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之刑,是将人身上的骨头捏碎,先从手开始,从小拇指的指骨开始捏,再到大拇指的指骨,手指捏完捏脚趾,脚趾捏完捏脊梁骨,令人痛彻心扉。
“那就行刑罢。”
凤云渺一声令下,两名侍卫便走到那死士面前,摩拳擦掌,开始用刑。
这些刑罚是东宫刑罚,刑部没有,只有东宫的侍卫才晓得其中细节。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对俘虏用刑,听着那人压抑的闷哼声,仿佛想要嘶喊出来,却没有力气。
两股战战,浑身颤栗。
凤云渺手中的竹签筒在继续摇动,很快又摇出一支。
“旋转陀螺。”
颜天真一听这名字,立即想起一个事,“是不是之前把白路折磨死的那个?”
两条绳索,一左一右地绕过胯下、绕过腰间、胳膊,在双手手腕上缠了几圈,吊在船舱顶的木板上。施刑者挥舞着双手,将受刑者整个人像陀螺一样地旋转,至少能把最近两天内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吐到没有就干呕,能吐出胃酸,停下来之后,就算闻到再美味的食物,也不会激起半点食欲。
这个刑罚不是对皮肉的折磨,而是对精神的折磨。
白路死前就是这么遭罪的,到后头,他央求着死亡,渴望解脱。
有两名侍卫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去捆第二个木架子上的死士。
凤云渺继续晃动手中的竹签筒,又抖出了一支竹签。
这一次,捡竹签的侍卫都咽了一下口水。
颜天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连忙问道:“这次又是什么?”
侍卫道:“回太子妃的话,是——梳洗宫刑,这人可真倒霉。”
颜天真:“……”
“把刑罚的具体过程念出来,给这位受刑者听一听。”
在凤云渺的命令之下,侍卫开口道:“梳洗宫刑,将受刑者埋于地下,在受刑者头顶生火,火候差不多了便从地里刨出来,轻而易举能脱下一层皮,用刑者以铁梳在受刑者下体缓慢刮肉……”
“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点。”对面传来一道微弱声音,打断侍卫的话,虽然有气无力,却也能听出怒意,“用这样惨无人道的方法折磨人,泯灭人性,你也配做一国储君。”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不等众人面说话,颜天真抢先一步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这个世界本就如此阴暗,弱肉强食,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是很残酷的,你们认为,我们对所有犯人都这样吗?并不是。”
略一停顿,又道:“大多时候我还是愿意给人一个痛快的,可你们的主子,与我们之间有利益纠纷,你讽刺我家殿下不配做一国储君,这句话我还给你们陛下!他大国君主,一派小人强盗行径,他要是真得手了,也算他厉害,兵不厌诈嘛,可他偏偏失败了,那就要承担失败的风险!别输不起。”
对面那人道:“好,我招,但求给个痛快。你猜得不错,我们的主子乃是东陵国国君,半宸。”
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姑奶奶本来还想着,给你换个轻点的刑法,偏偏你要这么蠢,害我更加生气,来人!梳洗宫刑就梳洗宫刑,此人挑拨大国之间关系,不可轻饶,拖下去!他要是不招,刑罚就不用停。”
在许多大国国法中,离间友国关系,造谣生事者,斩立决。
酷刑,这是很有必要的。
那人被拖了下去,颜天真脸色阴沉地坐回了椅子上。
段枫眠派出来的人怎么就跟他一样不要脸呢。
“我这个被骂的都还没生气呢,你倒气上了。”凤云渺低笑一声,捏了捏颜天真的脸颊,“犯不着为这种渺小的蝼蚁置气,这都是他自找的。”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纠纷,牺牲人命是在所难免的。
心慈手软,只会害自己损失。
因此,身居高位者,大多狠心。
“死士,大多都是经过洗脑的,愚忠。”颜天真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判断是非,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命令,你用酷刑对付他们是对的,或许只有残酷的皮肉之痛与精神折磨,才能唤起他们的一点点求生**,让他们招供。”
这些人的口供,太重要了。
口供一出,可阻挡段枫眠,那厮要是知道丢脸,便会就此收手,还得要他赔礼致歉。
私了不行就公了,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没有口供,他必然耍赖到底。
正恼着,忽听船舱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奔上前道:“殿下,那五个奄奄一息的家伙,其中有一人嚷着要喝水,他说,他要招供。”
“小心被忽悠。”凤云渺道,“这些人死都不怕,更不怕说谎,你给他喝了水之后,他也不一定会说,大不了就是被继续用刑,他对水有多渴望?如果真那么想喝,就让他先招供,他的手还能不能用?让他直接写口供,把段枫眠交代他们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写下来。不写就继续用刑,无视他们的所有要求。”
第337章 杀了你也无妨(二更)
凤云渺说着,继续摇动着手中的竹签筒。
而就在下一刻,身旁传来一道喷嚏声——
“阿嚏!”
