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仍是一目连出面料理的，那些妖怪狼狈地逃窜回山林时，江雪多看了一会儿。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之后不久，第三波妖怪来到了。
江雪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些妖怪在试探她们。她身体虚弱，荒川之主显露妖形，夏获鸟双翼重伤，看起来格外容易被趁虚而入么。
一目连皱眉，妖气流转，支撑起一个巨大的结界。妖怪被挡在结界外面，然而还是不放弃地冲击着结界。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林中涌出的妖怪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一目连的温柔体现在各种方面，包括妖力和处理这些妖怪的方式也是一样的。他尽量留有余地，妖怪们就无所忌惮，明明面对的是比他们更加厉害的所在，却全然不知道惧怕。
大概不是欺负他手软，就是以为他虚弱吧。
一开始一目连面对零散的妖怪还能控制局面，现在面对这样多的妖怪，他开始有些吃力了。毕竟成为式神后被削弱了，不是全盛时的状态。
夏获鸟想起身冲出去，被式神们联手按住了。鲤鱼精和萤草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鲤鱼精协助一目连加强了防御，萤草拽着蒲公英冲了出去。
面对洪流一般的妖怪，萤草的脸上难免出现了一点紧张，可是不再有眼泪和瑟缩。那双攥紧蒲公英的手有些发白，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快。
“呀！”巨大的蒲公英砸下去，被她砸中的妖怪当场被消灭，但与此同时，另外几只妖怪也缠住了她。
一目连身上的龙冲出去，将那些妖怪撕开，把萤草解救出来，和她并肩作战。
江雪召出了妖琴师，交给他六片御魂，让他前去助战。
遇到妖怪要帮忙对战，这是两人早就说好的。眼前局势不妙，江雪信守承诺，确实已经尽力将他压到了最后，没有随便对付谁都将他丢出来战斗。
妖琴师抱着他的琴，手指在琴弦上勾抹，妖力伴随着琴音流泻而出。江雪和一干式神都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她们的敌人却如遭雷击，纷纷挣扎嚎叫起来，想要抵挡仿佛无孔不入的琴音。
形容狼狈，状若疯魔。
当真是十分厉害的一招。
只是他的妖力有限，面对这么多妖怪，琴音能够维持的时间很短。萤草她们都明白这一点，弃守为攻，趁着这个时间迅速剿灭状态不佳的妖怪。
若是单对单，杂碎妖怪们是打不过式神们的，鲤鱼精都能拿尾巴抽死好几只。现在他们乱成一团，不再联手攻击，攻击力骤然降得比之前低的多，式神们杀起来浑如砍瓜切菜。
她们杀死的妖怪变成一张张狗粮飞到江雪手里，江雪又转而给她们喂下。萤草已经被她喂到二星满级，妖琴师一星满级后，江雪用一直存放着的卡给他升了星，然后再度喂满。
之前和杀生丸对战时她得到了鲤鱼精的卡，这时候也喂到二星满。又给鲤鱼精装上了一些御魂散件。
因为拿到四魂之玉而得到的御魂被消耗一空，不是进了她和咸鱼的肚子，就是被装在了式神身上。
能出战的式神已经统统被江雪喂到了满级待升星状态，御魂也全都装上。实力的提升让他们的压力有所缓解。已经开始有些难以为继的结界被一目连和鲤鱼精的妖力支撑起来。萤草和龙并肩作战，妖琴师从旁辅助，瞬间就扫倒一片。
然而妖怪像是源源不绝一般，黑云一般拢过来，杀也杀不干净。蝴蝶精的祈祷之舞就没有停止过，不断为受伤的同伴治愈着伤痛。
这样过了片刻，那些不值一提的零碎妖怪里出现了更强一等的存在，汹涌着朝她们扑过来。
夏获鸟再也不能忍受，那些受伤被保护的人类没能按住她，让她叫着冲了上去。黑色的羽翼张开，不断收取敌对妖怪的性命。
然而形式在恶化。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不断有妖怪想要吞食她们，这却是第一次造成威胁。
江雪半边身体隐隐作痛，她按了一下肩膀，动了动身体。
已经长回来了，伤势也早已痊愈，不能被曾经的伤痛所困。
邪见看所有人都在忙着对付敌人，想要趁机带着杀生丸 ，被江雪一把揪了回去。
“你要是想带着他送死，不如让我直接杀了他给式神吃。”
到这地步难道还不明白？他们离开一目连的保护，瞬间就会被这里的妖怪撕碎。凭邪见的实力，根本护不住杀生丸。
江雪抬头望着天空和地面，视线所及处全是妖怪。这样庞大的数量，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她喃喃道。
邪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么，有着跟四魂之玉类似物品的阴阳师，所含力量强大却又十分弱小，这样的流言在这一带几乎已经传遍了。”
他抱着杀生丸，看了看对方的身体，“现在看来传言真是一点都不靠谱，究竟哪里弱了……喂，阴阳师，赶紧把这些妖怪解决了吧，该不会是没力了吧。”
江雪脸色完全冻结。
