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露出过全然不同寻常的神情,他温柔的目光会忽然噙满内疚痛惜,深沉刻骨却又一闪即逝,她曾疑虑多次,可他含糊其辞避而不答总能完美的绕过去,她一直不解其意,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脑海之中忽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想法。
他,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她而来。
这疯狂的念头一触即发,几乎一下子将朝夕素来波澜不惊的心点燃,她心中生出一种急切的渴望,她不想再如此疑惑不解下去,她心中这般想,也这样做了!
一把抓住商玦落在她眉心的手,朝夕屏住呼吸问,“商玦,我们是不是见过?”
只有这种可能了,他对她的陌生熟悉,他对她的包容理解,他知道她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的了解,再如何强大的消息网都探查不出,他可以知道她的习惯癖好,可他对她的了然却并不止于他那些耳目的文字或是口述,那是需要相处才能有的亲昵,是要朝夕相对才能有的习惯,没错,他对她的一切都好像十分习惯,陌生人相处总需要适应,她起初见他便是那般,可他没有,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他就泰然自若的进入她的世界,就好像……她的世界他曾来过,这里面的每一花每一草每一木他都了如指心无需适应。
朝夕紧紧地抓着商玦的手,目光更是锐利而急切。
四目相对,这一下朝夕却在商玦深若渊海的眼底看不到任何情绪,他眼底只有无尽的温柔,而并没有她想探知的一切,商玦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抓出红痕,却只是弯了弯唇笑笑,“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夕夕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朝夕心中的急切好似打在棉花上,他的回答天衣无缝,她只得怔愣一瞬之后放开手,浅吸口气驱散心底的疑窦,她只觉有些无力,明明是她在问他,而他一定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可他却偏偏这样答话,什么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她对他可陌生的紧!
朝夕轻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商玦依旧用适才愉悦的心情看着他,朝夕见他这幅表情眉头皱的更深,可下一瞬,她忽然抬手一把捏住了商玦的下颌,而后,她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商玦的每一处,她那目光带着一股子钻劲,就好像要透过他的皮肤看到他的血肉,非要从他身上找出似曾相识的蛛丝马迹来一样,可将商玦的脸整个都看了个透,朝夕也没能看出任何一点似曾相识来,要知道,她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适才那一瞬,她几乎觉得商玦曾与她有很深的纠葛,可朝夕挖空了脑子,等着她的也只有失望,她想不起来任何一点有关于商玦的信息,燕北蜀南,他们本就天南地北从无干系,可既然如此,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要如此叫她疑惑难解!
她一会儿使劲的看他,一会儿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出神,双眸微眯好像回到了很久远的时候,又一会儿面上生出失望,渐渐地变成暴躁和无奈,最终看着他的脸无比的怅然无奈,商玦任由她抓着他下巴不放,“怎么了?忽然对我的相貌感兴趣了?”
听着这话朝夕回过神来,眼神又锐利而冷傲,她淡淡的勾唇冷笑一下,指尖忽然顺着他的下颌爬到了他颊侧,“这话错了,岂止是相貌,我分明是对你整个人都感兴趣了。”
指尖轻触的酥痒让商玦呼吸一轻,可随即靠近的脸更叫他胸口一热。
朝夕倾身,“商玦,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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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喜欢吗~啊我好久没写这种对手戏了,总是玦玦撩有什么意思,玦玦终于引起了夕夕的注意!夕夕要反撩了!有没有感受到一种未来女王的气场!
第106章 扶澜之谏
马车在驿馆之前停稳,朝夕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一道白影“嗖”的一下蹦到了她的面前,白月庞大的身躯在她面前一下子伏低,脑袋亲昵的在她小腿上蹭,朝夕唇角微弯,正附身去摸它的脑袋,这边门口便闪出两道追着白月而出的身影。
扶澜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身上的慵懒少了两分,整个人看起来清俊不少,一出门看到朝夕先轻“哟”了一声,继而才双手抱怀的靠在门口道,“我就说嘛!若是他回来白月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却原来是小鹿来啦!真是稀客稀客啊。”
洛玉锵跟在他身后出来,看到朝夕的刹那眼底微微一亮,却是站在扶澜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朝夕拍了拍白月的脑袋,商玦这才道,“先进去说话。”
白月好像得了指令,扯了扯朝夕的裙摆又朝着驿馆的大门走去,朝夕随之而入,与扶澜擦肩而过之时对他点了点头,扶澜笑嘻嘻的,看看朝夕又看看商玦,最终对着商玦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怎么看起来你似乎心情不错呢?”
商玦但笑不语,十分高深莫测,见他不说,扶澜轻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进去,洛玉锵跟在他身后,他冷不丁的回头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今日心情格外好?”
