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和陈老爷皆是客客气气的抬手,道了声无碍。至后,梁大人随捕快一同走了出去,去了公堂之上,听见门口凄厉的哭喊声,心腔一紧,也是不好受。唤人将两位老人请了进来。自己一身乌纱官府,正义禀然,堂堂正正的坐在案台上,俯视着下方年过花甲的夫妇结伴而来,面露苦色,扑通一声跪在堂下便叫梁大人为他们伸冤。
梁大人摸了摸手上的惊堂木,没能忍心抬起,后将手缩了回来,直奔主题:“本官听闻二老是打更小伙的父母?”
老婆子哭的肝肠寸断,支支吾吾半天梁大人都没听清楚。老公公较为镇定,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拱手回答:“回大人,是的。”
“那二老今日来本官这可是有什么冤情?”
提起这话,两个老人的表情瞬间痛苦了上百倍,相互抱在一起,哭声源源不断,老公公则是轻轻拍着老婆子的背,安抚性的说了句:“没事的,梁大人会为我们做主的。”话落才回答梁大人的话。
“回大人。小人今日是为我儿伸冤来的。想那前几儿撞见佟业钱庄老板被杀,后被衙门扣押,说我儿是疑犯。可是那案子还没查清楚,我儿便离奇死在狱中。县衙老爷传出我儿是因为杀了那老板,畏罪自尽的。小人,小人怎样也不相信我儿是这种人。”说到最后猛地咳嗽几声,老婆子心疼的搀扶着他。
“据你们所说,此事确实尚有不正之处,本官会调查清楚的。”说罢叫人去把那县衙老爷请来。而后安抚二老。并问了些事情,得知那打更小伙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平时因为个子不高,待人和善,也得了些乡亲们的厚爱。
而那小伙心性慈软,更不可能做那些杀生之事。再者家里又不缺钱,更不会去抢钱庄。
梁大人也是十分赞同性的点头。待县衙老爷被叫来问话的时候,与人们传言无误,确实表明那小伙是畏罪自尽的。
这话说了之后,那老婆子当场晕厥。梁大人连忙叫人把老婆子扶到下面休息,由老公公回话。
下跪的县太老爷从进顺天府时就全身抖动不停,梁大人每一问话,皆是抵着头怯怯回答,很难不让人生疑。据梁大人所知这个县老爷也是个清官,应当不会做这种苟且之事,因而再一次加重语气询问:“本官再问最后一次,打更人是怎么死的?”
县老爷不住的冒冷汗,抬了抬眼,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堂的姜云柔,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只探出半个脑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但越是沉静的目光,越是给他增添压抑之感。
撑在地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冷汗交替了几个回合,犹豫不决,咽了几口唾沫,才怯怯开口:“回,回大人,他确实是……”这一次的话还没说完,那堂上的惊堂木猛然敲下,巨响一声,吓得下方的县官浑身一抖,没说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你眼神飘虚,说话吞吐,毫无底气,你认为本官会看不出你在撒谎吗?还是说你在质疑本官的判断能力?”怒言一出,县令老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久久不敢放下。他确实撒谎了。
县老爷抬眸,试探性地偷偷把目光递向姜云柔,被梁大人瞟见,猛然将目光望左后方望去。姜云柔反应迅速,瞬间将身子隐在墙后,躲开了两人的目光。而梁大人看到的不过是过道罢了。
不由得失去了耐心。这个人分明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狠话放出。县老爷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脑袋爬在地面上,五官都挂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
“下官说实话,说实话,其实当日是姜三少爷威胁下官的。”急促的话脱口而出。墙壁后方的姜云柔瞳孔瞬间扩大,深吸了一口气,那肩头明显的锁骨暴露出来,形成两个深深地窝痕。骨感十足。
梁大人怔怔地放下手中的惊堂木,支撑着桌面缓缓起身,眼神焦距散去,似沉思许久,脚步也不知不觉走到堂下来到县老爷身边:“如你所说,他为什么杀打更人?”
