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计谋已经败露,那侍婢却不敢轻易交代出朱氏,正抿着唇不打算轻易开口,洛舜华的手忽然一把卡住了她的脖颈,洛舜华的手是用来铸剑的,掌心粗糙,力大无穷,他缓缓的收紧虎口,那侍婢很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洛舜华气急了,冷笑一声道,“珺儿在我面前从不会露出那般惊恐的眼神,你以为换了一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也猜得出,可你若真的不说,那你这条命就活到头了!”
侍婢慌了神,满面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侯……侯爷……我说……”
洛舜华放开侍婢,那立刻趴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道,“是夫人……是夫人几日之前找到了奴婢让奴婢学二小姐,还让奴婢顶替二小姐入镐京……侯爷饶命……”
洛舜华面上没有分毫意外之色,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理了理衣襟才转身走了出去,待走出了院子,却发现早前那侍婢正在和主屋之前的人说着什么。
看到洛舜华满面煞气的走出了左跨院那侍婢的面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却还是立刻行礼道,“侯爷,已经吩咐下去了,小轿马上就来了!”
那侍婢看着洛舜华的面色便知道事情不好,却仍然抱着侥幸的往左跨院方向看了一眼,洛舜华走过来看着那侍婢,忽然就冷冷一笑抬腿给了那侍婢一脚!
一声惨呼落定,洛舜华径直进了主屋的门!
门口的侍婢们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看着大开的房门却是谁也不敢踏进去。
洛舜华越是往里走心中的火气越是大,待到了内室,一把将床帐掀开,床上的朱氏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其一把揪了起来,见朱氏神色迷蒙睡意未消,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清脆的一响之后,朱氏骇然的瞪大了眼睛,洛舜华狠狠一笑,“说,你把珺儿送去了哪里?!”
朱氏缓了缓才反应过来,而后极快的回神,一把攥住落在自己领口的手便冷笑道,“珺儿就在左边院子里,侯爷一大早的在说什么疯话?!”
洛舜华心底轰然烧着了一把火,一把便将朱氏从床榻之上扯了下来,恶狠狠的看着跌在地上的朱氏道,“骗得过别人,你还想骗我!你最好老实说珺儿现在在哪里!”
朱氏只着了中衣,披头散发的滚在地上,一片脸迅速的红肿了起来,她也被气红了眼,撑着地转头呵斥,“你!你枉为人父!你明知道珺儿不想去,你也说那个人骗得过别人!你为何还非要追问珺儿在哪里?!我不会!我不会让她去镐京!”
洛舜华深吸一口气,“你弄个假货,你可知道若此事败露淮阴侯府会如何?!”
朱氏冷笑,“我不管淮阴侯府如何!我只管自己的女儿!”
洛舜华牙关紧咬,看着朱氏分外坚定的神色冷笑起来,“好,你很好,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毁了淮阴侯府吗?!不过一夜,我若是不将他抓回来我就枉为淮阴城主!”
说完这话,洛舜华转身就走,洛灵珺昨夜离开,朱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就会被洛舜华发现,她知道洛灵珺现在还没走远,看着洛舜华要走一下便扑了上去一把将洛舜华的腿抱了住,“侯爷,侯爷,妾求你,求你不要去追了,妾找的那人和珺儿十分相像,将她送进镐京也是一样的,那殷幽帝昏庸好色,珺儿去了便是毁了一生,侯爷……”
洛舜华已经许多年不曾看到这样低声下气涕泗横流的朱氏,他顿了顿,却还是坚定的将朱氏的手掰了开,语声冷沉的道,“这件事上,我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说完这话,洛舜华一脚踢开朱氏走了出去!
朱氏一愣,咬着唇哭出了声!
洛舜华走出门那早前被踢了一脚的侍婢正跪在地上,洛舜华冷冷一笑,当即招手将远处的侍卫招过来,指了指地上的人,又指了指左跨院,“将这个,还有那边偷穿小姐衣服的人拉去善律堂处置了,另外派些人过来守着梅园,没有本侯的命令,夫人不能出此处一步!”微微一顿,洛舜华又问,“莫统领在何处?”
那侍卫忙道,“在西边的侍卫堂。”
洛舜华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襟便走,他的脚步十分极快,却并不那么慌乱,他径直到了侍卫堂,将莫东亭一个人叫进了内室,转身便道,“珺儿跑了,昨天晚上跑的,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在原定的出发时间之前,一定将她找回来。”稍稍一停,又道,“你不用亲自去,她能跑的就两个方向,吩咐得力的人去就好了,府里还要你看着才行。”
莫东亭自始至终神色如常的听着吩咐,他点头,平静的抱拳。
“属下遵命”。
莫东亭的行动力迅速,不过半个时辰就安排好了一切,淮阴侯府派了近百护卫出府,誓要将洛灵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消息传到踏雪院的时候朝夕正在擦琴,坠儿沉声道出这消息,朝夕擦琴的手微微一顿,“这么快就派人出去了?”