洛玉锵被他忽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闻言却还是下意识的朝商玦的背影看去,看了一瞬他方才点了点头,又看着扶澜道,“的确是、很好。”
他语速比往日里快了不少,初听之下甚至听不出他有什么停顿结巴,可若是细听方才能明白他是将前面三个字连在一起说后面两个字单独说的,走在最前面的朝夕听到洛玉锵这样说话眉头微扬,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商玦便笑道,“扶澜想的法子。”
不得不说,这法子暂时解决了洛玉锵的口吃问题,只要洛玉锵运用的熟练,往后可能真的就让人听不出来他有口吃,扶澜闻言得意的笑笑,一边抚着自己袖袍一边道,“论起智谋我也就比他强了那么一点点,小鹿你可不要夸我啊哈哈哈。”
朝夕弯了弯唇,怎么会夸她,商玦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只有洛玉锵在后面翻了个白眼,扶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仍然高高兴兴的和他们一起走到了商玦用的主院,主院正厅,几人分席而坐,云柘上来为几人斟茶,朝夕坐在左下手第一位上,白月乖乖的匍匐在她身边,这景象虽然扶澜已经看过了许多遍,可今日见着还是忍不住称奇。
“真是奇了怪了,白月在小鹿面前未免太乖觉了。”
莫说是扶澜了,便是商玦看着乖乖趴着的白月眼底也闪过两分异色,扶澜也在这时看着他道,“怎么样,比在你面前还乖吧,莫非这白月也是个见色忘义的?”
扶澜说的直接坦荡,朝夕听着倒也不绝不快,只低着头抚着白月头顶,白月眯了眸子,看起来十分享受,商玦看着白月这般轻笑一声,却是道,“白月如此并非见色忘义,他是兽王,自然通灵性,它比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扶澜挑了挑眉,只觉得商玦似乎是话里有话。
想要再问,商玦却又道,“你昨夜可有夜观天象?”
扶澜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就不想再问别的了,只一拍桌案道,“可不是!昨夜有了大发现!”微微一顿,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朝夕,“小鹿想必会感兴趣。”
朝夕看过来,挑眉,“有关段氏的?”
扶澜眉头一抬,又看向商玦,“看来他都和你说了。”
朝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扶澜这才轻咳一声道,“自从来了巴陵我便一直在观天象,此前未曾发现什么,直到昨夜……要知道如同段氏这般的大家族已经成型百多年,早就聚集了自己家族的运脉,而巴陵能有自家运脉的也不多,我瞧着他对巴陵这些世家氏族感兴趣,又听闻小鹿你与他们颇多纠葛,这几夜便好好看了看。”
微微一顿,扶澜老神在在的端起自己案前放着的茶水抿了一口,他话语之间的语气故意缓慢而低沉,若非与他十分相熟之人必定会被他哄骗过去以为他当真是深不可测的星象大家,朝夕虽然与他不甚相熟,可却与他在淮阴也算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见面了许多次,见他如此便知道他是在拿乔装大,朝夕一边听着,也一边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抿。
扶澜放下茶盏,这才接着道,“诸侯王室有国运,这世家自然也有家运,段氏过去的运势一直十分平顺亨通,可接下来这一年,段氏却会生出不小的变故。”
顿了顿,扶澜继续道,“王后段锦衣被禁足,凤垣未被册立世子,至于今日……只怕段氏也生出了不小的变故吧,昨夜我便看到城西那一方夜空有些凶相……”
朝夕挑眉,凤钦被气的病倒这件事孙岑第一时间就派人严防死守不曾露出真相,而之后凤钦的旨意更是让凤垣亲自送去的,那个时候她们正要出宫,或许她们都出宫了凤垣的旨意还未送到段祺的手上,因此,扶澜是不可能提前知道这件事的。
朝夕看着扶澜的目光便多了两分信任,扶澜见此又一笑,“这个变故只是段氏之变的开端,更让他们难做的还在后面,然而段氏主七杀辅贪狼,七杀的‘杀’是冲煞之气,贪狼的‘贪’字代表*,一个有*和野心的人,且满是冲煞之气,最终,是想要自己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可惜了,段氏只是氏族是臣非君,他们如此,自然会和王权相冲。”
朝夕双眸微眯,她对紫微斗数只是在书本之上有些微的涉猎,扶澜说的这些贪狼七杀她有印象,可具体的怎么分析她却是不懂的,而听扶澜这样侃侃而谈她心中已相信了五分,剩下的五分……她转头看了商玦一眼,商玦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目光转头与她对视,看着商玦那双深海一般的眸子,朝夕又信了三分,仅是八分,她便能好好讲扶澜的话听完。
“段氏的运脉会和蜀国的国运相冲,并且,将会是在新年之前。”
扶澜收尾一般的下了结论,朝夕眉头微皱,“这个相冲指的是什么呢……”
扶澜正拿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将茶盏端了起来,他先是抬眸看了一眼商玦,而后才抿了一口茶道,“这个所谓的相冲,必定会有血煞之气,必定会有兵戈之争。”
朝夕心头微动一瞬,忽然就想到了此前王庆去公主府之时听过的那个商玦讲的故事,燕国王室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之中,氏族养虎为患,燕国差一点被夺了国姓。
扶澜的这个相冲,不就是指的……谋逆造反吗?!