县老爷不敢隐瞒,如实说了出来:“因为姜三公子嗜赌为命,欠下了巨额欠款,因而半夜去了佟业钱庄取了一万两银票,被老板发现与他起了争执,姜三公子错手杀了老板,却被打更人撞见。因而姜三公子便顺势将罪名推给了打更人。”顿了顿,猛地止不住磕了五个响头,继而又开口。
“只是此事下官浑然不知,那日三公子找到下官,只是说想与打更人谈谈,便将下官支走。下官只认为钱庄是姜家的,而三公子也是姜家的人,与打更人谈事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便没多想。只是不想三公子出来后,那打更人已经死了。三公子还把一切告诉下官,以此威胁下官,若是把此事说出去,定反口咬定下官是同谋人。
下官当真不是有心的,请大人恕罪啊。”
许是太过激动,那深凹进去的双眼都唰唰扑出了许多泪水。
梁大人忍不住叹息,摸了摸下巴上几缕白须。将整件事构思在一起,瞬间发现其实此事就是一个连环杀人案。而这幕后真凶便是姜云捷,若真是如此,那姜云捷简直是畜牲不如,费尽心思制造出这些连环杀人案,只为了一己私利。
当下更加愤怒,而那老公公听了也是不住的在堂上呼天喊地,一口一个我的儿啊。当真是痛心疾首,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成了他人私利下的亡魂。
梁大人实在是忍无可忍,当下叫人将姜云捷带上公堂,再叫人把陈姜两家的人也带来,下半场的审问也正是开始。由于怕老公公看见姜云捷忍不住失控,便叫人先把老公公带下去,等待传唤。
这一次上堂,姜云捷隐隐察觉气氛微妙,比上午更加压抑,隐隐藏着杀意与愤怒。高坐的梁大人更是疾言厉色,一个接一个的逼问,逼得他措手不及。
“姜云捷,本官问你,你是不是有赌博的嗜好?”
姜云捷瞪大双眼,心想他怎么会知道,但是当下再怎么想也应该回驳:“回大人,没有。”
梁大人自鼻孔冷哼出声,眼里满是厌恶:“真是不知悔改。”冷呵出声站起身子向两边的陈姜两位老爷拱手,聊表敬意:“两位大人,此事下官已明了。”
陈老爷最先激动开口:“那梁大人便直说即可。”
姜桓也表示与陈老爷同意。
梁大人这才转移目光,横扫了眼在场所有人,在姜云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叫人带上证人。而此次的证人不止艳儿一人,分别由当铺老板、赌坊老板、艳儿一共三人。
当三人站在一起时,姜云捷才隐隐发觉不安。直见梁大人走到下堂,走到三人面前,先是从艳儿这边开始解说这所有一切:“首先,三公子与庚一同去了玉芗楼,却在玉芗楼大闹一场,艳儿姑娘向他索赔五千两,三公子拿不出手,庚将自己的青玉压在艳儿手上。之后,”顿了顿走到赌坊老板面前又开始说下去。
“由于三公子怕此事被姜老爷知道,便决定去赌坊碰碰运气,赌那五千两还债,不想连连输了下去,直到欠了赌坊一万两。走投无路又不能告诉姜家,他只能去钱庄取钱,但是由于数目较大,钱庄老板不允许,便出手将老板错杀。
之后没有料到被打更人撞见。便去了衙门,在衙门里威胁县老爷,杀害打更人,制造打更人畏罪自尽的假象。且换了赌坊的一万两。”
说到这里,脚步往前,到了最后一个当铺老板:“至于那玉芗楼的五千两,不知三公子是在何处拿了五千两还给了艳儿,并从艳儿手上拿到了玉石。但是下官认为,恐怕三公子在向别人借那五千两的时候,说过会两倍奉还的话。因而动了邪念,想将这玉石在当铺当个一万两还回去。
但是遇到了庚,与庚有了争执,为了能私吞青玉将庚狠心杀害。然后把玉石拿到当铺当了一万两,可是还了之后,三公子自觉不满,接着假玉的名头上玉芗楼找艳儿索赔,”话还没说完,一旁听得含含糊糊的姜云捷发疯般跳起,差点没冲上去给梁大人一拳,而梁大人身边的捕快更是眼疾手快的将姜云捷压制住。
“你个庸官,瞎说什么呢?那玉本来就是假的,当铺老板可以作证的。”五官因激动而扭曲到了一起,四肢不停地摆动,想要为自己开脱。
姜桓眉头动了动,怒喝一声安静,姜云捷瞬间静了下来,看了看他,又忍不住开口:“大伯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拿那一万两,我没杀那老板,那玉真的是假的。”
姜桓懒得理会,冷哼一声别过目光,看向梁大人示意他继续。
而梁大人扶了扶额头,不暇扯动嘴角,再次抬头,问那当铺老板:“你说,你与这位公子到底有没有说那青玉是假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义灭亲?
