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萍最先回神,她扯开嗓子大喊:“这谁?干什么上我家吃饭!”
小巫暮看她的架势,身体不禁抖了抖,还是先一步挡在温暖的身前:“这是我的朋友。”他人小声音弱,在杨萍面前就宛若蚂蚁面对大象,毫无话语权。
杨萍向前踏一步,一把扒拉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暖,不过话还是冲着他说:“你也就能交这种乞丐朋友!给我带着她滚,凭什么吃我的饭!养活你都够倒霉了,你还敢捡来一张嘴!”
小巫暮抓着她的手:“妈,她饿了,让她在这吃吧,我不吃行吗?”
杨萍把他推倒:“别碰我!脏死了!”她眼中的嫌弃快要凝成实质,如果不是温暖清楚,她简直要怀疑杨萍到底是不是巫暮的亲妈。这女人的心是用泔水做的,又脏又臭!
大概是注意到温暖瞪自己,杨萍转身,拎着温暖的衣领就和拎垃圾似的把她丢到门口,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我屮!”
不太文明的话从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嘴里蹦出来。
温暖从地上爬起来,气的绕着转了一圈,然后不忿地踢踢门,立即从里面传来女人粗哑难听的喊声:“给我滚!臭要饭的!”后来,她又听到小男孩小声的哭泣。
温暖尖叫一声:“这女人简直就是反人类!”
她真的要气疯了。
大使不敢接话,只小幅度拽着她的袖子,绿豆眼盯着她的身后。
温暖身子一僵,慢慢转身,就看到对面门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瞅着她。
空气安静了。
温暖吓得没敢吭声,刚要悄悄离开,老太太就冲她招手:“过来,丫头,到奶奶这来,我给你吃的。”
温暖站在原地没敢动,社会黑暗,谁知道这老太太是不是骗小孩子的。
老太太看温暖迟迟不动弹,也想到了,笑了起来,露出一嘴黄牙:“小丫头还挺精,过来吧,我这老婆子还能坑一个孩子不成。”
温暖听后,还是不放心,冲她摇摇头,刚要走,就听老太太说:“你是巫暮朋友吧,巫暮还管我叫声奶奶。”
温暖怔住,扭头打量她,难不成这是巫暮奶奶?
似乎看出她想什么,老太太说:“我可不是他亲奶奶,我倒想有他这么听话的孙子。可惜啊,我们就是邻居。他妈不好,这孩子过得艰难,你别去他家,你上我这来,到时候他来了你们一起玩。”老太太可能想着温暖是小孩子,哄着她来。
温暖最后琢磨琢磨,还是跟着老太太进了她的屋子。这老太太家都比小巫暮家强。零零碎碎东西不少,该有的都有,温暖走到客厅时还看到了黑白电视,两根天线高高竖着,温暖瞧着惊奇,多看了几眼。
这时候,老太太端着饭菜进来,瞧着温暖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以为她喜欢,把饭菜放好就去开电视。
那时候电视开机关机既带声又有闪光,和旧时相机似的,不多一会儿里面就出了黑白人。出现的是当地的台,放着老旧的电影。
分辨率不说,连颜色都没有,看了几眼温暖就没兴趣了。再加上她是真饿了,赶紧拿着勺子舀饭。大概是吃的急,不小心呛住了,咳了好几下。老太太拍拍她的背:“别急,没人和你抢,我给你倒水去。”
温暖抬头瞅着她的背影,心里是真心感激。还没多感慨的时候,电视里的声音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现在播放一条消息,本市一个四岁小女孩在下午时走失,这是女孩的照片,如有人见到,请尽快和我们联系,家人有酬谢。”
黑白电视上出现一张放大的照片,不用大使提醒,温暖也看见那张照片上正是自己,或者说,是温暖。
☆、温暖丢了
此时,老太太也端着水杯进来,黑白电视机还显示的是温暖的照片,老太太一抬头就愣了。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瞅瞅温暖又看看电视,惊道:“你这孩子是走丢的?哎呀,你家里人肯定担心死了,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去派出所。”
温暖的惊讶并不比老太太少多少,现在也才回过神,低头用眼神瞄着大使:“怎么回事?
大使眨巴眨巴眼:不知道。
温暖心里画魂,有了这件事,到嘴里的饭也没了滋味,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老太太才拉着她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大概是广告效应不错,温暖一进门就被人认出来。没多久就联系到温宏,半个小时后,温暖看到此时还年轻的温宏。
按照时间推断,温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的温宏无疑是黄金单身汉,除了温暖这个拖油瓶,简直是诸多妇女心中的首选女婿。
不得不说,现在的温宏是真帅啊!比照片上还帅!
