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有这么多人爱你宠你,你又何必这么在乎你大哥哥。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杜月薇不肯承认,更根本不听常氏的。
她只知道,敢跟她抢大哥哥的人,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6章 揉脸
杜月芷自那日大闹之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杜怀胤回府才得知这件事,赶了过来。常氏已经派了大夫给杜月芷看过伤口,开了药,杜月芷躺在床上,呼吸滚烫。
看着妹妹额角上的肿处,因高烧而泛着潮红的小脸,杜怀胤又气又急,一拳捶在桌子上,只觉心痛到无以复加:“可恶!竟敢把月芷伤成这样,我决不善罢甘休!”
杜月芷喝了药,正在捂汗,听了杜怀胤的话,声音微弱道:“哥哥,他们正希望你闹起来呢,你一闹,我今日所做的一切牺牲,全都白费了。”
“月芷,你何苦要这么做。你如果不喜欢这府里的生活,我去求父亲,让他同意你搬出去住,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喜欢住哪里就住哪里,想过什么自在生活,我都可以给你……我拼了命也给你!”他当初接妹妹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吃苦的啊!可恨他被父亲制掣,未成亲,更无爵位,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才让妹妹受这种罪。
他恨死了自己。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另杜月芷的头晕稍微缓解了些。
杜月芷眨巴着大眼睛,叫哥哥过来,又让他弯腰,自己从被窝里伸出两只小手,笑容甜美,捏着哥哥的脸揉来揉去:“哥哥好笨啊,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胡乱盘算妹妹的人生。”
杜月芷的手又软又小,且很温暖,淡淡的属于妹妹的香气萦绕在指尖,杜怀胤一愣,弯着腰不知所措。
杜月芷笑将起来,肆无忌惮揉着哥哥的帅脸,毫无停下的意思,杜怀胤又是害羞,又不敢拒绝,声音带着宠溺和无奈:“月芷,玩够了没有……”
“没有,我要玩到哥哥不笨为止。”
杜怀胤一脸??????
福妈妈和青萝见了,别过身去,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堂堂的杜家大少爷,被自家妹妹欺负成这样,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吧。
还好杜月芷体力不支,没揉多久就失去力气,杜怀胤连忙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窝,道:“月芷,你还发着烧,不准再胡闹,赶快休息!”
“哥哥,”杜月芷声音软软地叫他:“这几日你在老太君面前,一定要以自己为重,不可管内院之事,不听,不看,不问,这样既是保全我,也是保全你自己。你放心,我不会白白流血的,这一次,定要拉几个人下水,这才解气。”
杜怀胤知道自己的妹妹很聪明,虽然气不过,但是也全听进了耳朵:“哥哥知道了。”他毕竟不是傻子,跟杜月芷商量一番,这才出去。
哥哥走了,杜月芷问青萝:“大夫开的药拿来我看看。”
青萝把药方拿来,杜月芷上下看了一遍,面不改色,又问:“是谁在熬药呢?”
青萝道:“是画壁。画壁抢着熬药,不准我们碰那药罐子呢。福妈妈不信她,说自己还要再熬一次才放心。”
福妈妈道:“那小蹄子平日就懒,现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她鬼鬼祟祟的,准没正经熬。”
杜月芷将药方还给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是这样才好呢。福妈妈,青萝,你们这几日就不要打扰画壁熬药。”
她闭上眼睛,口中冒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说不定,她是要投诚呢!”
过了几日,正是春花烂漫,常氏回了老太君,花园子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老太君也不闲着,带了一大家子赏花吃糕,尽了兴致,被常氏以风大为由劝了回去。房里坐满了人,正笑着闹着,忽听小丫鬟在外面叫道:“胤少爷来了。”
老太君笑道:“快传。”
杜怀胤头上戴着金冠,黑发高高束起,一身月白常服,腰间垂着一块玉,青靴绸带,大步跨入房中,见着老太君,素日冷漠的脸浮起淡淡笑意,从善如流拜道:“怀胤给老太君请安,今日老太君身体可好?”
他一进来,好似身上带着清峻的光芒,又强势,又耀眼,丫鬟们红了脸,姨娘们只在心里连连称赞,几个妹妹也觉得脸上有光,全盯着大哥哥看。
杜月薇也羞答答看了一眼,忽而看其他人也在看杜怀胤,顿时沉下脸来,扯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她们有什么资格看大哥哥,都是地位卑微的下贱之人,不仅不回避,还看的那么久!
杜月薇气得要死,眼睛越瞪越大,看着杜怀胤时温柔似水,看着两个妹妹时又狠毒变色,似有爆发之意。常氏见女儿如此失态,轻轻推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严厉的警告。
杜月薇暗恨一场,这才收敛眼中的恶毒。
“好着呢,难为你学业繁重,还想着来看我。”老太君命人赐了座,又叫倒茶,待他问候过其他姨娘妹妹后,慈爱地问了几句话:“现在学得什么,太儒教的可好,认识了什么朋友?”