她确实没有灵力了，勉强还能再用两次阴阳术。把灵力用在炮灰身上后，她会再度力竭，到时候确定了阴阳师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恐怕攻势只会更猛烈。然而不出手的话，萤草她们要支撑不住了。
她身上还有最后一张蓝符，不到最后就用光底牌十分不智，何况还有哈利世界的危机等着她。
和这里不同，御魂副本是可以退出的，主线世界却不可以。
江雪握紧了手。
她可以毫发无伤地退走，只要她马上选择退出这个世界。
第57章 绝境
敌我双方差距太过悬殊，在这里硬撑也没有赢的可能。当退则退，咸鱼也有服软的时候，放弃眼前的进度并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重头来过。
小孩子都知道打不过要跑，根本没什么好思考的。
确实，如果没有那些村民的话，选择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
江雪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因为重伤而在休息的村民这时候都站起来了，手里紧紧握着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具杀伤力的东西，胆战心惊地看着铺天盖地的妖怪。
退出副本，她和式神都会安然无恙，但是这些村民会被妖怪吃的尸骨无存。更糟糕一点，被刻意拿来泄愤，还不如当日死在火中。
使用蓝符后，静止的时间可能像上次一样没有那么长。还有可能在得不到新的符咒时再次遭遇危机，却没有底牌可用。
但那都只是可能，村民们失去了庇护会死却是一定。
面对着向结界疯狂撞击的妖怪，江雪将杀生丸从邪见手中夺过，强行丢他到式神录之后，她点开了符咒。
虽说可以自己走人，但她还不想回到霍格沃茨后夜不安睡。
时间陷入静止，然而这一次的波动比上一次对战杀生丸时还要大。江雪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波动，本来以为把杀生丸收为式神又丢进了式神录，情况应该会好一点。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符咒剧烈地抖动着，静止的时间只在一瞬之后就彻底破碎，小小软软的团子摔在她面前，原本踩在脚下的灯差点砸了他的脚。
r卡，古笼火。
妖怪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攻击结界，江雪把古笼火抱起来，摸了摸他摔到的地方。“擅……”
她才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眼前昏黑一片，一下跪倒在地上。
之前灵力压榨的太厉害，即使有咸鱼回流回来的灵力，也没有之前的状况好。这点江雪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状况已经连抽取r卡都很勉强了，而且这次的时间流转的太快，别说逃到安全的地方，连走上几步的时间都不够。
妖怪们有的怪叫，有的嘶吼，叫声各不相同。看到她倒下后，他们的声音更大也更杂了。荒川之主扶住她，江雪把重量交到他手上，勉强支撑着精神去看结界外面的情况。
数量可怕的妖怪中，出现了之前并未见过的存在。这样的妖怪不多，但也不少。江雪甚至看到了比较眼熟的一个，妖狼族的首领，钢牙。
果然她倒下之后，会有更多蛰伏着的妖怪出来么。
江雪勉力想要站起来，然而精力透支，实在是做不到了。
萤草身上的衣服已经染成了黑红色，她还在不停地挥动手上的蒲公英。身上的妖力收势不住，隐隐有要暴走的趋势。
江雪伸出手将她收回式神录，没有多说一句话。
一心维护结界的一目连猛地回头看她，保护灵力不继的同伴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一目连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江雪没有看他，她一个又一个地收回式神，听见了耳边的哭声。
声音来自她救下的那些村民，当晚她们从火场救出十一人，最后活下来九个。有老有弱，这时候忍不住哭起来的是一个小孩子。
三岁，还是四岁？
太瘦小了，江雪也不是非常熟悉小孩子，有些判断不出。她喉咙里发堵，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堵塞在她心里，一点一点，从心底起，一直塞到喉中，连呼吸都仿佛被这情感阻碍了。
如果这是一段字，一张画，她也许哭两声，掉几滴眼泪也就算了。不过是几个没有颜值没有故事的路人甲乙丙丁，许多故事里，就是死上上千也不见得有人会有所感触的。
可是这不是故事。
江雪有系统，有式神，见到重要角色了对方会弹面板，御魂任务还有退出按钮。可是她从来没把这些人当成数据。别的不说，如果这都是虚拟的，当初被妖怪啃的时候，她怎么会那么疼。
疼痛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那些血也是真实的。
