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没有说话,只是两人的眉眼中都带着几分不信。
七皇子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皇上,可三皇子却在揣测一件事,若是皇上方才真的撒手人寰了,那这皇位是落在他身上的胜算大一些,还是落在老七身上的胜算大一些?
更何况,他们方才都听到刘太医说了,说皇上只怕时日不多了,这寒气入骨,病入膏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如今皇上说他没事儿,两位皇子和几位重臣自然不敢多言,皇上的脾气可是一日比一日大了,前几日因为有吏部侍郎上书国库空虚这问题,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顿。
众人可谓是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斥责的?这不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儿吗?
这事儿半日之后就传到了沈易北耳朵里去了,原本他以为自己有时间去筹划的,可如今看来,好像时间也不够了。
就连天黑了,沈易北不想睡,让谢橘年先歇下,他在外间看看书。
他有心事,谢橘年没有去打扰,她知道沈易北的习惯的,碰到了烦心事,是想要一个人自己静一静的,她则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只是谢橘年哪睡得着啊?朝外侧躺,也跟着辗转反侧,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沈易北还是不愿意放下京城的一切,她知道沈易北喜欢权势,但凡是个男人,都没有不爱权势的,只是沈易北这些日子表现出的淡薄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谢橘年百思不得其解。
想的太入神,连外面传来脚步声都没听到,等谢橘年反应过来,赵恒已在面前。
“发什么呆?”坐到床上,沈易北笑着坐在床沿,脸,已经一更天,他还以为她早睡着了,哪想进来就见她朝外躺着,身子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乌黑的发衬着白净净的脸,依旧柔媚万分。
沈易北心中软成一片,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他眉头舒展,眼中有笑,谢橘年望着他道:“想你呢,想你为何不睡觉。”
沈易北意外地看她。
谢橘年撑坐起来,“侯爷若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沈易北笑了,他是有心事,可这种事说出来了,只会惹得眼前的人和他一样烦心。
“皇上身子骨不好,我有些担心,虽说皇上不仁义,可到底也是九五之尊,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将人搂到怀里,沈易北低叹道。
?御书房。
皇上盖着被子靠在暖炕上,浑浊的眼睛凝视琉璃窗外,已经许久没有转过眼珠了。宽敞空旷的内殿,只有李长德弯着腰候在一侧,无声无息,宛如一座雕像。
“宣陈忠。”
皇上突然开口,声音无力。
宋阁老倒台之后,次辅陈忠升了首辅,这朝堂之上不管是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皇上总是会和陈忠商量,就连当初宋阁老被贬官之后被下发到哪儿去,这皇上也是和陈忠商量的。
这皇上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想的不清楚,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有的时候都要想上半天,索性也不愿意去想了,只将陈忠给找过来。
李长德立即领命去安排。
皇上终于动了动,翻身时牵扯心口的疼痛,皇上深深吸了口气。
他可以瞒所有人,唯独瞒不过自己,现在他好歹能活着能说话,可是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这人就倒下去了。
皇上不想倒下去,不想承认自己老,但他拗不过命。
李长德还在外头,正低声吩咐小内侍去将首辅大人请过来。
不知道为何,皇上脑海中只迸出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来,犹豫片刻,只低声道:“罢了,将沈易北叫进来吧!”
李长德没有半刻犹豫,应了一声又继续下去吩咐了。
????两刻钟后,沈易北匆匆而至,带进来一丝殿外的寒意,看了眼皇上,沈易北微微弯腰行礼:“皇上……”
皇上摆摆手,免了虚礼,然后示意李长德出去。
李长德走后,皇上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沈易北坐过来。
这样的恩宠,放眼当今,可是没几个人有的,就连三皇子和七皇子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候,也只是坐在锦凳上的。
沈易北没有坐上前,站在一旁,依旧挺拔如松,皇上病了,糊涂了,可他还没有糊涂了。
皇上心中苦笑,也不知道沈易北什么时候就和自己生分成了这样子,想当初沈易北刚到他身边来的时候,胆子大的很,如今只道:“朕不与你绕弯子,朕只问你,你觉得七皇子能担大任否?”
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皇上低声问道。
听到皇上的话,沈易北平平静静的,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看了眼皇上,又垂下眼帘道:“皇上早有定论,又何必问草民了?”