杜怀胤一一答了。
杜月镜坐在老太君身边,看着杜怀胤,抿着唇笑:“大哥哥,听哥哥说,你如今可出息了,马术第一,射箭第一,还对作战颇有研究,就连宫里的几位皇子都有意与你结交呢。”
老太君听了,心中欢喜:“镜丫头,你说得可是真的?”
杜月镜道:“我骗老太君做什么,不信你问大哥哥。他平日只肯在您面前打官腔,自己在府外做了什么,一点都不透露。这么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他厉害似的。”
杜怀胤道:“听镜妹妹的话,好像我故意瞒着老太君,实在是冤枉了我。我若是真的想藏着掖着,镜妹妹岂能知道?原是这些事不足挂齿,不值一提罢了。”
“胤儿,这些事怎么会是小事,我就爱听这些小事。以后你来请安,必要告诉我每日的长进。”
“是。”因为杜月镜的插话,杜怀胤冷峻的脸也稍微柔和了些。
老太君心中高兴得紧,留下杜怀胤吃午饭:“今天你们都来陪着,镜丫头,派人去叫樽儿来,顺便把二夫人也叫来。她一早就回去了,想来不爱和我这老婆子一起。你就说我请她来聚,让她不要多虑。”
杜月镜笑道:“老太君说的什么话。母亲也爱在这里同老太君享福,横竖有这么多丫鬟伺候,又有这么好吃的,她才是喜欢。只是家里事务繁忙,又要准备樽哥哥的新书房,她总抽不出空来。老太君想她,我这就去叫人请他们过来。”
一时朱氏带着杜怀樽来了,请了安,入了座。朱氏穿着一身暗紫沉金罗敷服,梳着朝凤发髻,戴着寻常珠钗,与常氏的宝蓝织锦服遥相呼应,却低调的很,并不占风头。妯娌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见杜怀胤也在,朱氏又带着杜怀樽又打招呼。杜怀胤平日带着杜怀樽上学,颇多照顾,朱氏感激不尽,又说杜怀樽做了诗,让杜怀胤有空指点一二。
“饭已备好,老太君,各位主子们,请入席吧。”
老太君被小辈们哄着,多吃了半碗粥,她满意地看了一圈:“人都来齐了吗?”
灵珠帮她装水烟,将翡翠嘴儿用帕子擦了擦,笑道:“该来的都来了,只是少了一人。”
“谁没有来?”
“三姑娘没来。”
老太君抽着水烟,咕嘟咕嘟,还没说话,常氏反身笑道:“三姑娘近日身子不爽利,我已回过老太君。老太君说让三姑娘静养着呢。”
“这几日了,病还没好?”老太君摇了摇头,灵珠把水烟拿走,递给一旁的小丫鬟:“老太君,听说三姑娘是染了风寒,这么多天不来,想来该是病得不轻。”
老太君皱皱眉,又问杜怀胤:“你妹妹病了,你怎么也不瞧她去?”
杜怀胤目光清朗,认真道:“妹妹身上有病,我进来必是先看了老太君再去看她。一来这是礼数,二来也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君。”
“那也该告诉我一声,你孝顺也不在这上头。”老太君皱眉:“灵珠,你去捡几碗芷丫头爱吃的菜,替我送过去。”
“是。”灵珠答应着,挑了几碗菜,装入食盒,带了一个妈妈一个小丫鬟就去了。她去了许久也没回来,老太君抽水烟必得经过灵珠的手,她人不在,小丫鬟们装不了烟,老太君心中渐渐烦闷,又嗔怪道:“灵珠现在越来越偷懒了,派她去送东西,半日也不回来。”
“老太君是一天也离不得灵珠。”杜月薇轻轻巧巧拿过水烟袋,迅速装好,依样放在老太君唇边:“老太君也尝尝我的手艺,看比不比得过灵珠?”
“你一个主子跟丫鬟比什么?”老太君笑了笑,抽了水烟,隔着烟雾,看见自己的大孙子杜怀胤碗里堆了许多菜没吃,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吃不下。那是当然,人一有心事,就吃不香了。
老太君沉思片刻,对一旁站着的夏妈妈道:“阿夏,你去三姑娘院子里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要是看着芷丫头身上好,就带过来玩。”
夏妈妈点头,剑眉垂目,带着人去了。
杜怀胤有心事,朱氏给杜月镜夹菜时注意到了,问:“大少爷为何如此心绪不宁?”
杜怀胤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没什么。”
朱氏看了看远处左右逢源的常氏,微微一笑:“大少爷必是担心三姑娘。”
她虽然没看杜怀胤,话却是对着杜怀胤说的。杜怀胤不答,转而起身,端着酒去敬老太君。
杜月镜疑道:“母亲,既然大哥哥担心三妹妹,跟着去看不就行了?”
