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北皮笑肉不笑,这谢橘年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每次过来也不过是听听曲吟诗作作画而已,哪里有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我又没说哪样!侯爷心思龌龊,怎么栽赃到我头上来了?”谢橘年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摸摸这个姑娘的小脸蛋,又看看那个小手,最后只道:“咦?怎么莫愁姑娘还没进来了?”
这花魁还真是花魁,架子都不是一般的大!
此时此刻,莫愁正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梳箅有一下没一下梳着自己那青丝般的秀发,心事重重。
一旁的花老鸨却是急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可是要将我急死才甘心是不是?之前你哪次听说那长宁侯来了不是高兴得像是什么似的,如今怎么就不愿意过去伺候了?你这脾气啊,最好还得改一改!”
“之前碰上的像是周六爷那种好说话的,事事能顺着你的性子的,万一真碰上了厉害的,你还不是只有乖乖顺从的份儿?在五皇子那儿,你还没学乖?若是不话,上前只有一巴掌!”
“看样子我真的把你看的太娇惯了,如今就凭着你这倔脾气,以后吃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哎哟哟……”
莫愁脸上半点涟漪都没有,只道:“妈妈莫要说了,你和长宁侯说一声,我身子不舒服,不愿意出去见客,这长宁侯和五皇子才不一样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看着自己跟前的摇钱树,花老鸨是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劝道:“这天底下的男人不都一回事儿?如今你凭什么觉得长宁侯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怎么,你以为那长宁侯还是原来的长宁侯了?如今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谁见着不巴着捧着,也就是你敢说着话……”
说着,花老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毕竟是从小养着莫愁长大的,对莫愁的性子也是知道些的,“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长宁侯吧?”
莫愁没有说话,依旧梳着自己的头发。
花老鸨一拍大腿,直道:“唉哟唉哟,我是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原先你次次一听说长宁侯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却耍起小性子来了!你啊,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这长宁侯对你还不如周六爷上心,甚至连那周六爷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若你当真聪明就好好巴着周六爷,以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莫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这眼眶却是红了。
花老鸨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了不少,“且不说这长宁侯已经娶了夫人,和长宁侯夫人一直琴瑟和鸣,更别说那长宁侯夫人出身高门,一般人可是招惹不得的!”
“更何况今儿我看了,跟着长宁侯一起来的那姑娘不像是长宁侯夫人,或许是个相好的也说不准了,莫愁啊,我的傻姑娘,你就息了这份心思吧,长宁侯身边难道还缺了美人不成?他要是喜欢你,不早就要了你了?”
莫愁心一酸,手一松,这梳箅从她手中掉了下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下,变成了两半。
她低声道:“就算是我没有见过长宁侯夫人,可也是听人说起过得,长宁侯夫人身量不高,为人极其贤淑温婉,又讲究规矩,想必是不会来怡红院的……”
“我也听说起过,所以才断定那人绝不是长宁侯夫人,这长宁侯夫人是大家闺秀,如何会来怡红院这种地方?”花老鸨忍不住想着方才那姑娘,咂舌道:“倒是跟着长宁侯一起来的那姑娘长得眉目明艳,看着倒是有几分灵气,容貌和你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
莫愁见惯了各色美人儿,在她的世界里好像还没哪个姑娘能比她漂亮,如今听说这沈易北身边带了个比他更好看的美人儿,这好胜心也跟着上来了,“那妈妈带着我的琵琶,我过去瞧一瞧!”
花老鸨这激将法见效,如今只吩咐丫鬟抱着琵琶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朝着包房去了。
法子虽是激将法,可她有句话却是没说错——这谢橘年的容貌和莫愁比起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易北和谢橘年等了好一会儿,莫愁才姗姗来迟。
谢橘年看到莫愁的时候也觉得惊为天人,眉眼之中透着清秀,带着古典,有的人好看是容貌上,可她的骨子里都带着一种风情,这清秀和妩媚结合,明明该是很冲突的,可在她身上却是那般从容淡定。
只是莫愁一开口,她好像就听出不对劲来了。
莫愁手下的琵琶挥动着极为动人,可歌声却是极为哀切,那双哀怨的眼神更是放在沈易北身上一直舍不得挪开。
就算是谢橘年是傻子,这下子也该懂了,只低声道:“侯爷还真是好福气啊!”
沈易北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才道:“什么意思?”
还真不是他反应迟钝,而是这样的目光,从小到大他实在看得太多了,就算是长宁侯府早年前已经落败,可他这一身好皮囊却是一直都在的。
谢橘年只呵呵笑了两声,“有些话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不过侯爷以后还是别和周六爷一起来怡红院了,要不然你们这友情肯定会受到考验的,侯爷觉得莫愁姑娘长得好看吗?”
这能日日听莫愁弹琵琶也是一桩美事啊,要死沈易北将莫愁纳为了姨娘,她也跟着有福气了!
沈易北点点头,“挺好看的……嗯,不过没你好看!”
谢橘年瞪大了眼睛。
沈易北瞥了她一眼,“这是实话……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不管是男女,这容貌再好看也不过是皮囊而已,看得久了也不过如此,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良的灵魂比好看的皮囊重要多了!”
