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北也是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儿都能料事如神的,“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退一万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皇上因为橘年迁怒于我,到时候大不了我带着橘年住在庄子上,可就算是这般,不也还能飞鸽传书吗?”
老兴国公看着他这般豁达,也算是明白了孙子为何在他跟前那般崇拜沈易北了,就冲着这份情怀,就配得上这份豁达!
他拍拍沈易北的肩,这才走了。
反观谢橘年那边已经到了花厅,她一进去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因无他,毕竟如今她的名声在京城之中够“响亮”。
原本在她进去之前,这众人都在议论她的,有人说她命苦,说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和九王爷扯上关系了,要不然这侯夫人的身份加上东阳伯府姑娘的名声,这宫里头又有个得宠的姐姐,怎么看都是人生赢家的样子,可如今却成了这样子了。
有的人却说她命好,这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膝下有儿有女,有丈夫的宠爱吗?长宁侯为了她连权势都不要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众人说的正起劲儿,可她一进来,倒是鸦雀无声了。
方才其中说的最起劲的就是兴国公府夫人陈氏了,她的那些话可是一点都没留情面,在她看来,要是没有谢橘年夫妇两个在其中捣鬼,她在兴国公耳畔吹吹风,这世子夫人的位置肯定就是自家侄女的了,若是这样子,自己和儿子还有什么可愁的?
如今倒好,顾玉娶了个破鞋进来了,还是个身份极高,她处处都不敢,也不能怠慢的破鞋,她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所以等着谢橘年一进来,她就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京中最近的大红人——长宁侯夫人吗?”
这话她敢说,旁人可是不敢随便接的。
谢橘年像是没听见似的,上前给她请安,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顾玉的母亲了。
☆、216
兴国公府夫人陈氏也不是一个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要真的没半点脑子,如今这位子也坐得不安生了!
要真的当着满花厅的贵妇人不给谢橘年脸面,她这个当国公夫人的面上也无光,只好扫了谢橘年一眼,只道:“也难怪长宁侯夫人这些日子气色和当初一样好了,只怕也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身上,想想也是,这长宁侯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有长宁侯的宠爱,还怕什么呢?女人活着一辈子不就图这些吗!”
说着,她更是笑吟吟道:“这丹阳马上就要进门了,我这个当婆母的也没什么愿望,只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够恩恩爱爱,就像是长宁河和长宁侯夫人这般,我便知足了!”
她这话总算说得是好听了些!
谢橘年也上前道喜:“兴国公府世子爷与丹阳县主乃是一对璧人,定会恩恩爱爱,早些给新国公府开枝散叶的!”
只是,这话说的兴国公夫人陈氏可是不愿意听了!
这兴国公如今膝下有幺儿,再加上顾玉时不时顶撞兴国公,所以兴国公并不是很疼爱自己这个长子,倒是喜欢幺儿一些,若是顾玉生下儿子,当长辈的自然会更疼爱隔辈的孙子,哪里还有他们母子活的命?
这份心思她不说,面上却是表露无遗,也不愿意再怎么搭理谢橘年了。
只是众人见着这兴国公夫人都不敢得罪谢橘年,不少人也忙笑着上前搭话,“长宁侯夫人过来了,怎么不见这府中的少爷和姑娘了?我在家里呆着的时候,便也听说过这长宁侯府的少爷和姑娘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夫人怎么不抱过来,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
有的人则对谢橘年不搭理,因为在那些妇人的眼里,就,女人长得再好看,在男人心中也抵不过权势!一个!在她们看来,这长宁侯夫人迟早都是要换主的!与其说她们去巴结这个,还不如留着精神去巴结下一个了!
谢橘年向来是个心宽的,不会去计较这些,那些人说些好听的,她听着就是,若是有人对她冷眼,她对别人也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只是别人提起自己那一双儿女,谢橘年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止不住的,“平哥儿和安安如今年纪也还小,不宜四处抱着,就算是真抱过来了,呆不了多久就要找奶娘的,只怕耽误了新国公府的喜事,侯爷说了,等过再上小半年,他们俩会说话了,能四处跑了,就将他们抱过来玩,到时候好让大家逗一逗!”
自然有人笑着说好,说着些趣话。
兴国公夫人陈氏看似在听她们说话,实际上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头来,眼睛珠子滴溜溜转着,没多久便对着身边的妈妈说了两句话,这妈妈听了只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不多时,这妈妈便带着兴国公府的大姑娘上前来了,兴国公府的大姑娘叫做顾鹂,这丫头生得娇娇小小,五官个头都随了陈氏,一点都没有兴国公府的豪迈和大气,也是因此这老兴国公倒是不大怎么喜欢这个孙女,更是觉得这丫头被陈氏教出了一副小家子气。
别的不说,就说这名字吧,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叫什么鹂的?这传出去没惹得人笑话吗?看看别人家的姑娘那名字叫一个大气!
