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看便不像是个花心人,若是对雪枫有意思,早该成一对了。
“她方才说,一厢情愿不可过多强求,这话倒是有理,不过,我方才在想——若你我之间,只是我单方面思慕你,或者是你单方面思慕我,你我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个问题……”颜天真想了想,道,“我必定是不会强求的,若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爱搭不理,我便会说服自己尽快抽身出来,我这个人素来是不喜欢委屈自己,对我不好的,我弃之敝履。又不是嫁不出去,何须犯贱。”
颜天真说到这儿,反问凤云渺,“那么云渺你呢?我若是不喜欢你,你当如何?你可会强求?”
“这个说不准。”凤云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兴许我会耍点手段,来日方长,我素来就喜欢挑战难度,哪会不争取就选择放弃。”
话音落下,伸手勾住了颜天真的脖颈,勾到自己的身前,俯身就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值得幸运的是,你我都不是一厢情愿。”
颜天真顺势靠在他肩上,这一刻,并不言语。
夜风微凉,在这样宁静的时刻,相互偎依,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温馨。
忽的,有衣衫翻飞之声打破了静谧的空气。
颜天真从凤云渺的肩上抬起头,循声望去。
两名黑衣男子正一前一后地走来,落后的那个,手中还拖着一人,那人显然是昏迷了,就被他那么拖着行走,一动不动。
“看来他们是有收获了。”凤云渺笑了笑,“今夜街道上那批打算行刺你的杀手,我第一猜想是仇杀,便打算先从楚皇后查起,除去她之外,暂时也想不到其他与你结怨的人。”
等那两道人影走得近了些,颜天真这才看清那两人的相貌。
对于这二人,她是有印象的。
犹记得有一回,带着喜鹊杜鹃一同出宫,遇上了两个街头变戏法的男子,展示了大变活人戏法,将她直接变到了地下石洞里,与云渺相会。
准确来说是私会,只因那时他们的关系无法公开。
此刻走到她眼前的两名黑衣人,正是那日街头变戏法的两名青年男子。
“殿下,郡主。”二人见了礼,将手中提着的黑衣男子扔在了地上。
“殿下果真是神机妙算,今夜殿下在街道上遇见的刺客,果真与这楚皇后有关。”
“我们在凤仪宫外不过埋伏了半个时辰,窃听到的事儿倒不少,此人是楚皇后的暗卫,专门负责给她报信,这暗卫楚家得来了消息,说是丞相与那丞相夫人寻思着要把二小姐送进宫里来为妃,楚皇后便让这名暗卫去取那二小姐的性命。”
“楚家二小姐?那是与楚皇后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颜天真听着觉得有些意外,“我只听说过主母的女儿去坑害妾室女儿的,还真是极少听说一个娘胎里出来都会斗成这样。”
贵族男子家中大多三妻四妾,那些妻妾的儿女们,但凡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通常较为和睦,会联手去针对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这一母所出的,还能这般残杀,这实在是……
令人都不晓得该说什么。
原本觉得楚皇后是个晓得为家族利益考虑的女子,兴许她对外人不好,可对楚家人却真是好,亲手杀弟也只是为保楚家利益,动手的时候或许连手都在颤抖罢。
现在她却冷酷地吩咐手下暗卫去杀自己的亲妹。
仅仅是因为她这妹妹要入宫与她争宠,她就容忍不了。
她对宁子初的这一份情,还真是不浅。
“如此说来,倒还真是没有冤枉了她。”
空气中响起凤云渺慢条斯理的清凉声音,“天真你明日就要离开,按理说对楚皇后已经不存在威胁,可她却还要派人行刺,大抵是因为她怀疑宁子怡与楚朝的事儿是你所设计的,她虽然起了疑心,却并没有证据指向你,于是便选择了背地下手,为她弟弟报仇。”
“也只有这样的理由了。”颜天真悠悠叹息了一声,“云渺啊,我可是帮你背锅了呢。”
“天真放心,临走之前,我还会再给她一个打击,让她晓得作死是要付出代价的。”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揉了揉颜天真的发丝,“我绝不会客气的。”
颜天真挑眉,“那么云渺想怎么做呢?”
凤云渺转头望向面前的两人,“你们俩去凤仪宫探听到的事儿有多少?全说出来。”
“属下能从皇后与那婢女的对话中得到些讯息。似乎是那楚家的主母赏了楚皇后一个耳刮子,楚皇后因此心中难受,觉得她那母亲不可理喻。”
另一人接话道,“楚皇后似乎对楚家人极为失望,觉得弟弟懦弱怂包贪生怕死,不愿为了家族牺牲;觉得母亲不可理喻,看重弟弟而不看重她;觉得妹妹什么都想与自己争;又觉得自己的地位都是靠着运气才得来的,如今这好运气也全用完了……”
“她说话凄凄惨惨,满是埋怨,自艾自怜,而后就不知怎么的,忽然恶狠狠地说了句——把二小姐的命给取了。这暗卫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被我们二人逮了个正着。”
颜天真听着那二人的汇报,漫不经心道:“怨妇,这是真真正正的怨妇,云渺,即便咱们不去对付她,她迟早也要被楚家人给气死的。”
弟弟窝囊废,母亲重男轻女,妹妹好争,她那丞相爹也不站出来为她说句话,与她母亲商量着送她妹妹入宫,这分明是觉得她没有能耐,一切都要指望妹妹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与她的家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然了,与你我二人也有关,不过我们原本就是她的敌人,敌人之间互相找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真正打击到她的,并非是我们对她的坑害,而是她家人的态度。”
若是楚皇后的家人不计较她杀弟这事儿,反而去赞同她,安慰她,她也就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的怨妇了。
可偏偏,在面临那么多的压力之下,还要被家里人如此打击,这就导致了她身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孤立无援,她最终所会做的决定想必就是——
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所有不赞同自己的人。
她的亲妹妹,就是她第一个要下手的。
她似乎没有退路,只能痛下杀手,清除所有阻碍。
她除了得到多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尊贵地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投胎不好,自个儿的德行也就那样,那就祈祷着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朝着身前的两名手下吩咐道,“龙攻龙寿,你们二人去把这黑衣人拖下去拷问一番,别给弄死。另,叫个死士去假扮楚皇后的暗卫,给宁子初报信罢。”
“云渺,你是想要小皇帝得知楚皇后的所作所为?”颜天真挑了挑眉,“果然挺残酷。”
“她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呢,不过,谁都可以同情他,唯独作为敌人的我们不可以。不论你的敌人有多可怜,都不可发善心,这是我的原则。”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因为在你落魄的时候,你的敌人是绝不会同情你的,反而更乐于打击,故而——咱们又有什么必要同情心泛滥。”
“唔,有道理,在这乱世之中生存,心肠硬一点总归是没错。”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云渺,你刚才说,你这两个手下叫什么名字?”
