急了,“可是世子殿下应该来看公主殿下啊,昨日一大早世子殿下就来看公主殿下了,后来把公主殿下送回来人就不见了,今日不是也该来?”
朝夕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不显分毫情绪,顿了顿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了昨日离开之时商玦的异常,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商玦露出不寻常来……
思忖一瞬,见子荨还看着外面朝夕只好又道,“他有他的事,并非是一定要过来的,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巴陵之中想要拜访他的人应该很多。”
子荨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替朝夕哀怨,朝夕摇了摇头失笑,又去擦拭琴弦,子荨便只好拿了药碗和那装着果脯的盒子准备退下,可刚一转身,外面又响起脚步声,随即门口便响起了蓝新的声音,“公主殿下,有客人到访!”
子荨闻言双眸骤亮,上前一步便问,“可是世子殿下来了?”
屋内朝夕和坠儿也是挑眉朝门口看去,可三人并未等来蓝新的回答,反倒是等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三人表情齐齐一变,来的并非是商玦!
“看来你们在等人,抱歉我成了不速之客!”
来人带笑一语,朝夕放下天荒站起了身,子荨无措的回身看了朝夕一眼,便见朝夕理了理衣裙正往门口走,子荨忙让在一边,跟着朝夕到了门口。
走出门去,青草芳菲的庭院之中站着个一身华贵蓝衫的年轻男子,子荨不认得此人坠儿却是认得,她微微皱眉,朝夕这边已开了口,“八公子怎会是不速之客?”
来的人正是蜀国八公子凤煜!
这个在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今日竟然会来公主府!
不仅是子荨眼底满是诧异,便是朝夕都未曾想到。
六公子凤垣是王后亲生,如今在朝中声望极高,可其他几位公子在王后的管束之下并不落后凤垣多少,包括早前死在淮阴的四公子凤彦,而眼前这位八公子凤煜,可说是几个兄弟里面最默默无闻的,可今次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他。
朝夕浅吸口气,“既然来了,请进。”
朝夕表情淡泊,凤煜则一直挂着笑,闻言往那门厅看了一眼却是笑道,“今日春光甚好,为何拘泥在屋内,不妨去落樱湖走走?”
朝夕眯眸一瞬,点头,“好,这边请。”
凤煜便笑意更大,转身看了自己的书童一眼,“你远远跟着。”
后面的书童点了点头,凤煜便当先朝落樱湖的方向去,竟然对这府中熟悉的很,朝夕跟在后面,坠儿和子荨对视一眼,坠儿也迈步随侍了过去,子荨拿着东西站在原地,看着朝夕二人走远方才笑盈盈的看着蓝新道,“蓝姨认的这位八公子?”
蓝新点点头,转身看向凤煜和朝夕走开的方向一叹。
“哎,这一位,也是个可怜人啊。”
公主府内景致奇绝,还未走出几步凤煜便开始感叹起来,“摇光摇光,果然也只有这处园子能配得上这个封号,听说府中还有燕世子送来的樱树?不知道主人能不能让我这等乡野匹夫开开眼界?整个蜀国也没有一株樱树……”
朝夕眯眸,“八公子来是为了看樱树?”
凤煜放慢步子转身,面上的笑意收了半分,看朝夕的神情却专注起来,“当然不是为了看樱树,我来这里自然是来看你的,不过看起来你很好。”
朝夕皱眉,凤煜便又道,“你刚回巴陵,昨日又经过了那件事,若是别的姑娘只怕惶惶不已,可你好像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说起来你虽然排在我前面,可我们年岁相差无几,哪怕是现在想起秦美人的模样我都有些心悸呢,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