其实这名字也是有一段渊源的,当年陈氏生女儿的时候难产,生了七八个时辰都还没能将孩子生下来,她哭的喉咙都哑了!
兴国公心疼妻子,待在产房里也是不肯出来,好不容易等着顾鹂生下来了,产婆却说陈氏不行了,兴国公难受的不行,可后来陈氏却是缓了过来,还对兴国公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本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听到了女儿的啼哭声,说女儿变成了一只黄鹂鸟,一直在自己的耳畔叫着,所以才将她给叫回来了,所以想要给目女儿取名叫做顾鹂。
兴国公见着母女均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就匆匆给女儿定下名字,就叫顾鹂了。
要是老兴国公不在了,他们夫妻给女儿取名字,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可老兴国公还在了,他们这样做岂不是不将老兴国公放在眼里?所以,从这件事上就足以看出陈氏不算是个聪明的。
当时老兴国公听说这件事儿气得胡子直颤,可孙女儿名字都已经定下了,他能驳了儿媳妇的面子,却不好与儿子闹得太生分了,之前因为顾玉的世子之位,他和儿子已经颇有些生分了,如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对顾鹂更是不喜。
可老兴国公喜不喜欢顾鹂,对顾鹂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她有父亲和母亲疼着便已经足够了,这已经能够让她在兴国公府和在京城世家贵女之中耀武扬威了,被人吹捧惯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容貌和德行是极为出挑的。
也是因此,她也就是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如今都已经十五岁了,这婚事还是迟迟没有定下,不是看这个是不顺眼,就是看那个觉得太窝囊了,看下一个,又觉得那人的身世配不上自己,所以一来二去,到了如今还没有亲事还没有定下来。
要知道这京城之中不少姑娘十五岁都当娘了,就连丹阳县主那般骄纵的姑娘,也十四岁嫁给了顾玉。
顾鹂倒是不急,她对自己有信心,毕竟别人都夸她仙女下凡似的,可陈氏这个当娘亲的却是不能不急,眼看着女儿一直拖成了大姑娘,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头比谁都急,只是思来想去,这京城之中还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了!
像周六那种世家哥儿,要么游手好闲,要么有龙阳之好,左看右看就没一个配得上自己女儿的。
寒门出贵子,这话倒是不假,只是那些人的家世却是太低了些,就算是有兴国公府的提拔,那些人想要出头,没有一二十年也不会位极人臣,她舍不得女儿去受那份苦!
思来想去,陈氏却是将目光打在了东阳伯谢信的身上!
这东阳伯年纪虽大了些,可上头却是有个在宫里头当贵妃的姐姐,谢橘年虽命不久矣,可皇上的心思众人都看明白了,只要谢橘年,皇上就会既往不咎,东阳伯谢信上头又没有公公婆婆,若是女儿嫁过去,就可以当当家主母,这可是挑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更何况这些年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将当年对老东阳伯的愧疚都加在了东阳伯谢信身上,所以说女儿嫁过去,不仅能过上好日子,说不准一嫁过去就成了诰命夫人,这是何等威风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东阳伯身边并没有通房和侍妾,是个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人。
所以,兴国公夫人是打定主意要撮合女儿和东阳伯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她出言讥诮了谢橘年之后呵斥及时止住了话头。
顾鹂也是知道自己娘亲心事的,她曾远远见过东阳伯一面,就觉得那人生的高大威猛,不由得也就动了春心。
如今上前给诸位夫人太太请安的时候,自然是装腔作势,装出一份乖巧懂事的模样来。
请安毕了,她更是是故意朝谢橘年拜了一拜,含笑道:“只怕您就是长宁侯夫人吧?我原先老早就听说过夫人的名声了,说是夫人及擅厨艺的,若是有机会啊,阿鹂可是要向夫人讨教一二的!”
她算准了谢橘年会喜欢她,毕竟那些贵妇人谁见了不会喜欢她?
只是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准这丹阳县主嫁过来之前,早已将她的脾气秉性给摸得一清二楚,作为丹阳县主的闺中密友,谢橘年也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像是丫鬟们犯了错就打骂丫鬟那还是小事儿,若是气狠了,她甚至连陈氏都敢甩脸子。
这样的人,谢橘年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她只以为顾鹂是想要通过她和未来的嫂子交好,只笑着敷衍,“讨教算不上,我的厨艺也勉强算过的去,只是喜欢琢磨些新奇的玩意儿,只要大姑娘不嫌弃就好了,只是……如今我有了平哥儿和安安,平日里都是陪着这两个孩子玩闹的时候多,如今倒是很少下厨了。”
这拒绝的意思就很是明显了!
其实众人这个时候也在怪顾鹂不懂事了,毕竟这谢橘年都命不久矣了,哪里还有心情指点她的厨艺?
