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舜华眯眸,面色沉冷至极,“夫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如此,本侯决定关夫人三日禁闭,三日之内,这门谁都不许打开,让夫人好生思过一番,三日之后,本侯会亲自来看望夫人,若那时候夫人能知错,本侯自然会饶了她。”
三日禁闭的话让几个婆子面色一变,朱氏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的当家主母,三天三夜的不吃不喝朱氏怎么能熬得下去,心中虽然惊诧,可洛舜华下了命令,她们也只好执行,洛舜华扫了她们一眼,“这屋子里蔬果糕点尽有,夫人不会怎么样的。”
几个婆子低着头不敢表露出什么,洛舜华又转身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几个婆子站在门口台阶之下,转头一看只觉得洛舜华的脚步万分僵硬,几人面面相觑一眼,又齐齐走到门口贴着门去听,听了半晌没有动静,其中一人唏嘘道,“夫人真的是疯了,不然怎么敢伤了侯爷,只希望这几日夫人别闹出什么来了……”
旁边一人也点头,“侯爷关禁闭也好,否则苦了咱们。”
另外两人不曾说话,却是一副万分同意的样子,听见屋内久无动静,四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走到了回廊避风处说起了闲话来。
洛舜华出了梅园脚步一顿,看着眼前府苑之中交错纵横的小道他忽然不知道该走去哪里,夜色已经降临,整个淮阴侯府一派灯火璀璨,灯火越是明亮他越是心中难安,寒风一来,他整个人竟然发起抖来,他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心中狠命的一跳!
深呼吸一口冷风,洛舜华忽然大踏步的朝主院书房而去,他脚步凌乱,走出几步又回头去看,身后一片浓黑的夜色平静异常,可洛舜华却仿佛看到了什么鬼怪一般的加快了步伐,因是走得太快太极,他刚转过一道回廊便撞上一道影子,“砰”的一声闷响,那影子巍然不动,洛舜华自己被撞得后退两步,他满是惊惶的抬眸一看,竟然是君冽!
夜色正好,暖灯辉映,君冽一身华贵紫袍站在廊檐之下,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面上的笑意风流而肆意,他看着颇有些狼狈的洛舜华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两分惊讶,“侯爷?侯爷现在看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又是要往哪里去?”
洛舜华一颗心狂跳不止,下意识就将手拢在了袖子里,他背脊一直,愣了一愣才在唇角牵出了两分薄笑,又一叹道,“刚才去看了下夫人,你也知道夫人最近有些……适才连一碗药都不愿喝,我和两个侍婢一起才给喂了下去,真真是……”
洛舜华满面苦笑,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随即眸光一转,“公子怎会在此?”
君冽一笑,“原来如此啊,看不出来侯爷和夫人如此情深,令公子的事的确叫人无法接受,夫人如此也是让人唏嘘,不过有侯爷照顾,相信夫人很快便会好起来。”
顿了顿,君冽抬眸看天上的弯月,“今夜月色不错,我在这里赏月。”
洛舜华唇角一搐,“公子好兴致,那洛某就不……”
“呀,侯爷怎么受伤了?!”
洛舜华正要说不打扰了,却不想君冽忽然惊呼了一声,君冽上前一步,目光直直落在洛舜华的颈侧之上,洛舜华闻言尴尬一笑,“夫人不愿喝药,闹得很凶,旁人不敢近身,只好我去,这不,被夫人不小心给划伤了,灵修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君冽眼底顿时生出同情,“这个我明白,令公子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却不想遭了横祸,此事莫说是侯爷,便是我都看不下去,不瞒侯爷说,这几日我也在帮淮阴侯府调查此事。”
洛舜华眉心一跳,“这怎么敢麻烦……”
君冽摆摆手,面色一时严肃起来,“有什么敢当不敢当,此事若是没有被我撞上便罢,偏生被我撞上了,这样叫我如何袖手旁观呢?”
洛舜华额角溢出汗意,“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实不相瞒,府中出了这等事洛某当真是……府中正在尽力探查,奈何凶手毫无痕迹留下,一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淮阴侯府虽然立国之初便有,可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和别人结过仇怨,如今真是……”
洛舜华满面哀痛之色,君冽也是一叹,“真是……”
微微一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不对,侯爷是否忘记了,那凶手留下的有线索……就是那个印记,侯爷没有叫人追着那印记查下去吗?”
洛舜华眉头一皱,眸色更是暗沉,“怎会不曾查下去,只是……”
君冽扬眉,“只是什么?”
洛舜华眯眸,“只是单凭一个印记实在是难查出什么来,淮阴侯府虽然有公侯之位,可势力却并不大,到了关键的时候,实在是孤立无援……”
君冽摇摇头,“侯爷怎会如此说,那个印记我倒是叫人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来……”
洛舜华闻言眉心狠跳,更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攥紧了袖口,他牙关紧咬,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随即语气犹豫的一问,“公子……查出了什么来?”
