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直:“既然你已经意料到他不是好人,你怎敢随她去那种地方,就不怕是个陷阱,有人杀你?太鲁莽了。”
“不是后头有侍卫保护我么,我自然不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瞧女子那样,其背后肯定有人,我们只抓个喽啰有什么意思,对不对?”尉迟宝琪道。
“可你去的地方那般隐蔽,侍卫并没有找到。”长孙涣道。
“没找到?你们是说我在那边呆了那么久,没人保护我?”尉迟宝琪恍然大悟,“我说刚刚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戏演得那么像,原来是真在找我。可我在路口留了东西了,我悄悄把玉佩挂在那了。”
尉迟宝琪挺直身子,给他家看他的腰,玉带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
“糊涂,”房遗直瞥一眼尉迟宝琪,十分无奈,“你身上的玉佩那般名贵,期间若有什么人路过,准被捡走。”
“啊——”
“可能是赶羊人。”李明达猜测道。
“算时间,你在那木屋里陪她呆了很长时间,至少也有两个多时辰了,都在聊什么?”李明达问。
“有两个时辰这么久么?”尉迟宝琪挠挠头,“我发当时现这山里似乎也没什么别人,自己也算安全,就没着急,想从她嘴里套些话出来,看看她幕后主使是谁。谈天说地一番后,我发现这女子虽然不会吟诗作赋,但却懂很多世间的大道理,似乎把世事看得很透彻,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啧,还是被她那副长相迷住了。”长孙涣无奈地叹,然后问,“你们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一种女人是什么样么?”
尉迟宝琪忙问什么样。
长孙涣:“让你明知道她另有所图,目的不纯,还是忍不住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这样的女才是真厉害。不巧我觉得你刚刚碰到的那个,就是如此。瞧那女子眼睛里,满满透着邪气。宝琪,奉劝你一句,稳住心思,别被勾了魂儿去。”
“我才不会被勾了魂儿去,我早说了,我有意中人,没人比她更好,从此不会再对其她女人感兴趣。”尉迟宝琪铿锵道。
长孙涣愣了下,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对,你总说你有了意中人,是谁说来听听,也叫我见识见识,能征服我们风流才子宝琪兄弟的女子,到底是拥有何等的风采?”
尉迟宝琪被这么一问,尴尬了下,脸热的别过头去,不让大家看自己,“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休想知道。”
房遗直特意观察了下尉迟宝琪,瞧他并没有往公主那边看,倒忽然有点摸不透尉迟宝琪的心思。
李明达眯起眼睛看尉迟宝琪,“那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有让那女子近身?”
“没有。”尉迟宝琪道。
“你身上的羊皮图被动过。”李明达直白道。
“啊?”尉迟宝琪一怔,愣了愣神儿,直叹这根本不可能。
房遗直冷眼看他:“公主说是,那必然就是了。”
尉迟宝琪惊讶又疑惑地问李明达,为何这样说。
“你这羊皮图当时是我们偷偷叫人伪造的,除了皮子味儿,上面没什么其它味道。但刚刚你给我的时候,我在上面闻到了松木味。刚刚我注意看那女子的手指,指甲缝里沾了一些松脂。该是在她房子里面弄的。”李明达解释道。
尉迟宝琪震惊不已,忙拱手佩服李明达:“公主观察的好仔细,但我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从我怀里拿走羊皮地图。”
“你想清楚,你真没被她近身?”李明达问。
尉迟宝琪仔细想了想摇头,又把多福缓过来,多福也摇头。
房遗直遂问多福这两个时辰内,他家主人都和石红玉说了什么。多福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石娘子因为腿受伤,衣服脏了,只求我们帮忙打水烧水。她在屋内自己处理伤口,弄完之后,就邀请我和二郎进去。然后二郎就和石娘子聊了聊她的身世境况,奴就帮忙端水出去倒了,顺便帮她从泉眼里打水,把水缸填满。泉眼里的比较远,奴来来回回走了几次,但每次回来都听二郎和石娘子在说话。”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长孙涣道。
李明达让尉迟宝琪复述一遍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谈什么天,什么地,都说清楚。”
尉迟宝琪就从石红玉的身世讲起,然后他们就聊起了春秋乱世,讲到了而今的盛世,庄稼的收成。
“这些两柱香时间就能说完了,还有么?”李明达问。
尉迟宝琪皱眉仔细想,却想不出。
“还讲了魏公和房公。”多福提醒道,“二郎想起来没?”
尉迟宝琪怔了下,然后满脸疑惑地反问多福,“我说过这些?”