可顾鹂是被人捧惯了的,如今被人拒绝,脸上的喜色微微褪去了些,“哦,夫人这是嫌阿鹂蠢笨,不愿意指点吗?”
有些话,点到为止,若是说多了,那就没意思了!
谢橘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知道她也听懂了,可既然听懂了,为何还这般咄咄逼人?
谢橘年也是有脾气的,索性装作没听到,不再理她,转身和一旁的妇人说起平哥儿和安安的趣事儿来了,经历过了生死大劫,很多事情她都已经看淡了,知道自己名声差到了极点,索性不再去理会这些。
☆、217
顾鹂的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打从她生下来之后,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只是念在这个人是东阳伯的妹妹,所以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可众人看向顾鹂的眼神却是变了变,原先都说这兴国公府大姑娘模样性子皆是不错,今天怎么就当着众人的面脸色就拉下来了?
众人心里门清,嘴上却并没有说什么,不多时,便到了顾玉和丹阳县主拜堂成亲的时辰了,众人也没心思去管顾鹂在想些什么,都过去看热闹了。
众人挤挤攘攘的,写君安倒是落在了最后头,她虽等这一日等了许久,可如今看着这满院子的红绸,觉得这一抹红色映到了心里,这份热闹凑不凑也不重要了。
更何况,她方才将众人议论沈易北的那些话听进去了,心里头又心事,她也不愿多在兴国公府呆着,在兴国公府这边吃了饭,则和沈易北一起回去了。
这两人心里都念记挂着平哥儿和安安,果然他们俩儿还没踏进芙蓉园的大门,就听见平哥儿和安安齐声大哭,两人都已经九个月了,到了会认人的时候,见着素来照顾他们的娘亲和爹爹怎么都等不回来,扯着嗓子哭,哭的嗓子读哑了。
谢橘年慌忙走了进去,一旁的奶娘见了自然是忙跪下,齐声认错,“……奴婢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老祖宗也来看过好几次,只是少爷和姑娘怎么都劝不住……”
谢橘年说不上是心里高兴还是不高兴,孩子们舍不得她,她这个当娘亲的心里是高兴的,可又心疼儿子女儿哭了这么长时间,“不怪你们!”
说着,她更是急匆匆抱起了平哥儿和安安,也许这世上真的有血缘亲情这么一说,谢橘年刚凑过去,逗了会儿子和女儿,这两个孩子便不哭了。
特别是平哥儿,看着谢橘年温柔的面庞,只咯咯直笑。
沈易北坐在一旁,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今儿他高兴,是是真的高兴,所以连带着嘴角都微微上扬了。
他这边是难得的清静,可三皇子那边却是如临大敌,怨不得他紧张,前些日子七皇子寻了一幅字画,这字画来是前朝大师张钦的遗迹,皇上寻了这么些年都没寻到,却被老七那小子钻了空子。
皇上一高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褒奖了七皇子一番,诸位大臣都像是墙头草似的,见着皇上夸了七皇子,也都朝着七皇子那边倒戈,有不少人甚至都说要皇上将七皇子立为太子了。
可就在方才,他更是听说了一件大事,说是这兴国公夫人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东阳伯!
若是搁在之前,三皇子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只是如今并非寻常之时,他不由得去想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兴国公府尚在,按照兴国公这年纪再多活上一二十年不算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也不是人人都像是老兴国公那样,一心想着含饴弄孙,会舍了这兴国公的位置,所以说,只要兴国公在一日,这兴国公府便由他说了算,至于老兴国公,顶天了还有十来年的活头!
到时候老兴国公死了,顾玉算个什么东西?
可要是兴国公府的大姑娘嫁给了东阳伯,那就是和沈易北绑在一起,也就是和七皇子绑在了一起,如此一来,这周家、兴国公府,还有长宁侯府都站在了七皇子那边,他就不能不愁了。
三皇子妃家世不显,这是当年皇上替他们哥几个选的皇妃,也就是怕皇子妃的母族家世显赫,让皇子们生出了不臣之心了!
如今这三皇妃对三皇子来说更是半点助力都没有,他能靠的只是自己,所以兴国公府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在七皇子那边。
想及此,三皇子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皇上替他找的妻子门第不显,他为何不替自己找一个高门显赫的侧妃呢?
要说三皇子运气好,打成出生之后,母妃没多久就去世了,的确是运气不好,可要说他运气不好,他运气又好的很,没过几日,这兴国公夫人因为心疼女儿,便带着女儿去了大佛寺上香,说的是上香,其实也是见着女儿心情不好,想要带着女儿出去走走。
这女儿在顾玉成亲的时候就被谢橘年排揎了一顿,可等着丹阳县主进门之后,更是没给女儿好脸色看,这谢橘年还好说,两人也就偶尔见一见,那丹阳县主可是女儿的嫂子,就算是冲着女儿甩脸子,就连国公爷都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