温宏走路都带风,冲进来的时候一把抱住温暖:“暖暖,吓死爸爸了!还好找到你了,要不然都没法和你妈交代……”
温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温暖知道他是真吓着了,抱着她的手臂都有些发抖,更别提眼角泛红,若不是这里人太多,温暖觉得他都能掉下眼泪。
温暖回抱他:“我没事,爸爸。”
温宏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才开始注意周围,经民警解释,才了解事情,又立即和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摆手:“你可别谢我,我是看见巫暮领着她带我这来的。”
温宏一愣:“巫暮是谁?”
温暖灵机一动,赶紧拽着温宏的手说:“是我的朋友,他把我捡回去的,我饿了,他还给我做吃的。就是他妈妈坏,把我丢出来,还打他。”
温暖这是照实说,不用辛苦编故事,就塑造一个惨惨的孩子形象。
温宏前头听着还挺高兴,后来脸色就有点儿不好看,尤其听到自己宝贝女儿被丢出来的时候。
温暖又拽着他说:“爸爸,你要谢谢奶奶和巫暮,他们帮了我。”
温宏脸上不愉消失,他笑着点头:“我们暖暖知道知恩图报,是好事。”
温暖嘻嘻一笑,受之有愧。她现在有点儿担心,原来的温暖去哪了?不会真丢了吧?那以后还有温暖吗?想到这里,她陡然一惊,卖萌的心思都没了,也没管温宏怎么感谢,只晕晕乎乎和大使回到了家。
这个家和以后的家不是一个地方,后来的是新建的住宅。温暖这才意识到,要不是因为这事,她估计找不到温家。
到了家,温宏思路清晰地问她:“是张阿姨带你走的吗?”
温暖歪着脑袋想半天,摇摇头。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号人,不敢多说,害怕露馅儿。
温宏又问:“那你是怎么从家里出去的?”
温暖摇头:“醒来就在垃圾场,是巫暮带我走的。”还不忘刷巫暮的好感。
温宏已经知道巫暮是个比温暖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确定他不是拐走温暖的坏人,放下戒心,看温暖总是提这孩子,他不由得笑道:“好了,知道你喜欢巫暮,爸爸会帮他的。”
温暖顺竿子爬:“他家里没有钱,他妈妈对他坏,他很可怜的。爸爸要给他钱,让他上学。”小说里巫暮是上了学的,直到高中毕业才辍学,虽然不知道哪来的钱,但是温暖肯定,绝对不是杨萍出的钱。现在让温宏记住巫暮,只要他帮了巫暮,以后巫暮心里也有温宏这号人,但时候真有什么事,有这份恩情在,温宏也会好好的。
温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非要温宏保证,温宏被他缠的没办法,点头答应。温暖这才放了心。
事情解决完了,温暖开始嫌弃自己,浑身臭哄哄地,她要去洗澡,温宏要跟进去,被温暖红着脸撵出来。温宏笑着退出来,等到温暖关上浴室的门,她嘴角的笑慢慢耷拉下来,眸子有些发红:“老婆,孩子找到了,她很好,也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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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看世界,什么都是巨物。温暖现在正处于这种情况,洗个澡累得她不行,等把衣服穿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头顶着毛巾往卧室走,一打眼就看到床中心大字趴着的大使。眼睛里立即有了嫌弃:“你洗澡了没?”
大使摆摆龟掌:“洗了洗了!”说着的时候,它抻了抻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才神神秘秘地和温暖道:“你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温暖依旧用毛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随意地问:“什么?”
大使迫不及待地说:“原来你家的保姆跑路了。温宏认为是这个保姆私下把温暖带走,报了警。就在刚才警局来电话说那保姆抓到了。”
温暖先是一惊,后看大使淡定的龟样,不安的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她追问:“怎么样?”
“那保姆说她冤枉。她说温暖在房间睡觉,她去洗个水果的功夫,房间里的温暖就没有了。那保姆没文化,就此吓破胆,怕温宏找她算账,所以跑了。”
“那温暖呢?”
大使摇头:“不知道。但是温宏坚信是她带走你,还把你扔了,幸好是你遇到好人,才自己找回来。”
温暖坐在床上,垂头沉思,半晌她问大使:“你觉得保姆说的话是真的吗?”
大使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我觉得她没说谎。”
温暖蹙着眉:“这事不对啊,如果保姆说的是真的,那是谁带走了温暖?”