颜天真揉了揉鼻子。
方才觉得鼻子有点痒。
而就在这一声喷嚏打出来之后,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掌包围。
“我都忘了,昨天夜里说了,今天要找个汤婆子给你暖手,你的手总是这么凉,可别着凉了。”
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竹签筒扔给了身旁的侍卫,“你们继续用刑,要是有人愿意招供,再来告知本宫。”
说着,牵过了颜天真站起了身。
不禁让一旁的侍卫们感叹他的态度转变。
对待旁人和对待太子妃,真是全然不同的脸色。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离开之后,颜天真笑道:“你有没有看见,刚才站在我们身旁那名侍卫的脸色?上一刻跟他们说话还冷冰冰的,转过头来跟我说话,立马阴转晴,你这脸色跟天气一样变化莫测,也难怪你手底下的人都敬畏你。”
“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魔力罢。”凤云渺面不改色道,“就算满腔怒气,看着你也能化为乌有,从小我就听母亲说,看上一个人,就会被她牵动喜怒哀乐,我起初还不信,现在就不得不信了。”
“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理。”
“在与你相识之前,我不喜欢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那将意味着我会有弱点,我自小争强好胜,从来都不喜欢输,也不希望会有东西羁绊着我成为我的弱点。”凤云渺道,“但是现在,我竟然十分依恋这种羁绊,我才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太早。”
“有弱点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你看黑弦,我至今不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因为他没有非常在意的人,就算哪天他武功天下第一了,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获得了成功,他也是孤独地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的人生又空虚又无聊,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说到他就可气,也不知道绿袖那边调拨得怎么样了,我应该吩咐下去,让咱们的楼船减缓行驶速度,等我拿到死士的口供之后,还要掉头回去找段枫眠算账。”
……
“禀告陛下,这杯花茶十分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华丽的画舫之内,段枫眠的随行御医检测了绿袖端给南弦的那杯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段枫眠淡淡道:“你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吗?”
“老臣真的确定,老臣行医几十载,还不至于会判断错误,这杯茶里无毒,也无"mi yao"啊。”
段枫眠听闻此话,冷眼看向南弦,“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弦目光之中浮现思索。
段枫眠的随行御医,会有可能被绿袖收买吗?
他想不到绿袖有什么理由来诬陷他,或许……此事真的跟绿袖无关?
“南弦,你是不是依然觉得不服气?那朕就让御医喝一口给你看,如何?”
一听段枫眠这么说,御医连忙道:“陛下,臣愿意和给陛下看,来证明臣的判断没有错。”
说着,他十分干脆地将杯子端到唇边,喝下一口。
南弦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还真就没有任何异常。
哪怕有一点点的异常,都不会逃过他与段枫眠的眼睛。
段枫眠道:“喝下之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回陛下的话,当真没有,这就是一杯普通的花茶。”
“陛下,或许是我错怪了绿袖姑娘,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她可真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怎么敢做就不敢认?”段枫眠的目光中有怒意浮动。“朕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原先是不是想拉着绿袖服侍你?”
“陛下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南弦被接二连三地追问,心中也有些不耐烦,表面上却还要维持平静,“陛下,是不信任我了吗?我从未想过,陛下会为了一个侍女跟我翻脸。”
“你这话的意思是承认了你要对绿袖图谋不轨?”
“我还是不承认。”南弦淡淡道,“我心里有别人,绿袖比起她差得远了,我还看不上呢。”
此话一出,无疑更加惹恼了段枫眠。
“你这意思是在笑话朕的眼光不行?你如此放肆无礼,果然是朕之前对你太客气了,朕虽然欣赏你的好身手,可实在瞧不起你这德行,南弦,你应该在此处禁闭思过,好好想着该怎么给绿袖赔不是。”
话音落下,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船舱。
南弦拧着眉头,低咒一声。
真是见了鬼。
他现在就摘不掉好色之徒这个头衔了吗?
绿袖……
不稀罕!
可就算他不稀罕又如何,现在这整艘画舫上的人都以为他非礼绿袖,御医又检验出茶没有问题,说都说不清了。
段枫眠那厮之所以生气,大概也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毕竟是他的女人被调戏,他是觉得自己藐视了他的威严?
再说画舫的船头处,绿袖正坐在船头边缘,双腿垂落着,双脚已经浸在了水里。
衣袖上的香粉,在刚才就已经用水清洗干净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为了她跟南弦翻脸。
凤云渺说,一定会的。
就算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是那么重要,此事也关系着陛下的颜面,一个君王,是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随随便便碰,哪怕这个东西不是他很在意的,但是属于他,谁乱碰就是对他不敬。
借着这件事,她也想看看自己在陛下心中究竟有没有分量。
她期待着结果,却又害怕知道结果。
如果陛下一点都不在意她……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她转过头一看,来人正是段枫眠。
段枫眠一来,她自然就要装作委屈的样子,又将头转了回去,连行礼都不愿意了。
颜天真道,这一步一定要把握住火候,为了表现出生无可恋,愤怒至极的模样,她应该把礼仪都撇到一边。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在君主面前失礼吗?
自然是不怕的。
她毕竟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偶尔耍个性子矫情一下,陛下应该能忍她。
“绿袖,你见到朕都不问候一声吗?”身后响起段枫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语气波澜。
绿袖淡淡道:“我如今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在陛下面前失礼?陛下想处罚我就处罚我吧,反正陛下也没打算为我做主,也是,我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比得上陛下的客人。”
“朕不是来处罚你的,是来安慰你的。”段枫眠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了朕这么久,朕知道你善解人意,朕亲自来安慰你,你总该消气了吧?”
“消气?那么请问陛下如何处置南公子?”
“朕把他关禁闭了,让他想想应该怎么跟你赔不是。”
“关禁闭?”绿袖苦笑一声,“我这一生只愿意服侍陛下一人,要是被别人逼着服侍,宁可死都不同意,绿袖为了陛下就是这么有骨气,可是我在陛下心里,却卑微如尘埃。”
“朕何时说过这种话了?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段枫眠蹙了蹙眉,“朕不是不气恼南弦,可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你看这样如何?这一次,朕会叫着他给你赔礼道歉,从今以后他应该也不敢再犯,要是还有下一次,朕就让他做不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