多福点点头,表示自己打水回来的时候,听到屋里他们传出的说话声,却是这些。
“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长孙涣笑哈哈道,“瞧瞧,我就说你被那石娘子的美色迷惑了,你还不服气,而今你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了。”
房遗直让尉迟宝琪再好好想想,与那位石娘子接触的时候,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哪怕是细微的地方,也不要放过。”
“我好像有一阵犯困走神了,石娘子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尉迟宝琪想到之后,猛然转头对房遗直道。
李明达骑着马在尉迟宝琪的另一边,一眼瞟见尉迟宝琪的后颈有一处针孔。
“回去再说。”李明达催促大家骑快马往回去。
一行人刚到长安城,李明达就让人把高太医请来,请他查看一下尉迟宝琪后颈被扎针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解释。
“贵主请看,”高太医指着尉迟宝琪颈后的风池穴边上稍微凹陷的地方,“此乃是致命之处。手法不好刺深一点点,就可要人命。刺浅些,就可导致人瞬间晕厥。”
“那被刺的人可有知觉?”李明达问。
高太医想了想,“分人,若是分神关心别的事物,粗心大意之人,倒是很可能没知觉就过去了。若是谨慎之人,就可以感觉到。”
长孙涣听这话乐了,打量尉迟宝琪,“显然你是前者。”
尉迟宝琪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还有些不敢相信,“我真被她刺中了?”
长孙涣凑过去,帮尉迟宝琪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确定道,“确有针扎过得痕迹。”
尉迟宝琪后怕不已,然后委屈地看向房遗直,检讨道:“果然你说得对,我就不该发什么善心,要以大局为重。更不该在发现她有问题的时候,还自作聪明,想深入虎穴立功。我死不足惜,就怕我死了还没查明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么有才华的人,如果白死了,多可惜。”
李明达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事情都过去了,倒不用如此。”
“看来这女子会口技。”房遗直推敲道。
“为何?”长孙涣问。李明达和长孙冲、狄仁杰等人也都看向房遗直,等待他的解释。
房遗直道:“高太医已经说了,这处穴位可致人立刻晕厥。她要想在宝琪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取出羊皮地图,重新绘制一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那最佳的时机,就是趁着多福在外打水之时动手,如此才能保证她绘图的时候,不被他们主仆二人打扰。而多福所听到宝琪讲得魏公、房公的话,宝琪却不记得,也刚好证明这一点。”
“当时宝琪晕厥,女子边绘图,边学了宝琪的口音说话?”李明达问。
“只能如此解释。”房遗直随即告知李明达,民间却是有口技这门技艺,技法精湛高超者,“别说学人口音,马叫声、风声、水声,任何你能见识到的声音,他们都可学得惟妙惟肖。”
“竟有如此能人,改日我倒要见识一下。”李明达随即叹民间果然能人辈出,让人想象不道。
尉迟宝琪望着和房遗直说话的李明达,心里忽然觉得庆幸,也觉得幸福。得亏他没事,当时劫后余生了,还可以睁开眼看到他心目中最喜欢的人。
长孙涣一直好奇尉迟宝琪中意的女子是谁,暗暗琢磨该怎么套话,这会儿观察尉迟宝琪,发现他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公主。长孙涣也跟着看向公主,此时他的表妹正一脸认真的和房遗直讨论案情,样子十分灵动可爱。长孙涣心里顿然咯噔一下,恍若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地看着尉迟宝琪。
尉迟宝琪正盯着李明达那张粉红的樱唇入神,忽被什么人拉扯一下,有些不愿意,一把甩开阻碍,结果又被剧烈拉扯一下,害得他身体向后狠狠地趔趄,险些倒栽在地。尉迟宝琪怒气回头,见长孙涣冷着脸挑眉瞪他,又打眼色瞧了公主所在的方向。尉迟宝琪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长孙涣抓住尉迟宝琪的胳膊,拉他去外头说话。
“怎么地?”尉迟宝琪问他。
长孙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喜欢晋阳工公主?”
尉迟宝琪挑了下眉,然后依旧扬着下巴,对长孙涣道:“是啊,怎么地?”
长孙涣见被他这副理直气壮臭不要脸的样,气笑了,“你还有理了是么?”
