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桔年还是第一次在沈易北面上瞧到这样的神色,第一次是沈易北与她说老夫人和二老爷之间的事情,这……还是第二次了。
谢橘年嘴巴动了动,到了最后,满肚子的话却只变为,“好,我等着侯爷回来!”
沈易北微微颔首了,带着追风大步流星就走了。
接下来的半夜谢橘年却是睡得一点都不踏实,醒醒睡睡,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她就忙将合欢叫了过来,“昨天晚上侯爷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合欢摇摇头,道:“侯爷昨晚上没有回来了,倒是姨娘,这个时候还早,不如您在睡会儿?”
谢橘年心里一个咯噔,“那你去别处问问,看看侯爷是不是歇在了书房或者别的姨娘房里头.”
合欢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可半个时辰之后,她就回来了,答复也是一样的,沈易北昨天晚上并没有回来,不仅昨夜没有回来,到了如今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谢橘年呢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易北在皇上跟前当差是需要值夜的,可却从没哪一回像是昨晚上似的。
但是如今就算是谢桔年再怎么觉得惴惴不安,如今沈易北没回来,她也得不到消息,毕竟她也没有在宫里头安插人的本事,不过想着老祖宗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许在宫里头有人人脉。
所以她连早饭都没吃,则匆匆提着裙子去了宁寿堂。
昨晚上是下了一夜大雪,这长宁侯府之中也不是没有步撵的,可合欢问了,步撵刚收拾出来,要想收拾干净了也得等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能用了。
谢橘年可是觉得一刻钟都等不了了。
那积雪已经是漫过她的脚踝了,谢橘年向来怕冷,如今只觉得脚冻得是半点知觉都没了。
合欢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直朝着手心哈气,“姨娘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这府里头抬了画主子和棠主子,您表面上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可不过是侯爷昨晚上没回来,您就着急的像是什么似的……”
着急吗?
谢橘年忍不住反问自己,可旋即却是正色道:“我当然得着急了,这侯爷乃是长宁侯府的顶梁柱,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这整个长宁侯府都得跟着完蛋,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跟着老祖宗吃斋念佛了!”
嗯,对,就是这样没错,她虽不怎么喜欢沈易北,可这个年代的女人就像是藤蔓似的,只能紧紧缠绕着男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就连合欢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掩嘴嗤笑。
等着谢橘年到了宁寿堂的时候,老祖宗依旧在小佛堂念经,如今听说他来了,这才出来了,笑眯眯道:“……听说你和侯爷最近关系不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替我生下重孙了!唉,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长宁侯府的子嗣一直都极为艰难,我日日在佛祖跟前祷告,却依旧是半点作用都没有,要不然当初老夫人提出要将知画和初棠抬为主子,我也不会松这个口了!”
说到底,这老人家还是想抱重孙子了!
谢橘年笑了笑,反正是一点都不心虚的,她来了之后,也就和沈易北滚过那么一次床单,距离如今也有段时间,难道还能凭空蹦出来个孩子,“老祖宗莫要太担心了,您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定会儿孙满堂的,等着替重孙儿张罗媳妇了……”
老祖宗笑的是嘴巴都合不拢了,“那我可是要借你吉言了!可说句实话,如今这满屋子的女人,我也就巴望着你能够早些生下侯爷的子嗣,橘年,只要有人在宋氏之前生下儿子,我就能将你的儿子立为长宁侯府的世子!”
这话说的也就太严重了些!
谢橘年忙道:“该是我的我不会让,可不是我的我也不会抢,这世子的位置只能交给夫人的儿子来坐,除非她生不出儿子来……额,老祖宗,我没这个意思,其实夫人生不生的出儿子,我一点都不关心。”
“不过您方才的话却是太严重了些,这件事暂且不提老夫人和夫人会不会答应,就是宋家那边也不会轻易松口的!”
一想到宋阁老如今在皇上跟前颇为得眼,老祖宗只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些话了,一说起这些,我就心烦!我瞧着你最近像是胖了些,这样才好,原先你也太瘦了。”
谢橘年点点头,道:“您是不知道,如今我不仅一顿能吃下一碗饭,昨晚上更是吃了一碗鸡蛋羹,还喝了两碗牛肉汤了,能不胖吗?”在她的调教下,这芙蓉园小厨房厨娘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最好不过了!”老祖宗微微颔首,“不过我瞧着珍珠像是瘦了些,你们俩儿在我眼里向来就像是嫡亲的孙女似的,你们俩得好好的才是!我也得了信儿,说是你哥哥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你爹娘还有你们祖母坟墓前祭拜一番,若他们见着你们三个这样听话懂事,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谢橘年只笑着说好。
可老祖宗却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橘年给她老人家剥了个福橘,只道:“您是怎么了?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不成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
老祖宗接过福橘,却是将那剥好的福橘放在了一边,又是长叹了一口气,“最近你倒是听话懂事,让我安心的很,可珍珠那边却让我头疼的很……你不是不知道,珍珠这孩子从小看着是个柔弱懂事儿的,可向来最柔弱懂事的人,犯起倔来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说起珍珠来,满脸都是无奈,“之前珍珠定下的那门亲事,你可还记得?”
谢橘年点点头,“当然记得了,就是她和刘大哥的那门亲事了!”
老祖宗只道:“就是这门亲事惹出来的祸,珍珠如今是东阳伯府的大姑娘了,就算是嫁给了寻常人家的世子爷都没什么嫁不得的,可她就是死心眼,硬是要嫁给刘正飞!”