谢橘年瞬尔就懂了为何沈易北之前会对宋云瑶那般情深意切了,谁要人家女主装的就是一朵白莲花了,“原来侯爷爱这个调调啊……”
她故意将声音拉的很长,神态之中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莫愁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歌声也就更加哀怨了,到了最后,连谢橘年都听不下去了,“莫愁姑娘别唱歌了,听说你和侯爷也是旧识,不如咱们就坐下来一起喝喝酒吃吃饭说说话。”
她感觉再听下去,自己这眼泪也要跟着一起掉下来了。
莫愁微微颔首,冲着他们福了福身子,也就坐了下来。
谢橘年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莫愁姑娘长得可真标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江南人士吧?怎么会来京城了?”
莫愁含笑道:“我的确是江南人士,母亲在生下幼妹的时候难产身亡,父亲没过几年也去世了,我只好带着弟弟妹妹来京城投奔舅舅,只可惜舅舅一家本就生计艰难,更别说还要养育我们几个了,到了最后更是穷的揭不开锅,我这才主动要求来怡红院的……”
其实她也是有自己的清高的,那段时间舅舅和舅母的争吵,舅母的白眼和指桑骂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要不然哪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会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谢橘年点点头,道:“那莫愁姑娘的几个弟弟妹妹还住在你舅舅家吗?”
莫愁点点头,挤出几分笑来,“没错,毕竟有舅舅和舅母照顾着,我也能放心些。”
“可我要是莫愁姑娘,只会将那几个弟弟妹妹接出来的!”谢橘年顶着沈易北和莫愁不解的眼光,顿时想到了《欢乐颂》里头的樊胜美,“莫愁姑娘大可以想一想,若你的舅舅舅母真的将你们姐弟几个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当初就算是砸锅卖铁都不会让你到怡红院来的,既然不是真心对你们,那你捎回去的银子,十有八九也会落入他们的口袋的!”
光看莫愁的打扮,她就知道莫愁捎回去的银子不会少!
莫愁有几分犹豫,她一向不愿意将自己家的丑事告诉别人的,可对她而言,沈易北并不是外人……
沈易北却道:“你可别瞎出主意,几个半大的孩子要是没有长辈护着,若是出事儿了怎么办?”
谢橘年呵呵笑了两声,“想必莫愁姑娘有的是银子,要是不放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如给她们请两个妈妈照顾着,再请两个护卫,想必比你的弟弟妹妹在你舅母家过得舒服多了……不管怎么说,在自己家里总比在别人家里舒服,要是莫愁姑娘不相信,大可以下次问问你弟弟妹妹的想法……”
莫愁看向她的眼神里的戒备总算是淡了几分,“多谢姑娘的提醒!”
谢橘年笑着道:“姑娘不敢当,莫愁姑娘叫我谢姨娘就是了……”原先她觉得“姨娘”这两个字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如今竟能轻车驾熟地说出来了!
081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对于长宁侯府的谢姨娘,莫愁也是有所耳闻的,敢问这京城之中有谁不知道长宁侯府的谢姨娘?当丫鬟的时候因为勾引长宁侯,所以到了身份恢复的时候只能给人做妾……
所以这位谢姨娘只成了长辈告诫晚辈的范本——看,若是不懂得规矩,不知道好歹就会像那东阳伯府的二姑娘一样,出身高,样貌好,可最后只能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莫愁很难将眼前这个明艳且神采飞扬的女子,与传闻中歹毒的谢姨娘联想起来。
嘴巴动了动,她正欲说话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花老/鸨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呀,哎呀,不好了……”
门倏地被推开了,接着便是花老/鸨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花老/鸨年纪虽不大,可到底掌管这怡红院也有些年头了,这怡红院是京中最好的妓院,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沈易北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花老?鸨低声道:“不好了……五皇子带着人来了,直说要见莫愁了,便是我说了这莫愁正在陪侯爷您,可五皇子还是不依不饶的,侯爷您说这该怎么办……五皇子也就是原先喝了酒才会这样莽撞,如今我看着他清醒急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是五皇子来了,我瞧着五皇子身后还带着一群人了,看样子像是来闹事儿的……”
沈易北沉吟片刻,知道这事儿与周六脱不开关系,这别人在周六手上吃了亏认了也就认了,可堂堂一个皇子怕是不会吃下这个亏,“妈妈别着急,你先告诉五皇子就说莫愁姑娘今天身子骨不舒服,不过是来我这儿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还请五皇子改日再来!”
说着,他更是叮嘱道:“妈妈记得态度放低些,越低越好!”
“哎呦,看侯爷说的这话,我在五皇子跟前也不敢不将这姿态放低啊!”花老/鸨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只吩咐莫愁快些回去,更是将脸上的脂粉擦去,这样也能看的病弱些。
顿时这屋内的姑娘们也没了在吹拉弹唱的心思,这些姑娘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
沈易北冲着她们挥挥手,那些丫鬟们就鱼贯而出的退了出去。
沈易北看向谢橘年,沉吟道:“你觉得五皇子来是做什么?”
谢橘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得不说这怡红院不愧是京中第一大妓院,就连如今所酿桂花酒都是极醇厚的,“五皇子我也听说过,按理说他是不会得罪周六,得罪了周六就是得罪了周家,得罪了慧贵妃娘娘,可要是他背后有四皇子,那就不一样了。”
“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莫愁是周六爷的心尖尖命根子,如今五皇子还过来,只怕不仅是针对周六,更是针对周六背后的七皇子吧!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沈易北点点头,“你倒是看得通透!”
原先他就觉得谢橘年聪明,却没想到谢橘年眼光如此毒辣。
两人正说着话,这楼下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沈易北和谢橘年出去一看,果然见者五皇子带着人在大厅里头大吵大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