皇上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啊,他早有定论了,要不然今日找来的大臣就是三皇子那一党羽的了,因为他明知道这样做对三皇子不公平,却还是将沈易北找来,是想要沈易北说服自己,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啊,像是人精似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看穿了自己的心。
有了决定,翌日早朝,没等大臣们奉劝皇上立储,皇上就先一步下了诏书,册封七皇子为太子,年后择吉日迁入东宫。
七皇子不是不惊讶,这些日子请封太子的奏折像是雪花似的飞上了皇上跟前,可皇上都是按压不发,谁都以为皇上要一直这样拖下去,再怎么也得拖到了年后去了。
可如今什么动作都没有,这太子之位就到了自己身上了?原本以为他还要和三皇子你争我夺一番,争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了。
七皇子心中狂喜,甚至连三皇子都顾不上了,忙上前谢恩,众人的恭贺声不绝于耳,七皇子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出了宫门都不知道了。
沈易北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并不是很了解皇上,却是了解保宁长公主的,若是保宁长公主没有十全的把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京城的。
这顾玉是七皇子的人,若三皇子继承了大统,七皇子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等着除夕一过,七皇子便以太子身份入主东宫,如今他虽只是太子,可皇上身子骨不行了,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太子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了沈易北的职位,更是封长宁侯府为宁国公府,沈易北则成了宁国公。
大臣们瞅瞅太子,开始动了别的小心思,这宁国公可是太子跟前的第一红人,这太子妃他们不敢得罪,可能拉拢宁国公啊?
所以但凡身边有合适的姑娘,侄女,那都想要塞到沈易北跟前来的。
就连谢橘年都听说了这消息,谢橘年这边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杜秋娘和玳瑁倒是急得很,特别是玳瑁,急的嘴巴长了一圈泡。
谢橘年见了,反倒是还哈哈直笑。
玳瑁委屈,是觉得真的委屈,一边捂着嘴一边道:“夫人,哪里有您这样的?别人送来的姑娘您不担心也就算了,可太子那边也送来了两个美妾,如今正在府中住着,秋娘姐姐去见过一次,长得可还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万一国公爷真的……”
☆、220
谢橘年忍俊不禁,笑着道:“万一国公爷真的什么?”
玳瑁一跺脚,低声道:“万一国公爷真的收了那两个女子,那该怎么办?”
“若是国公爷真的收了那两个姑娘,咱们拦不住,若是国公爷没有存这个心思,谁也强求不了,整件事情上这做鱼不做都是在国公爷身上,咱们去操这个心做什么?”谢橘年嘴上说的很淡然,可心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只是这份担心,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因为如今沈易北是宁国公了,恢复了官职,每日还是要去上朝。
这太子初定,琐事繁多,再加上太子事事都离不开沈易北,如今沈易北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其实太子找沈易北,也就是商量如何安置三皇子,皇上心底里依旧觉得自己愧对这个嫡长子的,特别是见着诸位大臣纷纷向太子投诚,心里愈发不舒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见了三皇子落魄的这样子,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了。
原先的三皇子勤政爱民,每当皇上在朝堂之上提出询问时,三皇子总是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可如今了?皇上上朝的时候本就少了,有的时候就算是将三皇子叫到自己跟前来,这三皇子还是说不出几个字来,皇上就觉得,老三这可是真的恨上自己了。
皇上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不少,只觉得愧对三皇子,所以这段时间对三皇子也是好的不得了,不仅给三皇子封了亲王,甚至连这三皇子的亲王府都比寻常王府大了一圈。
这太子的太子之位还没坐热乎,皇上就闹了这么一通,太子怎么会不担心?自然是整日拉着沈易北等人商量对策了,太子还真是纯良,若是换成了一般人,只怕早就对着三皇子暗下杀手了。
可他只想着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沈易北如今可谓是日出而出,日暮而归,忙得很,这一日他刚从太子府回来,回到了芙蓉园,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平哥儿咯咯的笑声,接着便是谢橘年那轻柔的声音,“来,平哥儿,叫爹爹,爹!爹!这几日平哥儿没见到爹爹,不会把爹爹啊忘了吧?”
沈易北只觉得心头一酸,这段时间他从长宁侯成为了宁国公,这朝堂之上恭贺的人都不少,内院之中怕是更多了,她一个人是如何应对的来的?
可橘年却是什么都没说!