“龙攻,龙寿。”凤云渺道,“怎么了?”
“攻?受?”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带着些许玩味,“这两名字挺有意思,挺有意思,能告诉我是怎么写么?”
对面的二人自然是不晓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而听着颜天真这么问,自然是按着她的意思写下来了。
龙,自然是龙凤的龙。
攻击的攻。
长寿的寿。
“长寿的寿啊……”颜天真拉长了尾音,“不好听不好听,龙攻这名儿倒是霸气,龙寿,听起来小气了些。”
“手下人的名字,都是抽签随意抽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去给他们起名呢。”凤云渺笑道,“天真觉得龙寿的名字小气,那就让他改名罢,不如你给他赐个名。”
“改个字儿就成了。”颜天真笑道,“把长寿的寿,改为承受的受,只因为这个字在我们家乡那儿显得大气,寓意好啊。长寿的寿,是真的有点俗气呢,抽了这么个名儿,也是运气不好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幽幽叹息一声,“就这么改罢,听我的总是没错的,你意下如何呢?小受?”
被颜天真点了名的龙寿怔了怔,随即道:“谢郡主赐名,从今往后,属下这名字就改成郡主所赐的名儿。”
其实,他心中是觉得,寿字比受字大气些的。
不过颜天真非说后者好听,他自然是不会与颜天真唱反调的。
“那就这样罢。”颜天真朗声一笑,“小攻小受,快些去做你们殿下吩咐的事儿罢。”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都退下了。
“天真,你方才给龙寿改名的时候,为何笑得那般荡漾?”凤云渺揽过颜天真的腰肢,问道,“那名字真正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别忽悠我。”
“云渺,你总该知道断袖之癖吧?就是十分唯美的那种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恋情。”
“这叫唯美?!”
“你大抵是不晓得,攻受这两字的真正含义,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一对男男断袖,主动方称之为攻,被动方称之为受,简单粗暴点,攻是上面的那一个,受是下面的那一个,既然你那两个属下的名字如此有缘分,我自然就不介意给他们改得更有缘分。”
凤云渺:“……”
原来是将他属下的人给恶整了一番。且那两个也不晓得自己被整了。
真不知道她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净是想些不纯洁的事儿。
而就在凤云渺腹诽之时,颜天真又笑道:“云渺,你可别觉得我不正经呢,我也就……偶尔不正经。”
“偶而么?”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分明就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思想却像是身经百战似的。怎一个污字可形容。”
“我哪有污?是你比我污……”
话未说完,便见他丰神如玉的脸孔直接压了下来,而后感觉唇上柔软一片……
她怔然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见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羽扇般的睫毛翘而长,掩住了眸光里一池潋滟。
她的目光中也有了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凤云渺撤离了,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房睡觉去罢。”
“嗯。”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
……
夜已深沉。
长央殿内,宁子初正要宽衣歇息,大太监林总管到了身旁,道:“原本是不该打搅陛下歇息的,可方才,皇后宫中有人前来求见,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要禀明陛下,老奴看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便觉得真是有什么要紧事,陛下不妨见一见他,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拖下去杖责。”
“那就让他进来罢。”宁子初淡淡道,“皇后宫里的人朕倒也很是好奇。”
“是。”
林总管退了下去,不多时,就领着一名黑衣男子进来了。
“见过陛下。”
“起身罢。”宁子初道,“你是皇后宫中的守卫?”
“回陛下的话,准确来说,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暗卫。”黑衣人垂着头道,“小的原本也是楚家人。”
“原来是个暗卫。”宁子初轻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
“陛下,不瞒您说,皇后娘娘如今可谓是愈发癫狂了,不仅派人去刺杀良玉郡主,又吩咐小的回相府去暗杀二小姐,小的思来想去,觉得很是不妥,便想着来把这事禀明陛下……”
“你说什么?皇后派人刺杀良玉郡主?”宁子初的目光豁然一冷,“你说的,可是今夜出现在帝都街道上的那批刺客?”
“正是。”黑衣人怔了怔,“陛下也晓得此事?”
“朕作为一个旁观者,岂会不晓得。”宁子初冷冷一笑,望着黑衣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锐利,“你这个暗卫倒是有意思,你这样出卖你家主子,为的是什么?你觉得朕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你的话?”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小的问心无愧,不怕陛下怀疑。”黑衣人又单膝跪了下来,道,“小的若是没有依据?又岂会来陛下面前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