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你给我闭嘴,有你这么说你哥的吗?个欠收拾的,你以为你哥心里不难受?”宋老二敲敲烟袋锅子,斥责宋怀庆道。
“相庆别跟你兄弟生气,怀庆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干不得地里的活儿,一读书又头疼,唉,”宋老二是真心相信宋怀庆得了一读书就头疼的病的,不像三儿子宋来庆,抱着书本子一看就是一天也不动,“他又是个有志气的,就想着能干点儿啥不拖累我跟你娘,偏咱们无权无势的,给在找不到能干的活儿,一来二去的,你兄弟心里也难受……”
朱相庆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宋怀庆,他比宋怀庆大三岁,十岁去郑原前,宋怀庆都是他在带的,对这个弟弟也是疼的很,“怀庆身子骨确实是弱,地里的活他干不来也正常,”
可给二弟在城里找工作,朱相庆又一时没有什么头绪,“我们厂里天天工吧,那名额也是有数的,多少人盯着呢,我才来没两年呢,又没有啥硬关系,怕是说了也不中,”而且宋怀庆名义上还是他的表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家子也是纠结帝,一面想占着卫雪玢的便宜,一面又想摆起宋家公婆的架子来。其实说白了,他们所能挥舞的,也是就“孝道”这个大棒了,上一世,卫雪玢就是被这根棒子打的头破血流。
☆、第23章 工作
这自己还没有开口呢,就被朱相庆给堵了回来,朱大妮儿心里暗恨,真是儿子跟了王秀梅几年,居然开始跟自己离了心,她拿手巾擦了擦泪,“那你看这样中不中?你跟雪玢说说,叫她给想想办法?她家就是洛平人,路子肯定比你多。”
见朱相庆不吭声,朱大妮儿又道,“娘也是为你想类,你孤身一人儿在洛平,无亲无故的,所以卫雪玢才敢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这要是你弟你妹将来都在洛平落户了,你有了仗恃,也不用怕卫雪玢了!”
如果可能,朱相庆也希望能把弟妹都从农村接出来,但这个时候,卫雪玢还没被他哄回来类,现在想想,要不是朱大妮儿他们大清早来闹这一场,而是老实在招待所等着他们过来,只怕今儿个也没有这事,但这些埋怨的话朱相庆只会压在心里,绝不会开口抱怨一心为他好的亲娘,
“娘,您也不是不知道,雪玢这会儿正不痛快类,刚才去送完我舅他们,她都跑到民政局去闹离婚了,这会儿又跑出去了,我咋劝她都不过来,我怕就算是提了,她根本不会答应,还显类咱们求着她啦。”
朱大妮儿知道自己是把卫雪玢给得罪死了,可那又咋?她可是婆婆,她生了朱相庆,生了她男人,就凭这一点,卫雪玢就得一辈子感谢她!
朱大妮儿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原想着你成家了,我这个没养你的娘,就算是没脸跟着享福,也算是松了松身上的担子,可我儿你咋这么倒霉,弄了那么个媳妇回来?我儿叫人坑了啊!我想了半天,肯定是人家欺负你是个外地类,啥也不知道,她要是真有恁好,会嫁给你?”
朱相庆也觉得自己被卫雪玢给坑了,结婚前贤惠能干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能嫁给自己,这结婚才一天,就露了原型了,但他也知道就算是知道被坑了他只能忍了,心字头上一把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两人领证了也办婚事儿了。
“娘您别哭了,怀庆的事我记下了,等过几天雪玢没事儿,我就跟她说,嗯,等明天吧,我明天去她家,亲自跟她妈说一说,她家兄弟多,又都有工作,没准儿他们单位能有合适的工作呢!”
这个好,朱大妮儿顾不上哭了,走过去照着宋怀庆就是一巴掌,“你看你哥为了你,还不快谢谢你哥!”
嘁,有啥好谢的,这不都明说了,叫他留在洛平,也是为了给朱相庆撑腰壮势,又不是真的为了他好,而且找工作,也顶多就是天天工,宋怀庆才不相信朱相庆能给自己找个正式工类,“自家兄弟谢啥谢?”
“就是,有啥可谢类?相庆不是应该的?打仗还亲兄弟呢!”宋老二敲敲烟袋,理所当然道,“相庆你记着,就算在外头你不姓宋了,你身上流着的也是老宋家的血,将来爹娘走了,这世上就是你跟怀庆来庆最亲,啥时候也别忘了这一条,不然就算是埋到地下,爹也不会放过你!”
朱相庆被宋老二教训的连连点头,“爹你放心,俺知道这回叫你们受委屈了,等过一阵子,卫雪玢不闹腾了,俺就把你们接过来享福,”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降服了卫雪玢。
一旁的宋招娣儿早听的不耐烦了,撅着嘴道,“这都啥时候啦?咋还不吃饭?哥,嫂子不来咱就不吃饭啦?”