沈易北抬脚走进去,刚好见着谢橘年正在逗两个孩子玩,谢橘年手上拿着拨浪鼓,平哥儿和安安两个孩子眼睛齐刷刷落在那拨浪鼓上,特别是平哥儿,男孩子好动,如今就算是他穿的像个小团子似的,却还是想要爬过去抢那拨浪鼓。
只是平哥儿好不容易爬的近一些了,谢橘年又将拨浪鼓挪远些,如此试过了几次,平哥儿瘪瘪嘴,就要哭出来了。
谢橘年一见,慌忙将拨浪鼓塞到平哥儿怀中,平哥儿这才破涕为笑,抱着拨浪鼓啃起来了……
沈易北站在门口,嘴角也是微微翘起。
还是玳瑁眼睛尖,发现了沈易北,忙上前请安,请安过后则带着屋内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沈易北为了弥补平哥儿和安安,陪着两个孩子玩了好久的拨浪鼓和风车,平哥儿和安安都十分开心,就连晚上睡觉都比平日里睡得想多了。
谢橘年想睡却睡不成,不知今晚沈易北为何兴致那么高,只口口声声说要给平哥儿和安安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惹得沈易北来了一次又一次,就连那上等的梨花拔步床都咯吱咯吱作响。
到了最后一次的时候,沈易北从后面抱住她,一手坚持别着她下巴,看着她来,慢慢吞吞。
????“侯爷……”
????谢橘年难受,想他快点。
????她双颊绯红,像蒙蒙细雨中微湿的粉牡丹,杏眼哀求地望着他,媚态入骨。
沈易北忍不住匍匐下去,亲够了,才贴着她发烫的脸,哑声问:“还叫侯爷?”
谢橘年笑嘻嘻攀着他的颈脖,改叫他国公爷。
听惯了侯爷,沈易北并不喜欢这样新称呼,听着她轻轻的哼唧,沈易北忽的抱紧她,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
谢橘年叫惯了侯爷,如今想了会儿才记起来她的男人叫沈易北。
可这样的称呼,她从来没有叫出口。
????“叫我的名字!”沈易北将她摁成平躺,没有任何预兆的一阵疾风骤雨,那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橘年那张明媚的小脸,好像要将她这小妖精的模样刻进心里才好。
谢橘年的身子骨差点就散了,如一艘卷入风暴的小破船,哪还有心思想什么别的,啊啊地连续喊了好几声“沈易北”,喊了不管用,又改成“易北”。
沈易北原本只是打算逗逗她就好,没想到她会这样喊,喊的别带一种风情,带着撒娇,又带着几分痴狂,沈易北莫名受用,索性一气到底。
事情完了之后,两人身下的褥子都没法睡了。
谢橘年软绵绵地趴在他胸口,又累,又酣畅淋漓。
“不会有别人。”沈易北拨开她面前的长发,声音沙哑。
谢橘年抬眼,似乎有些不解,好端端的,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不会有别人。”沈易北抚着她脸,低低重复道:“这辈子,都不会有别人,你是我孩子的娘亲,是我沈易北的妻子,这辈子我身边都不会有别人了,之前你受过的苦楚,用余生,我都会一点点还给你的。”
沈易北从未对谢橘年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谢橘年如今只觉得晃了晃神,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
沈易北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
谢橘年只觉得鼻子发酸,当初她刚来这个世界,被老夫人刁难,被众人瞧不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可如今只觉得这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梦就醒了……不过我希望就算是梦,这个梦一辈子都不要醒才好!”
沈易北拍着她的脊背,就像是乳娘哄平哥儿和安安睡觉似的,“放心,不会的,就算是梦醒了,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的,等着到了老了,咱们俩儿七老八十了,走不动路了我们俩儿还是要每天每夜在一起的。”
谢橘年听到这话只喃喃说好,想着以后两个人成了老头老太太,蹒跚走路的模样,都觉得好笑。
这一夜,沈易北搂着谢橘年的腰身,一夜都没有放手。
到了第二天,沈易北就去了太子府,直说要将太子赏赐给的两个美妾送回来。
自古以来,这上位者拉拢朝臣,要么是送金银珠宝,要么是送美人字画,在太子看来,这美人是珠实际的东西了,可万万没想到沈易北不要。
在太子看来,这沈易北身边就一个宁国公夫人,实在是太寒碜了些。
太子看着眼前的沈易北,语重心长地道:“……易北,你与宁国公夫人情深,孤都知道,但你贵为宁国公,就该广纳侍妾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才能确保国公府的传承,只宁国公夫人一个,万一孩子……”
????“太子。”沈易北有些无奈,不想听任何忧虑他子女康健的话。
????那是他的晚辈,太子也不愿意多说,万一真的成真了,他也会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