君冽眉头一皱,“那印记上的藤蔓,似乎是……”
君冽说着话,忽然停下来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他才压低了声音朝洛舜华走近了一步,道,“那藤蔓,似乎是巫族的东西,你知道的,巫族是禁忌……”
洛舜华瞬间便僵在了当地,面上一白,眼底的沉着顿时碎裂,他惊惶的避开君冽的目光,唇角紧紧的抿了起来,君冽见状却是一脸的平静之色,他摇了摇头,又低声道,“侯爷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叫旁人知道,此事告诉侯爷也是一条线索,侯爷可以顺着查下去,若是我再查到别的,必定还会告诉侯爷。”
洛舜华咬着牙抬起了头来,呼出口气道,“多谢公子,洛某真是……”
洛舜华要道谢,君冽却抬手制止了他,“侯爷不必挂在心上,离国也擅冶炼剑术,以后还要和侯爷多多交流,眼看着试剑大会临近,我可是很期待呢。”
洛舜华咧了咧嘴,“必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君冽点点头,这才忽然想起来洛舜华很忙的道,“咦,差点忘记了侯爷刚才走得急必定是有要事在身,却被我耽误了功夫,侯爷忙什么快去忙吧。”
洛舜华简直如遭大赦,他松了口气,对着君冽抱拳一拱手,“好,时辰已晚,公子也早日歇下,府中若有什么招待不周,还请公子担待。”
君冽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洛舜华这才走了。
洛舜华将背脊挺直,大步流星的朝回廊尽头而去,他尽量装作沉稳笃定的样子,可在君冽的眼中却还是露出了慌乱的破绽,洛舜华的背影不多时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君冽唇角微弯,面上的笑意万分兴味,他轻轻的笑了一声,一转身便愣了住。
姬无垢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十步之外。
玄衣如浓夜,姬无垢的目光却比寒夜更冷,他往那转角尽头看了一眼,而后才语气冷冽的道,“你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刚才的表情,也更做作了。”
君冽笑意不减,反而一个转身看向了踏雪院的方向,他抬步便走,也不管身后的姬无垢跟了上来,待走上了去踏雪院的路,君冽才说,“作为一个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惊恐绝望是很有意思的事,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
君冽的目标明确,就是朝踏雪院去的,姬无垢大咧咧的跟着也不接话,君冽眼风朝后一扫,又是一笑,“她可不乐意见到你,你又要自找没趣吗?”
姬无垢在后冷冷道,“我找的是你。”
君冽“啧”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生出一点戏谑来,而后便笑道,“既然如此,看在从前你我同门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个忙。”
姬无垢不语,君冽便当真带着他朝踏雪院的方向走,没多时,踏雪院便近在眼前,君冽直直走去院门,守门的侍卫看到是他便未将他拦下,姬无垢跟在后面,几个侍卫稍一犹豫的功夫姬无垢亦一身泰然的走上了台阶,本要如此进去,没想到走在前的君冽忽然停了下来,姬无垢只好停下,正有些不快的皱眉,却听到了君冽戏谑的声音。
“要我说,你还不如不来。”
姬无垢皱眉,顺着君冽的视线看了出去……
踏雪院内院门口的暖灯之下,朝夕和商玦正二人同骑在白月的身上,朝夕墨发红裳一身惊心冷艳,可因是被商玦的手环着腰,那黑与红忽然温柔起来……(..)
第120章 不如不来2
暮色初临,整个淮阴侯府都被一片暖灯笼罩。
踏雪院的主屋之内却是空无一人。
门前廊檐之下,子荨默默的站在商玦身后,半晌忍不住开口相问,“殿下,外面冷呢,公主站在了许久,是不是该让她进屋去了?可是奴婢说公主不听。”
踏雪院分内外,主屋便在内院之中,朝夕从来不爱走动,可自从洛灵修死之后,她每日必要在内院门口站一会儿,今日尤其站的久,从商玦的方向看过去,朝夕那一身冷艳的红仿佛披了寒霜,光是这么看着就叫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商玦眯了眯眸,语声沉了下去,“她在等人。”
子荨眨了眨眼,“公主在等谁?离国公子吗?”
商玦眸色幽沉,默了默才道,“在等她哥哥。”
子荨又眨了眨眼,蜀国大公子?!
这疑问尚未落定,便看到商玦走到了一旁的偏厅去,子荨不知商玦要做什么,便听商玦口中轻唤了一声“白月”,只一瞬的功夫,下一刻便看到门口一道白影一闪而出。
白月身形利落的从门内跃了出去,看到白月,商玦的眸色顿时一柔,抬手摸了摸白月的脑袋,而后便带着白月朝内院门口走去,门口的廊檐之下,朝夕墨发红裳背脊挺直的站着,她眼上未敷白巾,目光越过外院高墙,直落在偶见星子的夜空之中。
寒风徐来,朝夕墨发裙裾皆动,越发衬出她细瘦的身形,她已站了许久,背脊却仍然笔直,仿佛在那台阶之上生了根一般,她在等人,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商玦摸了摸白月的脑袋,忽的轻喝了一声,“去——”
白月本是静静地跟在商玦身边,听到这一声轻喝顿时离弦之箭一般的激射而出,他猛地窜出去,速度快若闪电,眼看着就要冲撞到朝夕之时速度却又忽然减慢,下一刻,便见它一个矮身朝朝夕一靠,而后便见朝夕被带着侧坐在了白月背脊上!