正是因为真实，她才要收回自己的式神让她们免于受伤。正是因为真实，她在消耗底牌也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放弃了她曾经救下的人。正是因为真实，她才感到再也无法在看这些人一眼。
一目连在被收回式神录时剧烈地挣扎，江雪知道，大概她再也不可能得到风神的认同了。
可她的善良是有条件的，像风神那样的奉献和牺牲，她做不到。她不是一目连，不是奈奈生，不是日暮戈薇，做不到她们那样。
江雪把人头杖交还给邪见，有武器护身，又是妖怪，怎么也比村民的存活几率大一些。她无法带走没有成为式神的妖怪，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退出键被按下了。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缓冲条，像是玩网游回城时出现的进度条。荒川之主挡开冲过来的妖怪，妖力形成的鱼群不断吞噬着它们的血肉和妖力，然而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荒川之主的身形开始虚幻，渐渐往手办大小变化。一头平时根本不可能靠近他的小妖怪冲破了他的防备，冲着江雪扑过去，张开的嘴巨大又腥臭。
一根鱼叉刺进了它的喉咙。
可能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挡在江雪前面，为她阻挡了这次攻击。然而她本人却被吃痛的妖怪一尾巴抽在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的骨头碎了，內腑恐怕也没有保住。江雪感觉浑身都僵硬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了喉咙。
“没事的。”女孩用手摸了摸她的脸，抹去她脸上溅到的血，“没关系，足够了。”
什么没事？哪里就没关系了？什么就足够了？
然而她再也不可能知道正确的答案，女孩已经软软地垂下了头，没气了。
进度条还没有走完。
江雪有些呆滞地想，她不应该提前收回式神的，其实除了萤草之外，其他的式神再战斗一会儿也不会有狂化或者死亡的危险。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们走了，这些村民还是要死。
第58章 时间转换器
荒川之主退到了团子大小，其他的村民看着地上倒伏的女孩，有的抱住头绝望的哭泣，有的握紧武器向着江雪这边走过来。
走来的这些老弱拿着菜刀和锅子，之前的鱼叉已经算是最好的武器了。她们涌到江雪身边，用手里的东西拼命地敲打凑过来的妖怪。
进度条还剩一小半。
他们不该过来的，妖怪想要的是她，她的血肉和她的御魂才是诱发这些妖怪发疯的诱因。她们过来，是把本来就踏在地狱边缘的脚又往前迈了一步。
一个瘦弱的男孩挡在江雪侧面，替她用木柴敲打着钻过荒川之主防御的妖怪。然而木柴有多大杀伤力？男孩瘦弱的手臂更是皮包骨头，又哪里有什么力气？
只不过是更加惹怒了妖怪。
妖怪张大了口，它向着小孩咬下去的时候，江雪猛地推开了他。锋利的尖牙咬在她的肩上，流淌出大量的鲜血。对于孩子来说可以致命的伤口，却不能夺去她的性命。
只是还是疼，疼的她扭曲了面目，肌肉一阵阵痉挛。
江雪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她走之后这些痛苦还得要村民一一领受，然而知道和能做到是两回事。这应该算是伪善吧，她分神想，疼痛和流血只不过是为了以后能够稍微心安一点。
之前那个少女为什么对她说足够了呢？是被她迷惑，觉得她是一目连那样甘愿牺牲的人，还是觉得她付出的那一点微薄的善意就已经足够了呢。
她收回式神，归还人头杖，他们肯定知道这里已经守不住了。可她们是怎样认为的呢，以为大家一起死在这里，还是察觉了她要放弃他们独自逃走呢？
那个少女究竟知不知道她被放弃的事实？
她摇晃着推开又一个试图挡在她身前的村民，“我不会死，你们才会，所以不用护着我，没有那种必要！”
本来不想说出来，无论她说不说，最终他们都会察觉到事实。如果可以，江雪想要逃避他们绝望的表情。可是如果不说，接受这样的保护，只会令她更加良心难安。
从未有一刻，能如现在这样，让她感受到自身的卑劣。
又一只妖怪冲过来，荒川之主的破绽越来越多，进度条也渐渐地走向末尾。妖怪的利爪抓向江雪的腹部，一个老人挡在江雪前面，江雪想推开她，却怎么也无法从那双枯瘦的手中挣脱开。
江雪的身体状况太差了，身体灵力乃至精神，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本来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所以……”挡在她身前的老人被妖怪的抓从背后洞穿，荒川之主转身杀死那只妖怪，后背被另一只妖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反正都是死的话，还是死的有些价值更好一些。死之前还能被别人需要一次，不是很好的事吗？更何况……你曾经救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