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如此多娇——步月浅妆
时间:2017-11-10 16:18:21

  商玦兀自给自己斟一杯茶,仿佛没听到扶澜的话。
  扶澜“啧啧”一声,“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他在蜀国为质,后来又……现如今晋国在他手中,虽然比不得燕国,可凭着往日的情分和小鹿的心思,他可不好对付。”
  商玦听了这话还是巍然不动,扶澜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你倒是沉得住气……对了,我听到了那流言,在流风阁杀了洛灵修的当真是凤朝暮?”
  商玦的手一顿,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扶澜眼底一亮,“怎么?你是怎么想的?”
  商玦眯眸一瞬,而后摇了摇头,“孤以为不是,可除了凤朝暮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扶澜摸了摸下巴,“这样子……说来也是奇怪,当年凤朝暮消失的时候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杀了洛灵修想必十分厉害,既然如此,为何就不能现身来见小鹿呢?”
  这也是商玦的疑问,偏生他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扶澜见商玦也因此困惑忽然眼底一亮,“我有个法子……”
  商玦挑眉看着扶澜,扶澜便摸着下巴道,“我倒是知道一种秘法能卜算出一个人的生死来,凤朝暮消失这么多年外面什么传言都有,咱们先肯定他到底是生是死才对……”
  商玦眸色一深,“她肯定凤朝暮尚在人世。”
  扶澜轻吸一口气,“咱们瞒着她不就好了?”
  商玦摇头,“不必,孤不会骗她。”
  扶澜满是痛心的扶额,片刻耸耸肩作罢,“好好好,你这么说也好,反正那法子十分复杂困难,我能不能做到还两说,话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有三日就是试剑大会了,我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你帮小鹿做了一件事,我总感觉她在酝酿什么。”
  商玦眯眸,“孤知道。”
  扶澜一愕,“那你可知道她要如何行事?”
  商玦没说话,可扶澜却是一看既明,他有些凝重的道,“你别以为那送聘礼的队伍出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凭小鹿的性子现在和你拆伙都有可能,何况现在晋国三公子来了!”
  商玦平静的抿着茶,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有万千机谋暗涌,他骨节分明的五指轻捻着白瓷茶盏,连喝茶的动作都赏心悦目的让人想要拜服。
  扶澜受不住他这般深沉莫测,正要再说几句,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说话声,他好奇的走出去,正看到子荨从外面走进来,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子荨表情古怪的道,“淮阴侯夫人去洛世子的葬礼闹了。”
  扶澜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子荨左右看了看,想到是在自己院子里才低声道,“说是淮阴侯夫人疯了……”
  扶澜眼底闪过恍然,唇角微动倒是不曾说什么,子荨微微一叹有些后怕的道,“说起来这个淮阴侯府也真是奇怪,前前后后死人,现在女主人又……”
  扶澜闻言对子荨一笑,往暖阁看了一眼,又往内室看了一眼,而后便用十分安抚的口气道,“你莫怕,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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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园本是淮阴侯府的主母院,可自从二小姐洛灵珺被送去镐京之后此处就变成了府中最为冷清之地,淮阴侯夫人因病将养,可连许多下人都知道朱氏是被禁足了,洛灵修的事一出,梅园更是被严加看守,再没了往日的尊荣富贵。
  洛灵修提前一日下葬,半个侯府都被缟素铺满,唯独梅园周边并无任何异样,朱氏受了在流风阁的刺激之后连服了两日的汤药,本来一直是沉睡养身的,却不知为何忽然在这日早晨清醒了过来,她盯着帐顶繁复花纹面色平静的不像个活人。
  良久之后,她忽然开口喊了一声,“珺儿?珺儿你在哪里?”
  这声音吸引了门外的守门婆子,二人对视一眼走进屋子,竟然看到朱氏神态静然的坐了起来,看到二人进屋,她面上也不再有敌视和冷笑,只是漠漠道,“侍候我梳洗。”
  这二人除去要看着朱氏之外也要负责侍候朱氏,看着朱氏忽然如此沉定二人都是一愣。
  朱氏见此眉头一皱,“还愣着干什么?”
  二人连忙回神上得前来,朱氏仿佛回到了半月前的样子,衣着首饰都要要求的十分精细,她只让二人为自己着衣上妆,别的却是不多说,那婆子二人见此心中忐忑,对视一眼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朱氏没什么疯狂举动,二人便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朱氏忽然开口,两个婆子被吓得一跳,二人侧耳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夫人,没什么声音啊,您怕是听错了。”
  婆子一脸迷茫,朱氏却有些不赞同。
  她又定神片刻,而后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听着哪里在奏丧乐呢?”
