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橘年却是看的很淡,“就算是到时候真的有人瞧不起丹阳县主,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丹阳显著不是个小孩子了,她不能一辈子活在您的羽翼之下!很多事情她要自己去面对的,更何况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不管是好是坏,她都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而且我觉得兴国公府世子爷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您应该对丹阳县主有信心,也更对兴国公府世子爷有信心才是!”
其实这个道理,保宁长公主原先也想过,自己女儿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如今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丹阳,依照着丹阳的性子,只怕也会硬着头皮走到底的。
丹阳啊,就和她的性子一样,不会轻易交付于真心,可一旦将这心交出去,就不会再有收回来的道理了,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了?
当初她怀有丹阳的时候,先皇想将丹阳流掉,她不愿意,先皇没有办法,只想替她找一块遮羞布,想要将她许配给旁人,到时候这公主早产生下女儿,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因为冲着她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显贵人家的哥儿想要来求娶她,先皇也帮他选了两三个合适的,只等着她点头就是了,只是……她无论如何还是做不到这一步,她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那个人啊!
想及此,她只觉得喉头发涩,“你说的有道理,丹阳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只是橘年,若有朝一日丹阳真有什么苦处,你能不能帮帮她?你就当这是一个母亲在求你!”
如今她用的是丹阳县主母亲的身份,而不是保宁长公主的身份!
185
谢橘年只道:“保宁长公主您这话严重了,就算是没有您的这番话,改日丹阳县主有什么困难,我也一定会帮她的!说句越了规矩的话,对我而言,丹阳县主就像是我的妹妹似的,您也别笑话我高攀,打从我一开始见到她就很喜欢她,原先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眼缘这种东西,可如今见了却发现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的!丹阳县主喜欢我和我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记捎给我一份,我自然也不能辜负她对我的这份喜欢,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儿,她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保宁长公主,您不会是想做些什么吧?”
保宁长公主扫了她一眼,脸上浮现了几分笑容,这笑容是除了丹阳县主跟前很少对别人有过的,“你放心,我没有这么傻,如今还没看着丹阳嫁人,我怎么会轻举妄动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我没听过?当初皇上刚继承大统,曾有心想要将慧贵妃立为皇后,那个时候我极力反对,再加上皇上恪守法制,所以这才将季皇后立为了皇后,为了这件事,慧贵妃——我的亲表姐指着我的鼻子,将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要我真的是个脸皮薄怕事儿的,只怕也就不能带着丹阳活到今天了。”
“至于辽王……当年的爱恨情仇到了如今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我知道皇兄想要要了辽王的性命,若换成了一般人,肯定会为了皇家和兄长舍去自己的性命,只是我却很自私,我还有我的丹阳,我还没看到我的外孙出事,我不会这么傻!”
其实就算是她想要杀了辽王,只怕也没这个本事和实力吧!
嘴上说着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可这么些年不知道在多少个梦里她都梦到辽王,也想见到辽王,想将当年的误会说清楚。
只是当辽王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京城城门外的时候,她却没有这个信心了,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了。
谢橘年听到这话这才放心了,事实上保宁长公主也没她想象中这么不堪。
等着丹阳县主进来之后,保宁长公主却是将她的身世也告诉她了,末了更是道:“……丹阳对不起我一直瞒了你这么多年,其实我也不想的,当年的恩恩怨怨我也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了,原本是打算一辈子瞒着你的,可是如今你都要嫁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告诉你的好!就算是你恨我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丹阳县主活了这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娘亲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原先年纪小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今只觉得心疼了,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娘亲,您别说了,别说了,我怎么会恨您怪您了?之前我虽没有父亲,可我得到的却是比别人多得多,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还是有。”
“还记得那个时候慧贵妃娘娘还在世,皇帝舅舅也没有登上皇位,甚至连太子都不是,有一次慧贵妃娘娘在您跟前吃了瘪找我撒气,直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您知道了冲上去狠狠给了慧贵妃一巴掌,这慧贵妃闹到了皇帝舅舅跟前,您又是给了她一巴掌……这辈子您能给我的您都给了我啊,我还有什么不满意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丹阳是真的长大了!
保宁长公主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若换成了一般的母亲肯定会将丹阳县主搂着狠狠哭一场的,可保宁长公主这性子,只是微微颔首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了。
因为这件事,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之间都需要个缓冲的时间,所以在丹阳县主问了几遍保宁长公主需不需要自己陪,被保宁长公主拒绝之后,丹阳县主还是跟着谢橘年一同回到了长宁侯府。
这一路上丹阳县主都是怏怏的,到了马车快到长宁侯府的泗洪终于忍不住了,只道:“橘年姐姐,你说我爹……不,辽王长什么样子?侯爷不是见过他吗?侯爷回来了之后有没有和你说起辽王?”
就算是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哪能真的能不在乎了?
还记得小时候她的娘亲总是骗她说等着她长大了,她的爹爹就会回来了,小时候她最盼望的就是长大了,如今这一天是真的来了。
谢橘年摸摸她的额头,笑着道:“侯爷和我说了,说辽王生的很年轻也很英俊,说你长得很像她,当初侯爷一回来就知道你是辽王的女儿了,毕竟你们的长相是骗不了人的。”
辽王身形高大,所以如今就算是丹阳县主只有十四岁,却生的比寻常女子都高了。
丹阳县主却是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我真的好像见一见他,看看他是不是和我想象中一样,橘年姐姐,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梦到过他多少次吗?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想要去看一看,只是她知道这样做,娘亲会不高兴的,所以她不会这样做的,“你说他这次来京城是为什么?不会是因为知道我受了欺负来给我撑腰的吧?”
