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辱不惊。
“颜姑娘,你所说的话,我记下了,多谢警告,我险些就忘了,若是我不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比试,看官要嘲笑我国无人才了。哪怕我要落败,我也该让前辈们看到我的认真态度,如此一来,还能得上几句夸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颜姑娘,我本以为,你获胜之后必定志得意满,对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不屑一顾,真没想到,你竟会好言相劝。”
“大家台上竞争,台下可不能失了和气啊,同为舞者,咱们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之间,多些对歌舞的交流多好,犯不着耍些阴谋诡计,更犯不着互相言语讥讽,没意思的。”颜天真轻描淡写道,“能站在同一个台上,也是缘分,我再给大家最后一句忠告,希望大家能谨记:骄兵必败。”
颜天真身后,严淑妃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还怪会收买人心的。
眼见着对手要输了,非但不打击嘲笑,反而好言相劝,激励对方,让对方听着,只觉得她这人着实好心。
这么一来,她这名声又好了,这些心思单纯的姑娘们,回国之后,谈起今日的比试,多半要跟他人说,北昱国的那位颜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更是品德高尚,谦虚优雅。
真能装!
平日里在宫中就没少装可怜,如今在宫外又装好人,再没有比她更能装模作样的女子。
看她真是愈来愈碍眼,听她说话,都觉得心里烦躁!
严淑妃不愿再与颜天真站在一起,转了个身便走开。
她要去问问皇后,她给她的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南宫仙也朝着颜天真道了一句,“颜姑娘,这接下来没有我的事了,我便也失陪了,最后一场比试,希望颜姑娘也能与之前一样出彩,我会在台下欣赏着。”
颜天真闻言,转过头,朝她淡淡一笑,“借南宫姑娘吉言,希望我接下来的比试还能顺利。”
“定会顺利。”南宫仙冲她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转身之际,唇角的笑意隐起。
必须得去问问马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两名被颜天真激励过的女子也陆续上台,她们果真也将颜天真的话听了进去,认真地舞了一番。
虽说结束之后,收到的喝彩与掌声并不多,倒也得了几位前辈的几句夸奖。
诚如颜天真所言,不论胜败,尽了力,便算是不虚此行。
第二场比试的结果,果然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内。
第一名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颜天真头上。
最后一场比试,将在半个时辰之后进行,这半个时辰之内,众人便都回了木屋稍作休息。
回去的路上,好几人与颜天真搭话。
“颜姑娘,正如你说的,台上是竞争对手,台下便以和为贵,交流会结束之后,我想学学你方才跳的舞,不知可不可以?”
“颜姑娘,若是有空,也教教我呗?当然了,若是不得空,颜姑娘就当我没提。”
颜天真发现,自从她那一番大道理说出来之后,有大半的竞争对手,对她的态度都从冷漠转化为善意。
这些姑娘,大多还是心思纯正的。
“我自然是愿意教的。”颜天真笑道,“这样吧,交流会结束了之后,想学方才我那一舞的,便都留下,我一起教了。”
“好啊好啊!”
“颜姑娘人可真好。”
绿袖坐在角落里,听着身后众女的起哄,不为所动。
她对颜天真的那一舞,心中也是感兴趣的。
但……她却拉不下那个脸,让颜天真教。
众人正嬉笑着,忽听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在屋外响起,“颜姑娘。”
众人一听这声音,纷纷转头看向门外,正是先前坐在角落里为颜天真弹琴伴奏的那位琴师。
“我在呢。”颜天真望着门口站着的那人,丹凤眉目中,一派笑意流转,“叶琴师喊我何事?”
“最后一场比试,我所要弹奏的曲子,有几处地方,我觉得改改旋律或许会更好听些,想与颜姑娘交流一番。”门口站着的那人面不改色地说着。
“好啊。”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屋外。
屋外的人眼见着她走近了,道:“咱们边走边说。”
“好。”
“云渺,你是不是觉得闷了,才要把我拉出来与你聊聊天?”
二人一路漫步着,又走到了伙房附近,这附近来往的人不多,二人就这么大喇喇地交流着,也不担心让人听了去。
不过,在朗朗乾坤之下,得隔着些许距离的,不能站得太近,自然连手也牵不得。
“看你与那群姑娘们聊的倒是开心。”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天真收买人心的功夫倒是不赖,三言两句,原本还对你有敌意的姑娘,对你的态度都转变为感激。”
“云渺,我那番话说出来,可不是装模作样呢。”颜天真挑了挑眉,“实话实说罢了,有些人或许觉得我是装好人假惺惺呢,我自然是不在意他人怎么看我,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心思纯正的人,自然听得出我那是鼓励,心术不正之人,自然觉得我假仁假义。”
“如此看来,我的心思也很纯正。”凤云渺唇角挑起一丝淡笑,“天真今日表现得很好呢。”
他虽然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颜天真敏锐地察觉到,凤云渺这话虽然是在夸她,但他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
“云渺,你看上去有点儿不太高兴。”
“是啊,想不到天真的眼力还不错,看得出我不高兴了。”
“你为何不高兴呐?”
“若是你看到我被一群女子垂涎的画面,你这心里能高兴得起来?”