“我喜欢谁是我的道理,当然有理了。”尉迟宝琪道。
长孙涣:“算了吧。”
“啊,说什么,听不到。”
“我劝你算了吧,别的公主你可以考虑,比如常山公主,她你就算了,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尉迟宝琪不服问。
“我是为你好,兕子那边我不担心,依照她的性子,她肯定比你看得开,反倒是你。虽然你平时看得风流倜傥,但其实你这种人真要用情了,会伤的比水都深。我是怕你泥足深陷,拔不出腿。”
“不去走,怎知道自己走的一定是泥潭。再说陷进去又如何,总比有些人一辈子潇洒,不知情为何物强要好。”尉迟宝琪坚定道。
长孙涣见说不动他,无奈地摇摇头,“行行行,你随意,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爱听不听。”
“不听。”尉迟宝琪干脆道,然后掸了掸身上的衣袍,挺直腰板大大方方走回屋里去,继续看他的公主去。
长孙涣差点呕出血来,无奈地叹口气,也跟着去。
“不管这女子目的为何,她必定非一人在筹谋此事。得了地图之后,必要和人交接,且等消息,看看我们离开之后,她会和谁来往。”李明达道。
天至黄昏时,李明达正准备回宫,忽听侍卫急冲冲骑马回来,这侍卫正是李明达之前留在山里监视石红玉的人。
“贵主,石红玉动了,她的腿竟然没事,如常走路,一路下山到官道后,就有一辆马车迎她,她坐着车来了长安城。”
此言立刻引得众人关注,等待下文。
“去了风月楼。”侍卫道。
“风月楼?”尉迟宝琪惊叹,那地方他以前常去,他熟悉了,如此听其一说,自然惊讶。
“风月楼,哈哈哈……”长孙涣笑起来,“难不得我瞧那女子妖。”
“风月楼客人颇多,属下们立刻进楼寻找,却被假母等人缠住,眼见着她往后院去,没了踪影。而今有三个人在风月楼里找她,属下走的时候还不见其踪影。风月楼的前后门也有人看守,但那里时常有富人的马车出入,属下们怕回头不能挨车搜查,让那女子混出去,遂特来请示公主。”侍卫因不知接下来如何处置,遂急忙来回禀,请问处理办法。
“你这是跟丢了?”尉迟宝琪叹,感觉自己以差点牺牲性命为代价,就换来的这点情报,有些亏。
“查抄风月楼,搜。”房遗直道。
李明达点头,表示可以,房遗直是大理寺少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尉迟宝琪惊讶看向他,“你可知道这风月楼是谁开的?”
房遗直不经意扫看他一眼,显然对于尉迟宝琪的这句问话他丝毫不感兴趣。
“韩王,你姐夫。”尉迟宝琪叹道。
“韩王?”李明达笑了下,“这不可能,叔父修身洁己,内外如一,绝无可能开设妓院。”
“是么,我可听亲的,说的。这也是为何风月楼的排场,比别家大,也没官府敢招惹他们。”尉迟宝琪道。
“韩王开得如何,抄了,他也不敢认。”房遗直说罢,就打发人立刻将风月楼查抄,所有客全都须得接受一遍检查。
尉迟宝琪对房遗直拱手,佩服得五体投地。敢对他皇族姐夫,这么下手的,也就只有他了。
“抄吧,我始终觉得不可能是他。”李明达肯定道,她对这位叔父的品行还是很相信的。
“天快黑了,我需得回宫跟圣人保平安,你们有消息记得通知我。”李明达和众人作别,随即和房遗直道,“王长史的案子若有消息,也通知我。”
房遗直点头。
一行人目送走公主之后,就骑马到了风月楼。
风月楼的假母带领楼内众多的姑娘和下人,站在一楼大堂里等待。假母虽然不喜自己的生意就这么被衙门搅和了,却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此刻就一直笑意绵绵地和这些围他场子的周旋,左右逢源的刺探打听何故。
侍卫们自然不理她,木着一张脸双臂抱着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假母要是闹他们烦了,就呵斥一声,让她老实站好。
假母见自己不好用了,就让她们妓院第一厉害的都知苗绯绯上。苗绯绯很礼貌的上前几步,给侍卫们行礼,声音轻轻柔柔,却一点不矫揉造作,“假母自打开风雨楼一样来,一直奉公守法,我们小姐们都可作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知二位郎君可否透露何故,妾们或许还能提供些线索,帮帮忙。”
侍卫眨了下眼,没知声。
后面就人念着:“连都知姐姐都不好用了,看来这次是大事。”
随后房遗直和尉迟宝琪等人就到了风雨楼,立即命人全楼搜查。
假母一见尉迟宝琪和长孙涣,都是熟人,忙赔笑迎过来,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转即又招呼苗绯绯过来伺候尉迟宝琪。
苗绯绯一见到尉迟宝琪,眼睛就就不曾从他身上移开了。她听假母的话后,就要上前,却瞧尉迟宝琪转头和房世子拱手,说他了解妓院,可以带热亲自搜查。
房遗直点了头,转即冷眸瞟了眼苗绯绯。苗绯绯吓得心一缩,忙低头,退了几步站到队伍里躲着。房遗直的目光就滑到了假母身上。
“有一名农妇打扮的清丽女子,进了你的风月楼,你可清楚?”
“却是什么时候的事?”假母糊涂问。
房遗直目光更冷地看假母,很显然,他不吃假母这套没用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