“原先她是我身份的大丫鬟,刘正飞是刘管事的儿子,刘正飞对她又是痴心一片,说起也算是良配了。可如今她这身份不一样了,哪里还能嫁到刘家去?不是我嫌弃刘家,这刘管事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刘正飞也是个极好的,只是,唉……”
谢橘年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老祖宗出生世家,又嫁到高门,这骨子里的规矩和门第是舍不去的,“不过老祖宗您想啊,这高嫁有高嫁的好,低嫁也有低嫁的好,若是姐姐嫁给了刘大哥,还不是任由着刘大哥捧着惯着,以后过得像是王母娘娘似的?”
“我倒是觉得她嫁到了高门才不好了,这东阳伯府也就靠着哥哥撑着,这娘家也没什么助力,说不准会被人瞧不起的,而且我觉得姐姐那性子也不像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老祖宗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也不是说要珍珠一定要嫁到高门中去,只是士农工商,这商人是排在最末的,要是刘正飞是个读书人,哪怕是他家徒四壁,只要他有出息,我也会答应这门亲事,可他偏偏只是一个掌柜,就算是再能干又能如何?”
正欲再说话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老祖宗,三皇子过来了,说要见您了。”
老祖宗微微一愣,忙道:“快请三皇子进来。”
谢橘年也是懂得分寸的,忙下去了。
只是她迈出宁寿堂的时候,恰巧经过了三皇子身边,行礼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三皇子一眼——众人都说三皇子儒雅,可她怎么从三皇子的眉眼之中看到了几分阴沉和算计?
三皇子微微颔首,算是接了她的礼,直接步入偏厅,一进去更是忙扶住打算朝着他行礼的老祖宗,“老祖宗您这是做什么?您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093 疼爱,还是虚情假意
老祖宗笑着道:“看三皇子这话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管我和三皇子祖母关系如何,可如今您是皇子,我只是个年老妇人,自然是该向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连忙打断她的话:“看您说的这话,真的是越来越……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我来找您是有要紧的事的!虽说宫里头如今尚且没有消息传出来,可我却听到有内侍说东阳伯勾结蛮夷,有叛乱之心,皇上因为这件事勃然大怒,易北更是昨晚上更是连夜去了宫里头了……”
打从三皇子进来,就有人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这怎么一回事儿?”老祖宗只觉得不相信,这东阳伯谢信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哪里有这样大的能耐,“更何况这孩子虽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三皇子可以想想,他一个小小的副将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我看啊,定是有人见着东阳伯府起复心生不满,想要栽赃陷害吧!”
三皇子耐着性子道:“老祖宗这件事儿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看皇上那边怎么说!我听说说了昨晚上易北连夜匆匆进了宫,在延禧宫门口等了大半宿,这今早上父皇刚起来就跪在皇上跟前,说这件事儿定有蹊跷。”
“之前父皇是多看重易北啊,可今儿了?今儿父皇理都没理他,直接去上朝了,等着父皇下朝了,一见着易北在御书房门口等着,是扭头就走……父皇的性子您多少也听说了些,很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如今这事儿,可见是非同一般了。”
“我猜想,父皇之所以如此生气,是不是已经有人递了证据上去了,要不然父皇怎么会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易北?”
老祖宗只觉得不对劲,只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了?怎么会这样了?”
三皇子只道:“我也打听过了,东阳伯虽只是一个将士,可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坐到了副将的位置已经十分难得,这位置虽不算高,可也不算低了,若真的有心和蛮夷勾结起来,想要谋害我朝将士也不是不可能的!”
“自古以来这将士是和蛮夷勾结的不在少数,贩卖军火,私运粮草,以次充好,这种事儿还少了吗?千里长堤毁于蝼蚁,从古至今,我朝在这件事上吃了不少亏,父皇对这件事一直深恶痛绝!”
“辽王的不安分已经够让父皇头疼的了,若是再有人和蛮夷勾结,这江山如何能守得住?所以皇上如此动怒也就没什么数偶过去了……”
老祖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皇子虽说的我懂,我只想问三皇子一句,若是东阳伯当真不能洗清罪名,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三皇子也沉默了。
老祖宗心一紧,“如今该不会是和当年的东阳伯府一样,落得一个杀头流放的境地吧?”
三皇子沉吟片刻,只道:“这倒是不会,父皇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想必是不会祸及东阳伯府的两位姑娘的。”
沉吟片刻,他却道:“但若是这个罪名真的落定,只怕东阳伯的性命就保不住了,也是可惜……这东阳伯府眼看着就要一家团聚了,如今怎么就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说着,他更是看了老祖宗一眼,只道:“暂且不论皇上那边会如何做,若是这件事真的和东阳伯有关系,您打算如何做?”
老祖宗手中的佛珠捻的飞快,半响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是啊,她能怎么办了?她一个年老妇人又能怎么办?若三皇子的母后还在世,她还能够进宫去求一求,可如今她在朝中要人没人,要势没势,唯一能够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也就是沈易北了。
如今沈易北乃是是长宁侯府的顶梁柱,难不成为了东阳伯府要将自己的嫡孙也牵扯进去?
老祖宗的思绪转得飞快,但却连半点思绪都没有。
三皇子只道:“老祖宗,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还不如趁早将所有的罪责都撇的一清二楚!父皇虽说不会将这件事祸及到东阳伯府的两位姑娘,可要说一点都不迁怒,那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