  两个婆子面色一白,一时间都盯紧了朱氏。
  谁知朱氏只是一片平静的说着这话,不仅如此,连她眼底都有些迷蒙在,仿佛已经忘记洛灵修已经死了,两个婆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只以为朱氏还是混沌的。
  不管朱氏到底是否清醒,只有朱氏不闹事她二人便好交差。
  梳洗装扮完毕,朱氏道,“传膳吧。”
  这话之中带着一股子命令的味道,仿佛曾经的那个当家主母又回来了,这两人对视一眼,准备齐齐退出去,朱氏眉头一皱,“去一个人就可以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见朱氏今日如此平静只好作罢,一人点了点头,独自走了出去,自朱氏神志不清开始梅园就没了别的下人,那婆子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看守的,朱氏起身走到妆镜之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牵了牵唇。
  她面色惨白,哪怕上了妆都掩盖不住,她久久没有笑过,这一笑不知怎么就叫剩下的婆子心头一跳有些不安,朱氏今日里着了一身朱紫的广袖襦裙,整个人雍容华贵至极,她排开手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身段,语气淡淡的道,“侯爷在哪里?”
  婆子眉心一跳,“在,在书房呢……”
  朱氏点点头,忽然抬手捻住了自己肩头的一缕墨发,“多日没修剪了,去拿剪刀来。”
  那婆子看着朱氏肩头的墨发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朱氏十分平静的这样说了她只好去拿,在耳房翻出了剪刀来,那婆子十分恭敬的给朱氏递了过来,“夫人。”
  朱氏转过身来,见那婆子为了以示恭敬将剪尖朝向了她自己面露满意之色,她微微颔首抬手去拿那剪刀,就在那婆子以为朱氏会拿走那剪刀的时候却见朱氏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的将剪刀推向了她这边来……
  “啊——”
  那婆子生的五大三粗,乃是府中养着专门看制女主子的下人,她们不仅力气大,大都还会些普通的武功身法,一般娇生惯养的女主子哪里会是她们的对手,若是在平日里,朱氏一定伤不到那婆子,可到了此时,朱氏这毫无预兆直取性命的猛力一击却是让那婆子怎么都躲不开,锋利的剪刀尖“噗嗤”一声没入婆子的胸口,她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整个前襟就被鲜血染红,蹬蹬瞪后退几步,那婆子满是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朱氏手上也沾了血,她看着那婆子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反应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抬手在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血沫,她跨过那婆子渐渐冷却的身体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寂寥,墙角有初春的新绿冒出,饶是如此,仍然挡不住这处屋阁的衰败之气,朱氏目不斜视的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缟素,她径直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侍卫见她出来面色一变,抬手便要拦着,“夫人,您身体不好不能出去,还请您回去……”
  朱氏神色忽然变的有些阴沉诡异,可她尚未开口,一旁的莫东亭忽然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两个侍卫道,“夫人好了,不必拦着了,今日……让夫人去吧。”
  莫东亭本就是侍卫头领,那两个侍卫自然听命,阻拦撤去,朱氏几步就出了院子,看着她去的方向,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瞬,其中一人看着莫东亭道,“头领,夫人既然是去参加世子的葬礼,怎么穿的这副模样,这……”
  莫东亭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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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乐奏响,整个主院皆是一片哀泣之声,洛灵修尚未大婚,未留下子嗣,连个为他戴孝之人也无,整个灵堂,只有下人哭成一片,洛舜华满是哀颓的站在一旁,神色之间是挡也挡不住的悲痛,宾客们三三两两上来安慰,不管真情假意,表面上总是温暖人心!
  不多时王捷走过来,“侯爷,要起棺了!”
  洛舜华面上神色一时更为悲伤,连眼角都红了,周围宾客尚在,他便轻咳一声道,“今日乃是犬子轻丧,多谢诸位至此吊唁,府中出了这等事,实在是……初七的试剑大会本该推迟,可洛氏两百多年心血尽在试剑大会,且诸位都已至此,实在不敢轻慢,这几日府中乱子颇多,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洛舜华语声黯哑,那副模样看起来实在叫人十分唏嘘,他正说到动情处,竹园门口却忽然生出一阵嘈乱之声,适才的嘈乱之声是因为晋国三公子,这会儿却是谁?!
  洛舜华一愣,下一刻便见衣着华丽的朱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洛舜华心中一跳眸色立刻沉了下来,虽然有人提前离去,可这会儿院子里还留着大部分的宾客,朱氏一来瞬间让洛舜华的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朱氏到了院门口已经没有人敢拉着她,眼看着她就要走到灵堂这边来,洛舜华赶忙上前两步挡住朱氏的去路,压低了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朱氏神色平静至死气,却在看到灵堂的棺椁之时面色狠命一变,她眼圈顿红,面上的神色忽然有些狰狞起来,洛舜华一见此便知道她必定又要发疯,尚未开口叫人请她回去便见朱氏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洛舜华白日里本就喜欢着白衣,至此刻更是一身月白素衫,朱氏这一推,触目惊心的在他身上留下两道血掌印,洛舜华尚未反应过来,朱氏已经惊叫起来,“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想关着我一辈子吗?!”