朝夕的神色忽然严峻起来,段氏不管怎么说也是百年世家,根在蜀国,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若真是这样做了,段氏的所有的家臣族人都要受到株连,史官更会让他们的家姓成为耻辱遗臭万年,仅凭着扶澜的观星之说实在是叫人全然相信。
朝夕端着茶,眉头轻皱,表情严肃之中又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峻,扶澜见她不问问题了也不说话不由好奇的打量她,没一会儿又看向商玦,商玦也看了他一眼,只一眼,扶澜又笑道,“当然了,这只是观星之说,紫微斗数这东西小鹿你信便信,不信便只当做是我今日与你讲了个故事,还有啊,这中间任何变数都有可能,不过,段氏的家运和国脉相冲却是真的,这一点蜀国的钦天监不可能没人看出来,只不过不会传到蜀王耳边就是了。”
朝夕垂眸沉思片刻,“为何能断定是在新年之前呢?”
紫微斗数十分玄妙高深,可在朝夕印象之中时间越长越难断言,现在还不到四月,扶澜却可以说新年之前的事……并非朝夕不相信扶澜,实在是扶澜太年轻了,他这个年纪的术士大都还未出师,可他不仅可以独自观星卜算还能看到这么久远的事,实在是叫人有些难以理解,即便他天赋异禀,那他也要有高人指点才可,她却不知道扶澜师从何人?
朝夕眼底的疑问扶澜看的明白,他轻咳一声道,“实在是我才疏学浅,否则必定能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眼下我用尽心力也只能看个大概,应当……便是在……在新年前后段氏必有大的波澜要生,我瞧着那星象委实凶煞,小鹿你可要早作打算……”
他若沉着笃定朝夕或许还要有几分怀疑,他这会儿稍一犹豫朝夕反而信了他两分,又转头看向商玦,商玦面容沉定的看着她,那目光代表着信任,扶澜的话她自有考量,而他无需多说什么,朝夕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留心的。”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似乎要走,商玦还未动,却是白月“嗷呜”了一声扯住了她的裙摆,商玦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再留一会儿吧,几日不见白月舍不得你。”
扶澜哈哈笑起来,“真是物肖主人型,只怕有些人也舍不得你啊小鹿。”
朝夕眉头微蹙看着商玦,似乎在犹豫着怎么说要走的话。
可商玦却看着她点了点头,轻轻的颔首,“嗯。”
——嗯?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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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舍不得走
为表示对商玦的款待,蜀王将驿馆设在了皇家行宫之中,对于这座行宫,朝夕还是有几分印象的,这驿馆早年间本是一位蜀国的公子所有,后来此子叛乱,王室便将此处收回充作了公用,再后来并不曾另拨他人,便被用作了王室的行宫,说是行宫,却也不曾怎么用过,除却每年礼制上所有王室的翻新重修,这地方一直是空闲着的,朝夕记忆之中关于这处行宫最后也是唯一一次的交集便是在她母后过世前的三个月……
“那年秋猎格外的晚,秋猎的队伍回来之时恰好是冬日第一场雪,蜀国的冬日极少见雪,那一年的雪却来的格外的早,也是因为那一场雪,母后的身体忽然垮了下来。”
朝夕走在最前面,白月跟在她腿边,她语气平静的说着往事,本来因为她的出现有些兴奋的白月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安静了下来,而商玦跟在她身后默默的听着目光更脉脉的落在她身上,前后左右的侍从都被屏退,这雅致的楼台之间只有朝夕的声音轻响。
“母后在半路病重,回来巴陵之后便来了此处养病,我和哥哥也跟过来住了半月。”说话之间,朝夕的目光看向了西南方向,这行宫格局十分阔达,商玦所用只是一间主院,在朝夕看的方向还有几处十分僻静的院落,想来当年庄姬公主就住在那处。
朝夕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走过去的意思,商玦走上前去站在她身边。
“半月之后母后病情有所好转,这才回了宫,我们都以为她应当是好了,可没想到新年之前的半月她的病情又再次恶化,一直到过年的那天夜里……”
朝夕语声十分平静,她说着自己亲生母亲的死,自己却连眼眶都不曾红一下,可就是她这般令人压抑的平静叫人听着门口闷痛,商玦抿了抿唇,“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
朝夕眉头微皱,语声显现两分冷肃,“在快要被赶出巴陵的时候。”
商玦也神情一凝,便听朝夕继续道,“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摧枯拉朽一般,母后在的时候内宫没有人能说二话,母后一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支离破碎,连她的孩子也没有在王宫存活的资格,母后虽然走了,却到底留了些人下来,我彼时虽然年幼,可他们深知世情艰险人心恨恶,当时宫里流言颇多,我们离开王宫的时候母后身边的人大半被清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