朝夕本在出神,白月靠近的时候她已有察觉,奈何她对白月并无防备,且白月的速度太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白月背脊之上,这场面似曾相识,脚忽然离地她更是一下子抓紧了白月的皮毛,白月在原地打了个璇儿,朝着不远处的水塘就是一跳!
万兽之王自然不会满足这巴掌大的庭院,可商玦不许乱走,白月这几日最大的消遣也只在这庭院里游荡过,那水塘十丈有余,中间的落脚地只有几处碗口大小的石头,白月却跃的极高,朝夕被带着瞬间飞驰而起,又是在水塘之上,心一下子就被提起……
心中略有不安,却见白月高高飞起稳稳落下,几个跳跃之间便到了水塘对岸,朝夕呼出口气不知是该笑还是恼,下一瞬,白月一个转身又返身朝对岸跑去,朝夕眉头一皱,眼底生出几分无奈来,白月几个腾跃,又回到了门口台阶之处,朝夕被带着来回了一趟再如何沉郁的心思都被打断,一时也没了想别的的心思,正打算从白月背脊上跳下,忽然有一道劲风从背后欺近,那带着芙蕖淡香的气息传来,朝夕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便是那片刻的犹豫,一双手已将她腰身环了住。
朝夕侧坐着,商玦就坐在她身后,他状似在抚摸白月的脑袋,不经意的就将她拢在了怀中,片刻之后又听她低声一问,“可吓着了?”
朝夕眉头一挑,她并不是个能随时玩笑的人,这种闹剧通常不会出现在她身上,若是别人她或许会不豫,可因是白月,她不知怎地就是生不起气来,默了默,朝夕还是沉了语声,“从来……没有人敢和我开这种玩笑。”
商玦倾身拍了拍白月的脑袋,一下子离的朝夕更近。
朝夕眉头一皱就要跳下来,商玦却一下子将她腰身定了住,“莫动。”
话音刚落,白月已经走动起来……
白月一动,朝夕的心也微微一提,商玦落在朝夕腰上的手微微一松,却还是以一个护着的姿势将她半揽着,她眉头皱着,神色沉静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商玦淡声道,“这几日,你都在等大公子。”
这语气是陈述的,不带任何疑问,朝夕眉目轻敛,半晌才道,“他,想必是不会来了。”
自洛灵修出事之后已经有几日,倘若凤朝暮有心来见,自然也就见了,可他没来,必定还是和往常一样,朝夕语声平静,可那浓浓的失望却是无法掩盖,商玦护着她的手微收,将她腰身拦住,往自己怀中一带,拍了拍白月的脑袋,白月径自朝着远处的假山而去。
血肉至亲,八年未见,哪怕朝夕心性冷硬,哪怕朝夕并非是找不到这个哥哥就活不下去,那那份失望与惦念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分毫,商玦想开口相劝,却根本开不了口,他默了默才道,“或许,回了巴陵之后他会来见你,孤猜,他也想回巴陵。”
朝夕眉目一凛,“他是蜀国的大公子。”
朝夕话未尽,商玦却明白,“他因你失去的东西,你都会帮他亲手拿回来,所以你不必觉得亏欠,这八年,你也并没有过得有多好。”
商玦并不擅长安慰,经历世事沧桑坎坷,总能将波折看淡,反而更平静。
他这话出,朝夕落在身侧的粉拳微微一攥,片刻冷声道,“我明白,你不必同情我。”
商玦眼底闪过淡淡无奈,一时将手收的更紧了些
一时将手收的更紧了些,“孤待你,并非同情。”
朝夕想问不是同情那又是什么,可话到了唇边却未问出口,商玦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轻声一笑,“孤便是说了你也不懂,你信孤便是。”
朝夕听着这话不由转头去看商玦,目光微抬,只见暖黄的灯芒之下,商玦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更为棱角分明,墨眉如峦,斜入鬓髻,最惑人心神的却是那一双眼,深沉若渊的眸映入周围霓虹亮彩,竟是分外的潋滟惊心,朝夕呼吸一轻,默默转了眸。
“送聘礼的队伍到达蜀国之前,郁坧会先一步带着婚书去往巴陵拜见蜀王,和燕国大婚对现在的蜀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蜀王必定会同意,届时孤伴你回巴陵,蜀王必不敢为难为你,如今的蜀国内政衰腐氏族当道,你早做打算为好!”
商玦语声轻柔,字字都落在朝夕发顶,郁坧乃是燕国第一文臣,更是他留在燕国的亲信,此番郁坧离朝对燕国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还是让郁坧来蜀国,有那样的人出马,蜀王又怎会是对手,朝夕敛目,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热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