朱相庆不在的时候,因为谁留在洛平,宋招娣儿已经被宋老二敲了一烟袋杆儿了,要不是这是在外头,她跑不了一顿打,因此也不敢再说要留下来的话了,但她心里不痛快,就得出来刷一下存在感,宋招娣儿拍拍身边坐的宋待见儿,“你看把待见儿饿的!”
朱相庆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走吧,你嫂子估计不会来了,咱们出去吃。”
出去吃饭,不只是宋招娣儿,就是宋来庆跟宋待见儿都咧开了嘴,宋来庆难得开一次口,“哥,咱吃啥去?”
“我想吃牛肉烩面!待见儿也想吃!”宋招娣儿又拍了宋待见儿一巴掌,示意她说话。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看看那牛肉烩面多少钱一碗?是咱们能吃的?”朱大妮儿眼一瞪,她来时可是看见了,三毛一碗啊,能买半斤肉了,这一家子七八口人,得吃掉多少钱啊?!
宋怀庆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真是亲妈,还想着替我哥省钱类,可我哥省下的钱也不会给你!”
他斜了朱相庆一眼,率先出门,“咱们还是吃碗红薯蒜面条儿吧,那个便宜,别叫你大儿为难!”
“中中,就吃那个,娘一年四季吃红薯面儿,一顿不吃还怪想类慌类,”朱大妮儿笑眯眯的看着朱相庆,“要不你再去叫叫雪玢?”
提到卫雪玢,朱相庆就是一阵儿心烦,他也看透了,就算是卫雪玢来,也不可能替他把饭钱结了,反而又要生一场气,“走吧,咱不管她。”
朱相庆当然不会真的带着父母去吃红薯面蒜面条儿,虽然即使是洛平人,天气一热大家最常吃的午饭就是这个。
结完账,他数着手里仅剩的十几块钱,心烦的抿抿发干的嘴唇,他计划里,爹娘走的时候他最少要给五块的,可现在招待所的房钱,走时的车钱,晚上明天的饭钱,这钱一花,他手里都不剩下什么了,还咋再给人?
朱相庆揉了揉额头,结场婚真是害死人,他等宋老二他们都睡下了,嘱咐两个弟弟别往外乱跑,自己出了招待所,想办法弄钱去了。
朱相庆想了一路,他才来洛平一年多,认识的人有限的很,那些跟他一起上班的工友,家里宽裕能拿出闲钱来的一只手都用不完。
朱相庆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走到师傅苗长有家门口,现在能张嘴的借钱的,也只有师傅了,他一向看重自己,而且嘴也严,自己悄悄的借,等发工资的时候悄悄的还,没什么人知道。
但他月前才借了二十块,这再张嘴,实在有些难为情。
中午工休时间短,但苗师傅干的是体力活,向来是碗一摞就躺下了,而何巧芸就有的忙了,督促着儿子吃了饭上学去,自己则端着锅碗在水池子边慢悠悠的刷着,一边跟周围邻居扯闲篇儿。
“嫂子,吃过饭啦。”朱相庆也知道师傅有睡午觉的习惯,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再来。
何巧芸放下手里的碗,冲朱相庆招招手,“相庆,你过来下!”
“雪玢类?咋就你自己?”何巧芸一脸关切,这小两口可才结婚,日子要是一开始就过不好,以后可咋整?
朱相庆有些尴尬,“雪玢?”
他伸脖子往自己屋子那边看了看,门上还挂着锁,“雪玢,”他也不知道啊,“雪玢在我姑那儿说话类,一会儿就回来。”
何巧芸点点头,想了想一指自家门口的小板凳,“相庆过来坐,”
朱相庆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大清早又一直折腾到现在,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回自己屋里睡上一觉,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静,但何巧芸是他师母,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加上他还想跟苗长有再借五块钱,“嫂子有事儿?”
何巧芸摆摆手,从隔壁邻居门口拉了个凳子,靠着墙坐了,“相庆,嫂子知道你是省城里下来的,又有文化还是复员军人,可咱雪玢也是个好闺女,跟你也算是实配了,人家对咱不薄,咱也不能太过于了不是?”