当铺老板看向一脸期待的姜云捷,再收回目光,垂头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大人,这位公子确实是在小人那当过一枚青玉,小人也有给了他一万两。”
姜云捷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一口一个怒骂自他口中而出,现在的脑子完全一片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问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愤恨控诉:“他撒谎,当因为面貌不得见人,带着斗笠,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模样。”
梁大人听这话又觉得好像了,冷眼扫过去,一句话出口让他哑口无言:“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会想到要他为你作证呢?”
姜云捷百口莫辩,都是因为自己慌了阵脚,才会露出这么多把柄,可是有些事当真不是他做的,到底是为什么?这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操纵着一切。
梁大人嫌姜云捷的声音太吵,干脆让人给他塞了一口的白布,场面上才清静了不少。现在是该落下最后的断定了:“综上所述,三公子一时贪念,念及艳儿姑娘是女人家,便上门索赔。因而与艳儿姑娘起了冲突。
那时陈小公子也在场,只是为艳儿姑娘打抱不平,说了两句,三公子便接着酒劲,做出这等害事。”
所有的事都串联在了一起,众人也忍不住啧舌,没想到姜家的三公子是这样一种人,本以为只是生性贪玩罢了,没想到接近的是丧心病狂。
不得说话的姜云捷怒急相交,愤怒的眼泪不停地往下冒,想解释清楚,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藏在堂后面的姜云柔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双拳,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里神色复杂到了极点。这件事蹊跷太多了。
因而由于证人在场,而且这件事许多地方都是众人看到的,所以姜云捷没有反抗的余地。便被定下罪名,再最后的时候,梁大人故作询问姜桓对此事的态度。姜珉本还期待着姜桓能看在姜云捷身为姜家人的情面上,向梁大人通通关系。
却没想到姜桓在公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放下冷话:“姜云捷从今天起逐出姜家族谱,至此便不是我姜家的人,他不配拥有姜这个姓,因而此人的事与我姜家无关。”冷漠的话语如千金砣压到姜云捷身上,当场便晕了过去。
姜珉也是没想到姜桓这次下的决心竟这般的狠,想要再求求情,但姜桓那威慑的眼神猛然瞟向他,吓得他也不敢开口说话。冷冷放下狠话:“谁若是求情便一起滚出姜家。”姜珉瞬间打消求情的念头。
话落,姜桓直接带着王氏回去了。对此事不想再争论,因为那是姜云捷该得的下场。
姜桓走后,梁大人才宣告接下来姜云捷的罪行,将此人暂时收押,与明日辰时在洛阳游街,并在午时斩首示众,其首级挂于城墙之上,以张我大荀律法。
宣告结束之后,陈老爷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梁大人有问陈大人对此事的处理可还满意,但是陈大人也只是说了句:“梁大人看着办便可。”那话有些生硬,转身离去的背影都那般僵硬,老脸气得铁青。
看来这姜陈两家的梁子是结定了。
梁大人对这个人恩怨倒是不在意,他只做好本分便可。之后便吩咐下去,将姜云捷收押牢房,由重病看守。虽然姜家的人那种态度了,但也难保不做小动作。
当天下午结案,当天下午此时便在洛阳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各种唾骂、鄙夷都蔓延在整个洛阳城,相对下来,对于姜桓的做法,众人还是认可的,毕竟姜家的人又不是都是那般恶劣之人,也就那些坏了一锅粥的老鼠作祟。
江府
夕阳西下,披上彩霞的天空更加明目夺眼,在雨后的黄昏会更加美丽,那昏黄的光茫仿佛一道少女唇瓣处的红妆,美不胜收。那寂寥的院子里,一架软榻上躺着一位白衣女子,女子面色本是苍白,却在彩霞的装饰下,红光满面,白色的纱衣也蒙上了一丝红色,恍若一身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