“你怀疑她?”大使问。
温暖摇头:“一半一半,我脑袋现在有点儿乱。”
大使附和她,忧心忡忡地开口:“是有些乱,不过我有个猜想,如果是真的,那就完了……”
☆、黄牌
温暖没有大使的忧愁,她没想那么深,只有计划地帮着小巫暮。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温宏资助小巫暮上学,是学前幼儿园。给他买了书包,课本,铅笔橡皮等一些学习工具。别看温暖年纪小,她也是早上学的人,只是让一个装着成年人灵魂的假小孩在吃喝拉撒都交给老师的幼儿园,温暖承受不来,以假哭耍赖获得一些自由时间,时常去小巫暮的学校,带去些好吃的好玩的。
经过接触,温暖发现小巫暮一个有点儿可爱的习惯,他喜欢吃甜食,喜欢偷偷在兜里藏着糖果。他有烦恼的事情就会偷偷吃上一块,温暖见到他做百以内的计算题时,歪着头蹙着眉,铅笔勾勾画画,最后还是拿了一块苹果味的硬糖含在嘴里。然后他眉目舒展开,不见了愁色。
这时候,真的太难把他和以后的巫暮联系在一起,他们几乎没有共通点,有的只是一张有些相似的脸,可是这张脸此时还是眼角眉梢都有着笑意,眸子精致却温柔,而不是她所熟悉的冷漠。时间久了,温暖对于长大后的巫暮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似乎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温暖没再去过小巫暮的家,没再见过杨萍,但是这个女人时不时提醒着她,关于她的存在。有时候,小巫暮的手臂和腿上会有被她掐青的痕迹。
小巫暮习以为常,第二天还好似和傻子似的和她笑。温暖却笑不出来,她比他还生气,拍着桌子在心里骂杨萍,因为她现在人小什么都做不到!有一次她忍不住跑去找温宏,温宏只摸着她的头顶告诉她:“她再不好也是巫暮的妈妈,要是她也离开了,巫暮不是很可怜?”
温暖怔住好一会儿,她知道温宏的意思,没有了杨萍,巫暮去哪里?福利院?被领养?也许还不如他现在这样,那是赌不起的未来。自此以后温暖不提这件事,但她开始加倍对小巫暮好,给他买吃的玩的穿的。
如果温暖致力于刷存在,让他感受温暖,把小巫暮领回正途,那么大使的工作性质就认真很多,它进行了很严肃的测试,为此孤独上路,离开温暖,近三个月,它回来了,浑身脏兮兮,温暖严重怀疑它行了了一次乌龟大使的奇幻漂流。
“你这是打哪来?”温暖嫌弃地把它丢到水池里让它自行清洗。
大使被温水一泡舒服许多,整个龟也开始精神了,然后它缓了缓,说了开场白:“温暖,我们该走了。”
温暖惊讶地看着它:“还没完,差一点点,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被给了黄牌。”大使闷闷道。
温暖开始没听明白,等它又重复一遍,才反应过来:“谁给的?”
大使用毛巾擦好身体爬上自己小床:“是总部啊,他们知道我们回到过去,意图篡改历史,影响人物,妄图给任务加大难度。”
温暖气得疼地从椅子上跳起:“简直胡说八道!我说你们总部的人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吗?为什有捷径不走,偏要纠结在这种小事上?最后结果好了不就行了,非要在意这种细节!”
大使慢腾腾地挪到温暖的身边,仰头瞧着她:“这是因为温暖要消失了。”
“什么……温暖?!”
“是的。”大使点着头:“因为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温暖,所以你出现,这个时候原本的温暖就消失了。直到你离开,她才会再次出现。但是你在这里时间太久了,马上要到了临界点,时空会自己开始修复,赶走外来的一切,你会被赶离这个时空,又因为你耽搁的久,原来的温暖消失得太久,就不能出现了。这样,时空里就少了温暖。小时候的温暖消失了,长大后的温暖自然不会存在。”
温暖被吓到了,忐忑地问:“那我……会去哪?”
“会被碾碎在时空里。”
温暖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垂头丧气地问:“还剩多久?”
大使看着她,慢慢给出一个时间:“明天晚上。”
“这么快!”
温暖一惊,她觉得和小巫暮的感情还差点儿,她对小巫暮的影响还有些小。哪知道大使听了,横了她一眼:“不快了,明天正好是三个月,是最后期限了。”
“我以为才两个月多一点点。”温暖感叹时光飞逝。
大使却是抻着四肢:“日子过得好,忘记了时间。”
温暖以为然,就和之前放假。总觉得假期一眨眼就过去,是因为十分喜欢假期,享受着它,她也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有胆战心惊,可以假装一个小孩,没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晚温暖睡得并不是太好,梦中杂乱,一会儿是小时候的巫暮,睁着黑幽幽的眼睛看她,然后很腼腆地笑了,只是还不等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他眨眼间就长高了,比她还要高,同样的一张脸,只是五官更加分明些,那双眼睛的轮廓是她所熟悉的,感情却是她害怕的,他目光很冷很冷地盯着她,质问她:“温暖,你竟然敢骗我!”
然后,他不等她辩解,就伸出手,冰冰凉凉的手指掐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难以呼吸。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巫暮掐死的时候,小巫暮又出现了。和那次她不小心摔跤,然后他赶紧把她扶起来安慰她的语气一样,又心疼又温柔:“暖暖,疼不疼,我给你揉揉。”他的手是暖的,是软的,温暖的恐惧瞬间被驱散,她着急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想让你过的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