坠儿点头,尚且有些稚嫩的面容上竟是少有的沉稳笃定,“是,洛舜华还将朱氏禁足,还在梅园发了一通脾气,又将两个婢女处置了。”
朝夕皱眉,眼底生出两分疑惑,片刻之后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这个时辰,还太早了一些,不会是我们的人,你可知洛舜华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坠儿也皱眉,“是今天早上后山顶的禅院送来一份信笺,洛舜华看了那东西便去了梅园,那信上说了什么不知道,可王捷在命人在禅院那边准备做法事。”
朝夕面上生出两分深思来,片刻之后眯着眸子缓声道,“禅院的信来的这样巧,既然能准备法事,只怕说的是梅园或者洛灵珺那里有什么不好,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朝夕语气深沉,坠儿抿了抿唇道,“极有可能是巧合,毕竟禅院之中没什么人会想着揭穿朱氏和洛灵珺的计划,这件事得利的只有我们。”
朝夕在琴弦之上划拉了一下,屋子里立刻响起一阵清脆的琴音,她思忖片刻,忽然之间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并无半点感情,且略带两分嘲讽,“谁说禅院之中没什么人想揭穿朱氏和洛灵珺,你别忘记了,这淮阴侯府的二少爷不就在禅院之中吗?”
坠儿疑惑更重,“可洛清河只是带发修行,很多年不问外事了。”
朝夕眯眸,“我更相信我的直觉。”
坠儿皱眉,“主子相信直觉?”
这话似有些不可置信,朝夕这下才真的笑了一下,“要想验证我的直觉是不是真的,只需要去禅院走一圈便好了,二月要到了,我们去求个春日签如何?”
坠儿颔首,“自然谨遵主子的吩咐。”
话音落定,朝夕转头看向一边一直静坐未语的商玦,“你呢?”
商玦一直在屋子里,坠儿来禀告的时候朝夕亦未让其回避,这态度比起往常不知好了多少,因此哪怕商玦并不十分赞同朝夕此行这会儿也不得不点头,朝夕十分满意,看着坠儿道,“好,所幸无事,现在便动身,你去准备。”
坠儿应声退下,朝夕继续擦琴,她已有多日不抚琴,却还是时不时拿出来擦一擦,这琴她从巴陵背来了淮阴,又从淮阴带到了赵国王都,再从王都至凉山,又到了燕营,最终,这琴又回到了淮阴,而淮阴显然还不是这琴的目的地。
商玦走到朝夕身边来,看着那古朴的琴面和生了铜锈的琴弦禁不住想要抬手轻抚,手还未至琴面,却先被朝夕扬手挡了住,商玦皱眉看着朝夕,便见朝夕头也不抬的道,“这琴有诅咒,你最好别碰。”说完话,起身将琴套了起来。
商玦站在朝夕身边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眯了眯眸,“琴上杀气很重。”
朝夕将琴套套好,再将系带一紧,神色淡淡的放好了琴才转身看着商玦。
“只会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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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空骨灰盒
时近二月初,虽则寒意早已褪去,可朝夕出门之前还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出了府苑东门,顺着外墙之内的小径一气往东边走,没多久便能到一处上山的小道,小道由青石板铺就,只能容得了一辆马车通行,朝夕和商玦未乘马车也未骑马,只步行朝禅院而去。
后山一片静谧,没多时几人到了一处路口之前,那路口一边通向后山的禅院,另一边则是通向剑阁剑冢的方向,朝夕眼上仍敷着药,这会儿被子荨搀扶着往前走,行至这岔路口,她脚下果然微不可察的一滞,商玦走在她身边,瞧得真切,不由一把拉住了朝夕的手。
得知她们要来禅院,洛舜华专门派了两个侍婢跟着,有这二人在最后看着,朝夕也不好挣开商玦,只得让他那般握着,商玦微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两分。
边走商玦边朝剑冢剑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行人在后山慢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禅院门前,到的时候禅院门打开,还有些下人在搬东西,商玦一看,皆是些经文法器,原本似乎要布置一个道场,可到了后来却是不知为何又撤了掉,商玦自然知道缘故,神色平静的看了两眼并未追问。
这禅院乃是淮阴侯府供奉了百多年的禅院,视为洛氏私产也不为过,禅院之中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年轻的小和尚,知道朝夕和商玦要来,那年轻的小和尚在院门口迎接,“两位施主,师父他老人家在今日闭关修行不能出来见客,还请恕罪。”
小和尚生的眉清目秀,大约是修行极好,年纪虽然轻,整个人的感觉却十分平和,一举一动亦十分有礼,颇显出几分禅意,商玦和朝夕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和尚进了门。
到了禅院,朝夕便让罗淑华跟着的那两个侍婢留在了外面,那二人不敢辩驳,只得遵从,因此进了禅院之后便没了外人,刚转过一个拐角,那年轻和尚忽然转身对着朝夕佛手鞠了一躬,面上也带出两分温和的笑意来,“施主,好久不见了。”
商玦和后面跟着的子荨等人都是一愕,朝夕却弯了弯唇,“的确很久不见了。”
那年轻和尚笑意纯良,一双眼睛眯起,十分清秀的样子,闻言又道,“当年多亏施主相救,才有贫僧这几年的修行,对了,施主回来可曾见过师父了?”
