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颜侧身去给他打理衣衫,问道:“和嫣怎么样。”
“里面还有家乡带来的一位老仆。”
穆颜点头。
微风徐徐,吹的芦苇飘荡,像是一片柔软的海。
穆颜道:“哎,你真是,穿白就穿白,怎么挂了个鬼褂子。”
慕毅笑道:“就剩几件常服。”
“真是可怜...堂堂丞相大人,就穿这种...”穆颜捏捏这料子,丝绸,“还行,懂得照料自己。”
慕毅道:“行宫那里一切都好。”
穆颜答应两声,道:“那就好。”
他按住她的手,让她别再乱动,“好大岁数的人了。如今是要做你的面首么。”
穆颜道:“话不能这么讲。但这样也可以。”
慕毅道:“做臣子久了,忽然叫我安宁得回乡,一时间清闲,也不适应。”
“适应适应也就适应了。”她舌头捋直,“想想以后就觉得舒坦。”
“都推给长风?”
“夏侯与飞卿都会帮他的。”穆颜咂咂嘴,“估计我这样做娘,实在是不合格。”
她这样说,其实不会为了同他长相厮守而抛下新建国家不顾的。
慕毅回去之后,大抵还得有些年。
他看出她眼神中的落寞,于是轻轻搂她在怀里。
“都会结束的。”他说,“以后,就没事了。”
穆颜是第一次,要脱离他自己去坐在朝堂上。她不免有些担心,如果没有他,自己能成么?但是到底是心疼他劳苦,怎么都得让他休息了。
“你可要相信我。”
“我一直信你。”
穆颜抬头看他,“要好久都不见了。”
慕毅“嗯”了一声。他从未表达过过于清晰的心中想法,最后只是道:“你多保重。”
穆颜最是清楚他的性子,没有再纠缠,轻轻松开,然后道:“你也是。”
然后目送他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南门馨看到马车离去,心底疑惑。按理说穆颜不会轻易的叫他走,到底是西门翰看的清晰,“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还是顺着陛下的心思,馨儿也不必过于担忧。”
南门馨只好作罢,给穆颜牵马,一行人向反方回到京城。
咏絮求见,在殿上看到穆颜回来,立刻奔上去。
“絮儿?你怎么来了?”
咏絮点点头,环上她的肩膀,“咏絮留下来陪姐姐。”
穆颜笑了笑,勾勾她的小鼻子,“就你最招我喜欢。”
咏絮年龄已然不小,父亲辞归,既然没有带上她,信里也交代她在京城好好跟着穆颜,日后的路,也就留给她自己选了。
第二天,百官知道一个惊人的消息,丞相跑了。
跑得很有技术,陛下都无可奈何。
也就只有夏侯心里明镜似的。所以既没有惊讶,只是皱皱眉头,然后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将自己要呈报的事情呈报陛下。
此后,跟北边和亲,送去的女子很讨北疆人的欢心,暂时结了个亲家,没有再发战的意思。穆颜想天下安定自己是看不见了,便叫司徒管理民事,先把他的仁政施了,又广招天下会种粮的好手,封官加赏,到各处受教,战后的人们倒也各得其所,慢慢融了进去。
隆冬之夜,寒到心里。穆颜将怀里的玉儿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褥,落下床帘。
“母亲还没歇息?”窗外一声沉稳的童声。
穆颜打开窗户,看披着狐裘的长风动红的小脸,心疼外面寒风,便嘱咐道:“快些进来。”
长风点头,绕道后门方向,进了内殿,脱下狐裘,给穆颜行礼后,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长风怎么没睡,到孤这里来了?”穆颜将壶里的热水倒出,递给长风,“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长风接过来,捧在怀里,“娘亲多夜未眠,儿子是来看您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穆颜含笑,将他抱在怀里,“娘亲批阅奏折,有时会晚些,你不必担心,以后好好睡觉便是。”
长风垂眸,道:“娘亲还是要好好休息……昨夜,长风听到您咳嗽不断,也未曾看您去找太医,故而担心……”
穆颜红红眼眶,觉得这孩子最是心细体贴。
长风赶紧道,“让您不开心了?”
穆颜摇摇头,将他抱在怀里,笑道:“娘亲高兴,有长风这样好的孩子。”
“娘亲能开心就好。”他抬头,一双凤眸中隐隐闪着光亮。
穆颜笑了笑,道:“娘亲看到长风。就觉得开心”
“只是最近...”长风的语气中竟带了些忧虑,“身子最重,长风听闻您最近吃得很少,睡不安寝,是长风没能给母亲分忧。”
穆颜道:“你才多大。此后这种胡言乱语可不能再说了。长风,今夜是在孤这里住下,不必回你的沁源宫。”
长风低下头,道:“长风大了,怎么能跟一直跟娘一起住。”
穆颜道:“好了好了,瞧瞧你,小大人一样,娘尚不睡,你先去休息。”
长风直起腰板,声音坚定:“孩儿身为太子,理应为娘亲分理朝事。”
穆颜看他认真的神色,点点头,拉着他在书案前坐下,道:“以后,娘亲的折子你也要看,自会指导,不明白的地方要第一时间问,你可知否?”