“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云渺是觉得我表现太好,容易给你招来情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呐,凡事有利有弊,我的胜利,能为我带来荣誉,为我打响了名声,但同时,也难免会招蜂引蝶,拉仇恨,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却又无法避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红是非多嘛。”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自然是理解的,因此,我也不曾阻止你夺取交流会的魁首。”
“既然大道理你都明白,那就别不高兴了嘛。要怪,只能怪上天将你我二人的皮囊生得太好看,若是咱们长得磕碜点儿,上台去表现,那就成了丑人多作怪呐!这世道,掌声与喝彩,都是与颜值息息相关的。”
“颜值?”凤云渺捕捉到了一个不太懂的词汇,眉眼之间浮现些许疑惑之色。
“忘了跟你解释这个词的意思了,颜值,意思便是,形容一个人容貌的数值,美人,即高颜值,丑人,即低颜值。哦,对了,还有一种说法,叫颜值爆表,就是形容云渺你这样的,俊美到让人夸都夸不完,只想把这世间最好的溢美之词,都往你身上贴。”
凤云渺挑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如此说来,一个人的容貌如何,当真如此重要,甚至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可不是么?这就是个看脸的世道啊!常听人们说,男子最英俊的时候,便是策马拉弓,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嘁!我跟你说,只要你相貌英俊,你蹲在树边斗蛐蛐都帅气逼人,长得磕碜的,吟诗作对也无法掩饰一身土鳖气息;还有说什么端庄优雅的姑娘都有魅力,素面朝天的姑娘都很清纯,都是扯淡!只要你长得漂亮,你穿着个粗布麻衣卖豆腐都说是豆腐西施,若是长得歪瓜劣枣,弹个琴都像得了抽筋……”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愤慨,顿时笑出了声。
“笑什么。”颜天真撇了撇嘴,“我说的可不都是大实话么。”
“你说话可真是风趣。”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的笑意未散,“时常听你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解释出来之后,又觉得蛮有意思,你这些新鲜的词汇都是哪来的?都是来自于你的家乡么?还不曾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乡,想必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若是有空,我陪你回家乡看看?”
“回家乡看看?”颜天真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不了,还是不回去了,深山老林的,没什么意思。”
回家乡……
回个屁。
二十一世纪,这辈子甭想回去了。
不过,不回去倒也好。
如今她倒也习惯了这个世道的日子,重活一世,便打定了主意要认真活,上辈子的那些日子,只能成为追忆,再也回不去了。
云渺似乎是对她的家乡有点儿兴趣……
可不能让他再这么继续追问下去了。
关于借尸还魂,重活一世这种事,说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的吧。
颜天真正打算说点什么切断这个话题,却听凤云渺又道:“一说到新鲜词汇,我又想起来个事,与你都重逢了这么久了,都忘了问你。”
颜天真顿时疑惑,“问什么?”
“还记得你我在北昱皇宫分别的那一日么,临别之际,我的声音恢复了,同你说了两句话,没时间与你解释,你便以为我是故意装哑巴,气急败坏地骂了我一句……你他大爷的是想被日吗。被日……又是什么意思?”
“噗嗤……你记性为何这么好,这都多久了,你还能想起来问?”
“我也是才想起来,一时觉得有些好奇罢了,我总是希望能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词汇我当真不懂,你应该跟我解释一番,这么一来,只有你我懂的词汇,将来说不定还能作为接头暗语用。”
“噗嗤!”
“你笑什么?”
“没什么……”颜天真费力地憋着笑。
该怎么解释那一句……被日。
这种话……要是将来策划了什么行动,拿来当接头暗号……
简直笑尿。
……
“马大人,当初你我商议的计划,看起来毫无纰漏,如今看来还是失误了。”
“我也觉得很是纳闷,按理说,药效该发作了,可如今看她那生龙活虎的样,显然是没有中招,兴许……被她发现了那小猫身上的问题,她早已处理好了?”
“想必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既然她没有出差错,我也就不能取而代之,且,我们三人站在台上,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由不得我不认真,若是我失误了,岂不是丢脸?我也就只能陪着她到一舞结束了……”
“唉……”
这一头的两人在唉声叹气,另一边的树荫之下——
“皇后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照着你说的,将你给我的药下在了饭菜里,我亲眼见着她吃下去的,可她还是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严淑妃说到这,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终究还是陪着她将一舞跳完了,底下那么多人看着,我又不能刻意捣乱,否则陛下必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她倒是想捣乱呢,不让颜天真赢了去。
颜天真平日里就气焰嚣张,若是真被她夺去了交流会的魁首,这以后想必更加得寸进尺,陛下对她只会比以前更好。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颜天真倒霉了。
可惜,上台了之后,就由不得她不认真跳舞了。她有想捣乱那个心,却没捣乱的那个胆。
楚皇后听着严淑妃的控诉,垂眸思索。
她就在高台之上看着,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当她看到颜天真那么顺利地赢下了两场比试,自然是心中不痛快。
还以为是严淑妃本事太低,没能得手,但此刻,严淑妃却咬牙切齿地告诉她,她给的药没用?
“皇后娘娘,你确定你给我的药没问题?”
“本宫给你的药是不会有问题的,本宫既然想对付她,自然不可能疏忽到连药都给错了,这个药的药效,本宫从前是见识过的,断然不可能失去作用。”
严淑妃听闻楚皇后此话,秀气的眉头顿时拧起,“可我明明就看着她吃下去了!既然不是药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那就是她的问题了?莫非她有超乎寻人的体质,连"mi yao"吃进肚子里去都会安然无恙?”
“少胡言乱语了,哪有这样的体质。”楚皇后说到这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瞥了一眼严淑妃,“既然你得手了,也断定她吃下去了,她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或许是因为——本宫给你的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掉包了,颜天真吃下去的药,不是本宫给你的那一包。”
“这不太可能,那药一直藏在我的袖子里,我是等着要动手时方才掏出来,谁能有机会掉包。”严淑妃说到这儿,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么。兴许一开始就是娘娘给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