朝夕点点头,“已经见过了。”
年轻和尚又是一笑,“那师父想必放心了。”
朝夕微微颔首,那年轻和尚看了商玦几人一眼道,“施主今日来只怕是有事,不知施主是打算做什么?”
朝夕定了定神,“你可知道,今日送下去的那个信笺出自何人之手?”
年轻和尚眼底微亮,“施主说的那个一定是出自师父之手,怎么了?”
朝夕皱了眉,一边的商玦也皱了眉,微微一顿,朝夕又问道,“洛家的二少爷在这禅院中修行,不知眼下他人在何处?”
年轻和尚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清和师兄就在后面的院子里住着,一年四季都是不出门的,便是有人来他也不会出来见客,平日里,也最多只是去佛堂和师父那里,清和师兄和师父很谈得来,平日里修行也靠师父点拨,现在施主想见清和师兄吗?”
这禅院并不十分打,前面是禅寺,后面就是起居之处,比起山脚下的淮阴侯府,这里简直清苦至极,而洛清河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八年,委实不得不叫人相信他有向佛之心。
朝夕定了定神还是摇头,“算了,既然不见外客也不好为难。”
说着又道,“带我们去正殿,既然来了,就求个签吧。”
年轻的和尚点点头,带着他们顺着禅院廊道往一旁的正殿而去,走了不多时,正殿一侧忽然出现了一个闭着门的屋子,香火味道甚至比正殿还要重,商玦侧眸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和尚忙道,“这是洛氏二少爷平日里修行的佛堂,里面供奉着大小姐的骨灰龛。”
商玦眉头微皱,什么都没说的和朝夕到了正殿。
正殿之内倒是和别的佛寺无两样,小和尚取了签筒来,双手递过,“施主今日想求什么?”
朝夕想了想,“寻常人不是都求运程吗,那我也求运程。”
小和尚将签筒递到朝夕手上,道了一声“好”。
朝夕抱着签筒摇了摇,“啪”的一声掉出一只签来,小和尚连忙捡起,目光往木签上一扫眼底便是一亮,“恭喜施主,这是一直上上签!”
朝夕面上到没什么欢喜的表情,却还是问了句,“怎么说?”
小和尚神色一正,接着便道,“这签文上说‘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龙虎相争生定数,春风一转渐飞惊’,施主,这签文乃是说潜龙在渊只因时运不际,未得其时,一旦风云际会,即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求得此签者,万事待时,即将有光明之日,春风一转便是腾飞之时,此签和施主处境相合,施主将有大运。”
朝夕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抿了抿唇点了下头,“知道了。”
朝夕来此一趟本就是想知道今早上的卜算信笺有什么猫腻,可到了这会儿一个在闭关一个不见客,又是在佛门清净之地,她倒是不好打扰,便叹了口气道,“和了一师父问一声好,这会儿我们就不打扰了,回淮阴侯府。”
那小和尚欲言又止,末了还是点了点头,朝夕随即便要出门,商玦忙将她牵了住,走出正殿,朝夕又回头道,“你不必送了,跟着了一师父好好修行吧。”
小和尚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施主慢走”便转身走了开。
商玦牵着朝夕慢慢原路返回,不由问道,“你认得这个小师父?”
朝夕点点头,语气一时有些悠长,“五年前,他是楠叶寺了空师父刚收留的弟子,刚刚剃度还未开始修行,下山采办时候遇上了洛灵修,升了龃龉差点被折磨死,我用了点手段将他救了,他害怕回楠叶寺给了空师傅带去麻烦,又刚好被了一师父看中,便留在了禅院。”
商玦倒是没想到朝夕和楠叶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想到那时候朝夕也不过十一岁心头又是一紧,不由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些,“此番虽然没见到人,可想到什么了?”
商玦是在问正事,朝夕想了想正要说话后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子荨走在最后一转身便看到早前那小和尚又追了过来,且看着朝夕道,“施主,清和师兄请您至后院一见!”
朝夕眉头微扬,商玦则将眉峰紧紧地皱了起来。
小和尚跑的一张脸通红,至朝夕跟前还在喘,“施主刚走贫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见了清和师兄,清和师兄听说是您来了也没多想便说请您过去呢,施主您可是头一个。”
朝夕也没想到洛清和会真的见她,既然来了,能见自然是要见的,何况她也好奇洛清和为何会见她,还未说话,忽然觉得手被捏的有些疼,商玦在旁道,“孤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