  洛舜华被推的后退两步,眉头一竖,“你别在这里发疯!”
  朱氏神色一沉,“发疯?!你说我在发疯?!你为了荣华富贵把女儿送去镐京,儿子也是你害死的,你说我发疯?!洛舜华,你枉为人父?!”
  朱氏一边说一边往棺椁走去,“不要埋我儿子,不要埋我儿子……”
  洛舜华气的脸色发白,忽然发现别人都看着她的衣服,他低头一看,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头一转,负责看守朱氏的另一个婆子满脸大汗的跑了过来,洛舜华看到她眸色一厉,那婆子却用哭腔道,“侯爷,紫笙被夫人杀死了!”
  洛舜华一口气没上来,又蹬蹬的后退两步,转头一看,朱氏已经扑在了棺椁之上,棺盖已经钉死,她却猛力的推着棺盖,口中喃喃的念着洛灵修的名字,表情更是阴鸷无比,周围人现实惊讶那血掌印,再知道了朱氏竟然杀了人,在看到她趴在那棺材上一点都不忌讳只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连看着洛舜华的目光都变的十分诡异。
  “来人!夫人受不了打击已经疯了!快把她送回去!”
  洛舜华一声低吼,王捷和那婆子都上前去拉朱氏,周围几个侍卫见着也上前去拉,朱氏见有人来反抗的更为严重,王捷在旁劝到,“夫人您节哀顺变吧,世子已经走了,您让他走的安心些吧,二小姐也不愿见您如此……”
  王捷不劝便罢,说起洛灵珺朱氏眼底的恨意更甚,她被人拖着往外走,自己却奋力的挣扎着回头叫骂,“珺儿被她父亲卖了!再也回不来了!灵修也是被他害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害了人!是他害了人有人来寻仇了!”
  “哈哈,试剑大会?!”
  “神兵谱早就丢了还办什么试剑大会?!”
  刚开始的话众人还将信将疑,可这最后一句却委实叫众人都提起了兴致,洛舜华被朱氏气的浑身发抖,却碍于人多不好发作,王捷很快的将朱氏拉了走,可话已经让大家听到,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解释,看着众人诡异的眼神,洛舜华只得挺直了背脊道,“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夫人的确舍不得小女去镐京,所以有些怨气,不过这事乃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也做不得主,得知犬子去世,夫人就越发疯癫了,今日她的话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洛舜华强自解释着,听进去的人却没有多少。
  君冽站在人群之中扬了扬眉,“侯爷,那份神兵谱……当真还在洛氏的手中吧?”
  这是明显的疑问,洛舜华擦了擦额头苦笑,“这是自然的。”
  君冽唇角微弯,一时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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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的眼睛敷完了药之后便开始擦琴,天荒年岁已久,全靠精心的养护才保存至今,虽然朝夕每日擦琴已经成了惯例,可今日她擦琴的时间似乎有些久。
  商玦走进内室便看到朝夕冷肃的侧脸,她擦琴的手又稳又沉,一下一下,将每一根琴弦都照顾到,任何时候她都会保持冷静模样,一如此刻,她本生的一张明艳精致的脸,一颦一笑都是叫人惊艳,可她偏偏不会别的表情,凭白的让人心中发憷。
  商玦脑海之中一道人影一闪,顿时想到了姬无垢,他眸色微沉,缓缓地走到了朝夕身边去,递上一份军报,而后道,“晋国已经撤兵了。”
  朝夕扫了一眼,并未接,“我想到了。”
  商玦瞬时将那军报放下,而后道,“送聘礼的队伍还有十多天到蜀国。”
  朝夕擦琴的手一顿,抿唇未语。
  商玦一眼扫向朝夕的脖颈,发现幽鹿玦不见了,他眸光一扫,转身看向床边的高柜,他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将左起第一个抽屉打开,果然幽鹿玦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他拿着幽鹿玦走过来,倾身便给朝夕戴了上,“此物你不要离身。”
  他的气息静在咫尺,朝夕身子一僵,而后才道,“此物太过贵重。”
  商玦将幽鹿玦为她系好,这才直着身子远离了她两分,“这是孤给你的信物,自然要贵重,孤要聘你为夫人,自然要拿世间最好之物。”
  朝夕擦琴的手顿住,默了默才道,“可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商玦弯了弯唇,“孤说过,便是做戏,也要做的十二分像!”
  朝夕无话可说,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颈间之物抿紧了唇,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又小心翼翼的将天荒琴套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倾身去看她的棋盘,这幅棋已经多日未动,每次不过添一二子成新的棋局,到了如今,白子被黑子吃掉大片,虽无回天之力,却还需黑子收了大网方才能定下胜局,朝夕看着黑白的棋盅,不知道此番该添白子还是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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