“诺。”
娘俩有了干劲,挑起灯,专心看起奏折。
殷颜帝十一年,太子亲政,此后,颇得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态有些崩盘。
被活活冻了一天。
一个月都没能睡好觉。
有些短,因为改了结局,存稿基本没法用了。
望见谅。
。。。
第34章 幽会
慕飞卿在翰林院整理史册忘了时辰,忽然听到几声抚琴之音,细细听之,果然是有人弹奏。他寻声望去,看到角亭一身玄衣的穆颜,冷风之下,抚出柔柔的琴声,好似低语。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天边红色紫色云朵占据整个视线,将角亭包围,她黑色的身影,着实的不和谐。
他走近后,发现桌上满满的酒瓶,开了不说,都斜斜的躺在圆桌上,。
“豫,其实也不是孤废话……”她一张嘴,吓了慕飞卿一跳,“但是木兰的孩子长得很像你……你不知道,那双碧蓝碧蓝的眼睛,才真的像极了蓝天……你是不是回到天上做了神仙?你也跟孤说说,搞得孤到现在……还是不能让你入梦……”说完,琴声慢悠悠的止住了。
慕飞卿想起来了。十二月初一,是凤君的忌日。
穆颜丝毫没有注意到慕飞卿在身后,继续拿着酒往嘴里灌,口齿不清道:“你救了孤,自然不会辜负你,现在孤仍然活着,只是诸事烦身...孤这几日,愈来愈想离开了。”说完,举起酒瓶,向天空一敬,便往自己嘴里倒。
“最后这个结果,也算是团圆,现在新朝稳定,天下一统,外敌侵扰也暂时镇压..还是一派和平。先休养生息,还好殷国国力尚足,存了不少东西。”
她停顿一阵,又抚琴,弹的音都乱了。
穆颜身影确实有些落寞。
此情此景,黄昏已过,黑幕将至,天下都笼罩在一派沉浸中,更是显得她在这里抚琴孤独。
慕飞卿不由自主的上前,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穆颜还没有回过神,过了半晌才回头看他一眼。盯了一会,才问道:“你回来了?”
慕飞卿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道:“陛下节哀,夜深露重,还是回去休息吧。”
穆颜没理会,自顾自道:“唉...就是不该让你走的。这路途遥远,你我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
慕飞卿一愣,她许多年没见的,难道是父亲?
“陛下,您醉了……”
穆颜眯着眼睛盯着他看,道:“今个正经了?”
穆飞卿被她暧昧的眼神看的背后一凉,心底忽然有些迟疑,想要离开,穆颜看他往后退,不由自主的想去拽他,道:“你又要走了?”
只是一站起来,还没走,就被衣裙绊倒了,这一倒,扑的慕飞卿也摔在地上。
穆颜是彻底把慕飞卿当成慕毅了。她挣扎起来,头摔的清醒了些。
不对不对。她摇摇脑袋,坐了起来,掐着慕飞卿的下巴看了一会,这才变了脸色,“唰”的一下窜了起来。
“飞卿!?”
“臣在……”他低着头,赶紧翻起来跪在地上。
穆颜踉跄几步,手扶额,眉头紧蹙。
“快快快,下去吧。”她挥挥手,“别放在心上,孤这是喝醉了”
“诺……”慕飞卿将衣服整理好,站起身子,面红耳赤的走了。
“飞卿!”
他赶紧回头。
“孤可说过什么……”
他赶紧摆手:“陛下什么都没有说!就所说了,臣也没有听见!”
穆颜看他的窘况,想必是没忘情叫出子渊丞相等字眼,便点点头,挥袖让他走了。
次日,慕飞卿将书本放到穆颜桌子上,头都没抬就要走。
穆颜止住他,道:“飞卿,坐会再走可好?”
慕飞卿道了一声“诺”。
穆颜看着他,忽然又不讲话了。
慕飞卿道:“陛下?”
穆颜回神,道:“你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组建家庭,咏絮现在还时不时地往孤这里跑,看看孤的爱卿,你也该考虑考虑,别让妹子赶在自己前头。”
慕飞卿道:“只是臣至今未遇心仪之人……”
“如此……孤也无力操心,你怎么想,便怎么说,倘若看上那家小姐,大可跟孤说……”既然慕毅将儿子放在这里,大概也是想让她能尽力照顾吧。虽然一个大男人,左右轮不到她非常操心的。
慕飞卿道:“陛下不必担忧...只是时候未到。”
穆颜点头,道:“你自己决定吧。”
慕飞卿到真没看上哪家姑娘,同窗总是笑话他书读的太多,没体会到人生的乐趣之一。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样单到了现在这个岁数,连陛下都操心起了他的亲事。
只好道:“让陛下费心了。”
穆颜摆摆手,叫他下去。
穆颜目送慕飞卿远去,一如当日送他。
飞卿确实酷似他父亲,也不怪她能认错...这个日子清闲,不如去一趟青县。她说到做到,立刻去筹备了。
穆颜一身青色长裙,站在山下一方祥和的土地之上,一座风雅的小楼前面。此时只是看着慕毅身着白衣,在嫩绿的柳枝下写着。
正是春日,万物复苏。
看了半晌,才走过去。他的黑发里隐约有些亮闪闪的银白,也许只有几根,看不清楚。她在他身后,看他写着什么云山谣,想必写的便是这座深山。
说什么归乡,根本就是归隐来了。
“茶水放下便可。”他淡然道。大概将她当做那个家仆了。
左右都是老仆,这里没有人烟,于是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身子一抖,这才道:“丞相喜欢喝茶,早知道,孤带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