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这一舞,的确是令人震撼。你是老身见过极少数的,才貌双全又天资聪颖的女子。”
“颜姑娘的舞姿能获得如此多的喝彩,不光是胜在舞技,所选的舞衣,演绎过程中的神情,再加之新颖,都是获胜关键,可见颜姑娘的脑海中必定有许多奇思妙想。”
“今日这一舞,可谓震惊四座。身姿轻盈灵活,舞步干脆利落,长袖收放自如,当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舞者,老身佩服,老身在颜姑娘这年纪,可没有颜姑娘这样的才能。”
三位前辈挨个将颜天真夸了一遍,都是一大串的赞赏之词,对待其余参与比试的姑娘,可不曾有如此多的夸奖。
颜天真夺得歌舞的魁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除颜姑娘之外的几位姑娘们,也都是十分优异的,不过这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颜姑娘乃是今日参与比试的女子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人,相信其余的姑娘们也都心服口服了罢?”
此话一出,得到了不少的附和。
“前辈所言不错,我心服口服。”
“我亦心服口服。”
“颜姑娘不仅才色双绝,心肠也是极好的,在我等失去信心之际,作为对手,非但不冷言冷语,反而好心提点,劝我等尽力对待,端正态度。如此胸怀,真令我等钦佩。”
“不错,颜姑娘虽比我们出色,却一点儿都不傲慢,她会获胜,我们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舞王音仙,实至名归。”
听着众女对颜天真的赞誉,三位前辈的面上皆浮现满意之色。
才艺被众人所认可,德行又被众人所称赞,这颜天真当真是个奇女子。
“既然如此,老身便宣布,这一次四国交流会的比试结束,舞王音仙的头衔,皆落在颜姑娘头上,恭喜颜姑娘一人夺得两个魁首。”
“恭喜颜姑娘!”
“恭喜颜姑娘,颜姑娘别忘了要教我们跳的舞啊!”
颜天真听着周围众人的赞赏,心中自然雀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派从容的微笑,眉目之间并未有半分得意。
其实这一刻,被众多掌声与喝彩包围着,这虚荣心可真是快溢出头顶了……
但,她的心情绝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
她一贯就是如此懂得隐藏情绪。
哪怕心里乐翻了天,面上也要浅浅微笑。
要优雅、矜持、端庄。
如此一来,愈发多的人觉着,她实在谦虚有礼,宠辱不惊。
人群之中,绿袖垂下了眼。
败了……
陛下说不定要对她失望了。
参与比试之前,她胸有成竹,如今……
方知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绿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人群,走向了几丈之外的一处高台。
高台之上,段枫眠负手而立,目光依旧停留在人群中的那道火红身影之上。
这个颜天真……
能耐可真是不小。
且,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十分懂得隐藏的人。
段枫眠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忽听身后有人走近,熟悉的女声传入了耳膜,“陛下,绿袖让您失望了,绿袖败了……”
“无妨。”段枫眠背对着她,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生气或失望,“这女子才色双绝,又极其聪慧,实乃妙人,你输给她,倒也不冤枉了。”
绿袖听着这话,咬了咬唇,“绿袖心中自责,没能为我们西宁国赢得一个魁首的名额……”
“朕都说了,不怪你。”段枫眠轻描淡写道,“输的也不止我们西宁,东陵不也输了么,今年的获胜者是南旭和北昱,四个魁首的名额,竟然被两个人平分,真有意思啊,历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诗圣神笔是同一人,舞王音仙又是同一人。”
身后,绿袖叹了口气。
另一侧的高台上——
一袭紫衣的少年君主双手环胸,立于高台围栏边上,望着底下的情形,唇角轻扬。
从歌舞的比试开始那一刻,一切当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真,果然是没有让他失望。
不,应该说,天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她总是能这么给人惊喜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有能耐。”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今年的这场四国交流会,可比五年前有看头啊,精彩多了。”
宁子初头也不回,开口,语气毫无起伏,“是呢,四个魁首,被两个人拿了去,这样的情形从未有过,今年还是头一遭。”
身后的宁晏之低笑了一声,“颜姑娘不辱使命,陛下可曾想好如何奖赏她?”
“朕一下赏罚分明,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然是要赏的。”
二人正说着话,从身后插入了一道女音——
“陛下,容臣妾多嘴一句,陛下难道不觉得有件事有点古怪?”
宁子初听着这道声音,头也不回,“淑妃想说什么?”
“关于南旭太子获胜的那幅画。”严淑妃走上前来,“陛下,依臣妾之见,陛下是否应该把颜天真叫上来询问一番,她与南旭的太子是如何相识?虽然陛下并未给她什么名分,但她也是陛下的后宫之一……”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颜姑娘与南旭的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宁晏之挑了挑眉,“当凭着一幅画,可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皇叔,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可信其有,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都应该问清楚了。”严淑妃不紧不慢道,“我的确没有证据说他二人有什么关系,但,颜天真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南旭国的那位太子殿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听闻他不近女色,想必是眼光太挑剔,至今碰不上心仪的女子,若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他又怎会入画?”