只是辽王到了,这四皇子也已经死了。
想了想,她又道:“你说他不会是拿我当幌子,真正想要的就是那皇位?从小到大我听多了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你看看四皇子和七皇子,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为了皇位,四皇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谢橘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叹了口气道:“好了,别去想这些伤神的事情了,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了,你啊只要安安心心当你的新娘子就好了!如今有保宁长公主和我们护着你,等着你成亲之后,我就将你交给顾玉,你要相信顾玉,这顾玉是兴国公府的世子爷,到时候你就是兴国公府的世子妃了,旁人怎么敢欺负你了?”
提起顾玉来了,丹阳县主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她这边是心情好了不少,谢橘年的心情可是一点都没好的,她一进门,就连看到乳娘抱着平哥儿和安安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逗了逗两个孩子,谢橘年只要乳娘将两个孩子抱下去了,如今她可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沈易北见状,知道这下子情况怕是不大妙,“丹阳县主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谢橘年乏力点点头,可转而一想,又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的?”
沈易北拉着她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啊,都写在这儿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其实这件事情,丹阳县主是早晚都要知道的,只是……这件事却是太棘手了些,辽王要见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可她们俩儿都不愿意见辽王,保宁长公主这性子,若是她不愿意见,谁都不能强迫她的。”
他们俩儿在这商量了很久还是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
谁知道到了帝天辽王就有动作了——四皇子的陵墓被毁了,一具尸体被毁的不成样子。
众人还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直说辽人果然蛮横不讲理,一时间是人人自危。
可辽王还真是有本事啊,就算是皇上下令将城门都给封了,可辽王还是带着那千余人兵马闯入了京城,如今一行人都住在了寻味楼,丝毫没有遮掩,是一点都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的。
皇上一看,大事不好啊,这次是派了他的心腹李长德亲自去和辽王谈判,只是辽王见都没有见李长德,丢出来的还是那几句话——他只要保宁长公主和丹阳县主,若是见不到这两人,这两人不肯跟着他回辽东,他不介意留在京城的,只是留在京城,这皇上的皇位也就保不住了。
皇上这下子是真的着急了,更是听说那驻扎在湖北的那些辽军也已经朝着京城方向打过来了,这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等着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怕这辽军距离京城也不远了。
这朝堂之上人人都是急的不行,唯有保宁长公主还悠哉乐哉的,她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经常能见到丹阳县主,如今连别院也不回去了,只住在原先慧贵妃住的延禧宫,也算是悠哉乐哉。
皇上是愈发觉得看不懂自己这个妹妹,这阿慧死了,死的又不大太平,她们俩儿一向不和,这保宁怎么在这延禧宫还能住的下去?也不怕晚上见鬼了?只是如今他一心操持着朝堂上的事情,劝了几次见着保宁长公主不听,也就任由着她去了。
正当皇上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这三皇子却是毛遂自荐了,说要亲自去和辽王谈判。
如今甭管是骡子是马,皇上都打算拉出来溜溜,见着三皇子想要试一试,犹豫片刻也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的三皇子也在为自己筹划,他向来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出手的,与辽王碰面是这样,对皇位,也是这样子。
186
三皇子究竟和辽王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可经过三皇子那番话之后,辽王等人虽没有退出京城之外,可整日却是呆在寻味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相比于原来那高大强壮的辽军在京城四处走动,惹得京城人人惶恐不安,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皇上见状,这才对自己冷落许久了的嫡长子刮目相看,问问他到底和辽王说了些什么。
三皇子笑了笑道:“……父皇将这件事想的太严重了,儿臣无非是打着亲情牌了,儿臣和辽王说,小时候他还抱过儿臣、还教过儿臣功夫了,还记得儿臣小时候会骑马还是跟着辽王学的,小时候的事情连儿臣都还记得,辽王也一定记得的,所以对儿臣才多给了几分情面。”
皇上听到这话果然没有再深究了,在心里觉得这辽王总还有一些人性的,毕竟如今辽王还是求着他们了。
可这些话沈易北是一万个不相信,他不相信辽王会有这么好说话,除非这三皇子自己与辽王做下了什么交易。
只是,会是什么交易了?
他并不知道,他知道季七那边肯定知道,不过季七如今和他们越走越远,已经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了。
沈易北心里有事儿,就连回来的时候看到平哥儿也是闷闷不乐的,如今平哥儿已经回笑了,一笑就露出光秃秃的牙床来,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因为安安身子弱些,如今还只会流口水了。
沈易北看到儿子心情这才好了不少,谢橘年见状即命人端了些汤菜过来,只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瞧你愁眉不展的,之前你老是劝我但是不要太伤神,想多了劳累的还是自己的身子,这话你对我说的怪起劲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忘记了?我看你啊总一天将自己累垮了才舒服!”
如今的谢橘年就像是个小管家婆似的,念念叨叨的,可沈易北只觉得心里一暖,捁住她的腰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咱们就不说这些事情了,我也不想这些事情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整个人还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谢橘年知道他根本就做不到不想,只道:“侯爷,就像是我这几天劝丹阳县主似的,凡事都得从好处想,这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撑着了,没有你,这明天的太阳还是一样会升起来,若是你病倒了,我们这家都没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