朱相庆有些听不懂何巧芸的话,“嫂子,你这是啥意思?”他对卫雪玢还不好?只差没给她跪下了。
何巧芸眨眨眼,这男人啊,就家长里短的事从来都不应心,就像现在,朱相庆的家的亲戚来了,他不陪着,自己跑回来把人家新媳妇留那儿,这像啥?“你呀,我也听说了,你大姑家条件不好,拉拉杂杂来了一大家子,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吃点儿拿点儿,这事啊,”
何巧芸目光向外一扫,推心置腹道,“咱们机械厂里也常见的很。”
亲爹娘在旁人眼里,就是来沾光的穷亲戚,朱相庆的脸登时红透了,“嫂子,你弄错了,他们不是……”
啥是不是的,这点儿子事哪能瞒过何巧芸的利眼,何巧芸摆摆手,“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皇帝还有两门穷亲戚呢,何况咱们不是?”
朱相庆最不喜欢听就是人家说他爹娘穷了,要不是爹娘太穷,养不起他们兄弟几个,也不会忍着心疼把自己送给舅舅家了,“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俺姑家离的远,这回也是听说我结婚,才过来的,平时不常来的,”
年轻人要脸的很,何巧芸能不理解?“嫂子知道!嫂子是过来人,能不明白你的为难?别说嫂子了,就是人家雪玢,也够懂事啦,你看,你回来啦,人家在那儿陪着你一大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个病叫光敏性皮炎?还是啥的,我身边有两个人就是不能晒太阳,一个是农村的亲戚,好吧,收麦种玉米的,就别指望他了,全靠老婆了。
☆、第24章 来如此
朱相庆算真知道啥叫哑巴吃黄连了,敢情卫雪玢闹腾成这样,还成了个懂事的了,“嫂子,这里头的事儿你不知道,”
自己有啥不知道的?这家里头还不就是那点事儿?何巧芸不想听细节,“从你跟雪玢说准备结婚,人家成天跑前跑后的张罗,嫂子就看清楚了,雪玢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闺女,”
尤其是能啥也不要的嫁进来,这不只是好了,简直大公无私了,“她娘家也明事理的很,”
何巧芸不好指责朱相庆不会过日子,上班快两年了一分钱也没攒住,但这不存钱的生活方式她是绝对持批评态度的,她看着朱相庆那通红的脸,心也软了,叹口气道,“我今儿就摆了摆师娘的款儿,替你做主了,以后你的工资,叫雪玢每月过去给你领了。”
“啥?嫂子,你咋能这样类?!”朱相庆“忽”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凭啥叫她领我的工资?!”他那钱他爹娘还指着呢!要是落到卫雪玢手里,只怕他是抠不出来了。他可没打算真的按那个啥“协议”办!
何巧芸被朱相庆吓了一跳,她愣了愣,奇怪的瞪着朱相庆,“你吵啥?老苗都叫你吵醒了!我咋样啦?这媳妇儿去领男人的工资,咱机械厂不都是这样吗?要不咋管咱们叫‘内掌柜’?”
她指着水池子边上刷碗的女人们,“你们说是不是这理儿?”
“那肯定呀,敢叫你们男人拿上,抽烟喝酒还不造完了?一家子老小还过日子不过了?”水池子边上的妇女们纷纷附和,“相庆你是才结婚还不习惯类,嫂子跟你说,家里过日子都这样,你们还没生孩子呢,生了孩子,就知道钱儿中用了!”
自己的观点被大家证实了,何巧芸得意的瞟了朱相庆一眼,觉得这孩子不但车间里的活计得自己家老苗教,这过日子,也得她好好领领路才中,“相庆你家里条件好,没啥负担,花钱自然就大手,但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就像这回你结婚,人家雪玢家里头啥都没要你类,你还出来借钱才把婚事给办了,要是你平时仔细一点,哪会这么丢凯气?!”
何巧芸已经说的很隐晦了,这大庭广众下她还是要给朱相庆留几分面子的,这啥也不给女家,结果还花了一百多的块的婚礼,何巧芸还是头一回见,但她终归只是朱相庆的师娘,而且这会儿是新社会,不像旧社会的学徒,三年学徒死活不论,她也不好追问朱相庆的钱到底哪里去了。
这事儿何巧芸都知道了?
朱相庆再也呆不下去了,“你咋镇爱管闲事?!”
居然叫卫雪玢管了他的工资?没有工资,朱相庆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以后根本无法生活,他顾不得何巧芸的身份,大声道,“我花多花少那是我的事,俺家有,卫雪玢也不是不挣钱?”
何巧芸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她好心好意教朱相庆过日子,没想到朱相庆不领情不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她没脸,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你说的这叫啥话?你出来借钱,我咋不能替你师傅说你两句啦?”
借钱,借钱,还不是因为自己借了她家二十块嘛,朱相庆委屈的眼泪憋在眼眶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摞钞票来,从里头拿了两张五块出来,递到何巧芸面前,“我借了师傅二十块的事没有忘,这儿有十块钱,先还给嫂子,剩下的等我发了工资就给嫂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