严淑妃此话一出,坐在后头沉默了许久的楚皇后出声附和了一句,“陛下,淑妃所言不无道理,也是为了陛下考虑,颜天真虽有本事,但她的确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女子,臣妾并非刻意挑刺,只是希望不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她若是清白的,咱们询问她,她自然可以回答得理直气壮。”
宁子初听着身后二人的一唱一和,垂下了眼。
他又怎会不知,皇后与淑妃逮着机会就想给颜天真安罪名,她们二人说得倒是好听,维护宫规,其实还不是出于私心想要打击颜天真。
纵然知道她们二人不安什么好心,他却不反驳。
撇开她们二人对颜天真的成见不谈,她们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宁可信其有。
不能依靠着一幅画,判断颜天真与凤云渺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清白,也未可知。
能被凤云渺拿来入画的女子,迄今为止,也就只有颜天真一人了。
想到这儿,宁子初偏过头,朝着一旁站立着的林总管道:“老林,去把天真带上来。”
“是。”林总管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台下,颜天真跟一众姑娘们唠嗑着,而凤云渺,此刻也离开了。
他先前说过,比试一场结束,他便要脱下假面具,恢复真实身份。
“颜姑娘。”忽有一道较为尖细的声音传入耳膜。
颜天真转头一看,正是宁子初身边的贴身太监老林。
“林总管。”
“颜姑娘,陛下喊您上去一趟,随老奴来罢。”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由林总管带领着上了高台。
“陛下,您喊我上来,是要夸奖我么?”颜天真见到宁子初,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身侧的宁晏之闻言,顿时笑了,“颜姑娘,你方才在台下的谦虚模样哪去了?”
之前,听着众人声声喝彩与前辈们的夸赞之词,她面上都并无得意的神色,从始至终维持着一派优雅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她挺谦虚。
眼下,面对着熟人,便又开始暴露本性,再无之前在台下的谦雅模样,神色慵懒又漫不经心,一副等着人夸的样子。
她变脸的本事,也挺让人惊叹的。
“静王殿下,今日在座的众人,多得是其他三国的名门望族,我自然要始终维持着端庄的模样,如此一来,给众人留个好印象,我所代表的并非我个人,而是咱们北昱国,我表现出良好的修养与谦雅的态度,陛下脸上也有面子。”
颜天真说到这,笑了笑,“我原本并不是个太谦虚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因此,总是端着一副谦雅的模样,也挺累,此刻面对着陛下与静王殿下,你们都是晓得我本性的,我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这一番话说出来,虽不谦虚,却是体现出了真性情。
“天真,你今日的确表现得十分好,不负期待地夺下了两个魁首,朕心甚喜,不过,先不忙着夸你,朕要询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宁子初望着她,表情平淡。
颜天真手中的羽扇轻摇,淡淡一笑,“看陛下这严肃的样子,是不是什么挺严重的问题?陛下问罢,我必定会好好回答的。”
宁子初道:“你与南旭的太子,有何瓜葛?”
这话问出来,他的目光紧盯在颜天真的面容上,似乎要通过她的神情,看出她的真实情绪。
而颜天真在听过他的问话之后,面上并无半分心虚,目光也不闪躲,反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怔愣,“陛下为何有此一问?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喔,我想起来了,想必是因为他拿我入画这一事,让陛下有什么误会了?”
宁子初轻描淡写道:“朕倒不是质疑你什么,只不过,你若是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将你的神韵刻画的如此清楚?若你们二人仅仅是相识,没有太多牵扯,那自然是无伤大雅的。”
他这么说,等同于是在告诉颜天真:若只是认识,那就不要紧。
他质疑颜天真与凤云渺的关系,却不会进行逼问,因为他知道,以颜天真的性格,越是逼问,她越是不爽,所说的话,就不会有几分真了。
因此,他摆出一副还算和善的态度,首先,得要颜天真承认与凤云渺是相识的,其他的事,再慢慢挖掘。
颜天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对她的态度太过强硬恶劣,只会惹得她心中反感,花招百出。
他明知颜天真是个心机难测的女子,哪怕是对着他也不会坦诚,他却还是不忍处罚她。
他就是欣赏她那狐狸般狡黠的性格。却又要提防着她耍滑头。
“回陛下的话,我与南旭的这位太子,当真是不熟悉呀,不过,算是相识吧。”颜天真说到这,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不瞒陛下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出自于妙衣坊,且,还是妙衣坊的镇店之宝,起初云老板是不愿卖的,我也就没有勉强,只想着,回头找陛下说说,让云老板能将这件衣服借我一天。”
她绝不能否认与凤云渺相识。
凤云渺从妙衣坊拿走了这件镇店之宝,如今穿在了她的身上,若说他们不相识,妙衣坊的云老板第一个不信。
而这位云老板,又是得宁子初器重的,还赏了特权。
故而……
说不认识,根本说不通。
“然后呢?”宁子初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她的脸庞,等待下文。
“离开妙衣坊之后,我带着喜鹊杜鹃在街边闲逛,却遇上一个变戏法的摊子,摆摊的是兄弟两人,变的戏法叫大变活人,说得简单点,就是摆摊的地方设了个机关,能将人从地上变到地下迷宫去,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与喜鹊杜鹃参与了这个游戏,通过机关到了地下迷宫,便开始在里头打转。”
“陛下您也知道,天真这脑子比一般人灵活点儿,竟然是第一个走出地下迷宫的人,出了迷宫之后,我才晓得,这地下迷宫,竟是归属于南旭的那位太子殿下。他听说了我是用最短时间走出迷宫的人,便过来见了见我,他说,他欣赏聪明人,能打破迷宫记录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允对方一个条件。”
“原来你们是这么相识的?”宁子初道,“那之后呢?”
“天真原本是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衣食无忧,对金银财物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可他与我说话期间,和身后的随从也时不时说上两句,他们二人对话的内容,就有那件妙衣坊的镇店之宝,据说,这位太子殿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云老板手上拿来了,说是这衣服以后要送未来太子妃。”
一旁的严淑妃听到这儿,立即插话,“那这件衣服又为何会穿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