朱氏眼光一动,只是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他想去,去不得啊。”
第27章 看病
夏妈妈带着人赶往杜月芷的小院,老远就听见里面传出哭声,夏妈妈心中一紧,忙快步走去。院门大开,小丫鬟们躲在一角,慎儿站在正房门口,灵珠身边的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院子中间,所有人都引颈看向门内。
房间里传出青萝的哭声,还有副妈妈与灵珠的声音,夏妈妈还没听出什么来,房内走出一个穿着掐牙月白背心的丫鬟,原来是抱琴。她端着一只盆,急匆匆唤小丫鬟上前:“真儿,你快去换热水,令儿,你也去,打了水把房间的地板擦一擦。画壁还没回来吗?叫她去请大夫,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急人!”
慎儿道:“咱们没钱,画壁要先去书房领了银子,才能唤人去外头请人,姐姐现在急也没用,且等着吧。况且姑娘年纪轻轻的,吐两口血又有什么打紧。”
“你!”抱琴叹了一口气,朝屋内看了一眼,推了慎儿一把:“灵珠还在屋里呢,你胡说什么,还不噤声!”
夏妈妈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声音抬了抬:“抱琴,老太君吩咐我来看看三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丫鬟往院门一看,皆吓了一跳。抱琴看清是夏妈妈,忙撇下慎儿,赶上前来行礼,先问候,后回答:“夏妈妈,这,我也不好说,您先去看看姑娘。”
夏妈妈左右看了一眼,觉得抱琴这样遮遮掩掩,必有蹊跷,便令其他人留下,自己跟着抱琴进去。
杜月芷的住处与别的小姐不同,别的小姐都是满屋子瓷器、古玩、花卉鸟兽,琳琅满目,珍贵异香,各色都齐了,唯独杜月芷这里装扮的清俊。
墙上挂着水墨字画,一张李岐山的山居图算是顶出色的,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一只小巧的画屏后面,放着许多的书。窗台下搁着针线篓,一张竹绷子绷着一只雪白的帕子,帕子上绣了一半鹦鹉赏月图,煞是鲜亮可爱。左右各立着两人高的大屏风,将外间与里间隔开。
再就是几副桌椅板凳,干净清透,几只唐彩大花瓶,墙角还挂着蝴蝶大风筝,尾巴长长托下来,随风飘荡。房间虽然很素净,却是舒服的素净,仍然有小女孩的可爱。
只是一进去,夏妈妈顿时立住,目光大为震惊:“这是什么!”
如此素美的房间,地板也该是干净的。
可是那上面却有血,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是三姑娘吐的?
夏妈妈立刻皱起眉毛,转身看着抱琴,斥责道:“你们怎么伺候的,姑娘病成这样,也不通报!”
抱琴面有难色:“前几日都好好的,以为病要好了,没想到今日却吐了血,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已经差了人去请大夫了。”
听到外间有声音,灵珠隔着珠帘看了一眼,见是夏妈妈,走了出来,竖起手指在唇边:“妈妈,小声些,姑娘刚安静下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才刚我送了食盒来,三姑娘躺在床上起不来,听见老太君派人送吃的,还挣扎着穿衣服,要跟着我去回老太君,怎么劝也劝不住。哪知门还没出,姑娘突然吐了一口血,脸煞白,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唬得我魂飞魄散,忙把她扶回床上,这会儿还不怎么样呢!妈妈,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快去安慰安慰姑娘吧。”
夏妈妈听了,也不管什么,径直进了里间,只见里面副妈妈和青萝正暗自流泪,小小的杜月芷躺在床上,盖着一床厚被子,整个人都要融入到大床里面,非常可怜。
杜月芷仰躺着,夏妈妈的目光扫过杜月芷的额头,那红肿的撞痕还未消散,鼓起的大包格外刺目。是谁伤了她?为何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尽管心中惊疑,面上却一点也不露。
“三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妈妈坐在床边,柔声问道。
杜月芷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夏妈妈,那眼睛顿时有了亮光,颤颤伸出小手,半路顿住,又不好意思缩回去:“夏妈妈,我没事。是她们大惊小怪,咳咳,是不是惊扰到老太君了?放,放心,我,我会去跟老太君请罪……”
“老太君叫我来看你,还说你要是好了,就带你过去玩。”
杜月芷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中亮光变成了泪光,哽咽道:“好,好,我一定,一定好起来。我还要孝敬老太君,还有好多话想跟老太君说……”
夏妈妈仿佛又看到那个在冬天仅穿麻布单衣,冻得瑟瑟发抖,仍盈盈下拜的小女孩,那是多么坚韧的孩子,现在却病成这个样子。她心中不忍,见杜月芷说话就喘气,忙让她歇着,叫福妈妈和灵珠到外间。且不管画壁已经去请了大夫,自己吩咐了随身丫鬟:“你去把常给小姐们看病的张大夫请过来,带我的牌子去,务必要快。”
慎儿欲言又止,那丫鬟接过牌子:“妈妈放心,我去了,他不敢推辞,不到一炷香必能来。”
丫鬟去了,夏妈妈又问着两人:“姑娘这病到底是什么,我看着不像伤寒。她额头上的伤是谁弄的?还有这血,好好的人,怎么就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