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竹一看时间,也顾不得家里的这些乱事了,“走走走,都快走,迟到可不中!”
“姐,你没看见大嫂那脸,”一出院门,卫雪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都走了,叫她一个人儿慢慢哭去!”
卫雪玢一笑,“没人看她才不哭呢,不嫌累?”
“今天大哥也是少见的很,都会骂媳妇儿了,大嫂一人儿在家,不气死才怪呢!”卫雪珍跟卫雪玢顺路,她也没有自行车,跟卫雪玢边走边聊。
卫雪玢哼了一声,没说话,卫广益跟张彩环感情一向不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张彩环虽然泼,但却是一心向着丈夫跟儿子的,卫广益借着张彩环的嘴,没少给自己捞好处,更没少推责任,这么好的枪怎么舍得骂?
“雪玢来啦?咋样?”卫雪玢一进供销社,就被同事们围住了,其实他们已经从常爱红嘴里知道了大概的经过,但当事人来了,他们还是想知道的更具体一样,尤其是卫雪玢的心理活动。
“我听爱红说你还一直帮姓朱的说话?你憨不憨?”孙淑芳跟卫雪玢关系一向不错,从人堆里挤过来就开始教训卫雪玢,“人家说你不好,你说人家好,叫大家伙咋想?”
大家自然会觉得朱相庆不地道了,“算了,他已经够可怜了,愿意跟我离婚我已经烧高香了,再说他坏话,不太厚道,”卫雪玢笑了笑,“反正我是解脱了,大家想吃啥,直管拿,一会儿我跟淑芳姐算账!”
“嗷,太好了,你可得请咱几个一盒烟!”几个男同事可乐坏了,立马跑到糖烟酒柜台那儿拿烟,“可惜上班儿不能喝酒,不然咱们开一瓶儿!”
“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啥好事?”常爱红瞪了卫雪玢一眼,“你疯啦?叫他们自己选,不吃你几块钱我不姓常!”
卫雪玢推着常爱红往她们布料柜台走,“几块就几块,姐我高兴啊,从今以后再不用跟姓宋的那一家子打交道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来来来,你挑块布,徒弟孝敬你一件衣裳!”
“你拉倒吧,我能穿你的衣裳?”常爱红拍开卫雪玢的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大家只能往好处想了,“那个杀千刀的朱相庆,这种事都敢骗,从今儿起我就盯着他了,看他能再找个啥?!”
“找个啥?找个带孩子的寡妇最合适,他帮人家养孩子,人家也不嫌他不中用,正好!”智勇一边儿给人散烟,顺道丢了一颗在自己嘴里,“雪玢姐,等他再娶的时候,咱们供销社凑钱给他买条被面儿!”
“你这孩子,人不大可够坏的,”孙淑芳被智勇逗的咯咯直笑,“不过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也不用啥好料子,捡咱们卖不动的给他送一条,也算是替咱们社里处理滞销货了。”
卫雪玢看着喝着茶嗑着瓜子抽着烟的同事们,心里无比的熨贴,这次,所有的舆论都站在她的这一边儿了,而等待朱相庆的则是大家的冷眼嘲笑跟议论,光想想她都觉得解气的很。
没过两天,华镇就跑到供销社来了,“雪玢姐,你出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问清楚了?”卫雪玢跟常爱红打了声招呼,跟着华镇出去。
“嗯,又不是啥大事儿,我都问清楚了,工商局段局长说大方向不会错的,就是没有前例,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但他原则上是支持咱们试一试的,”华镇得意的眨眨眼,“段局长还说了,咱们要是□□的话,直接找他去。”
这么顺利?“太好了,铝制品厂那边我也问过了,听智远哥的意思,他们有不用的老设备,也愿意出让,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先把证办好了,然后才好去跟铝制品厂谈,”有了合法手续,人家海智远也好跟厂里张嘴。
“这几天我大概问了问智远哥,咱们有证的话,铝材得到工业局批,工人嘛,可以请铝制品厂退休的老工人,还叫二哥过来帮帮忙,至于销路,我亲自往郑原跑,带着二哥又做的饭盒!”离完婚卫雪玢一身轻松,这两天就在忙乎这个事儿了,连计划她都写了半本儿,遇到问题,就跑去找海智远问。
华镇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卫雪玢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了,“那咱们这就去□□?”
“不急,咱们既然是要合伙干,好多事儿事前都得谈好了,你别瞪眼,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说到这儿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手里没有多少钱,存的几十块也全拿出来做饭盒了,”这第二批货的钱,卫雪玢也才给了卫广良一半儿。
“原来是这,那行,我下了班儿找你去,咱们大概算个数,钱我来出!”华镇一个月三十多块,洛平没啥可消费的地方,他的钱几乎都存下来了,再加上两边父母给的,说起来他才是洛平真正的富户。
“嗯,下班再说吧,”这地方实在不是谈细节的地方,卫雪玢冲华镇摆摆手,“你快上班去吧,出来时间太长了不好。”
“雪玢姐,找人的是谁啊?”赵敏一直盯着卫雪玢呢,见她进来,忙凑过来问。
“呃,医院的,他出来办事儿,我妈托他给我捎句话,”卫雪玢眉毛都不抬的径直往自己柜台走。
赵敏紧跟一步,“雪玢姐,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一声,”
“啥事?”卫雪玢对赵敏的事没多大兴趣,这会儿快下班了没啥人,她把给卫雪珍做的裙子从兜里掏出来准备上拉锁儿。
“呀,这是啥?你做的裙子?真好看啊,我真羡慕你们这个柜台了,遇到好看的布了,可以给自己留几尺,”赵敏一下子被卫雪玢手里的裙子给吸引了,这裙子上头看着挺紧的,一看就是合着腰身儿做的,下摆却打成百褶裙式样,颜色又素净又鲜亮,“叫我看看呗,我也照着做一条。”
卫雪玢挡住赵敏伸过来的手,“瞧你说的啥话?咱们整个供销社的布都在台子上摆着呢,你看看哪一块布跟我这个一样了?说的好像我们损公肥私了一样,”她把裙子翻过来,举给听到赵敏的话看过来的同事们,“这全是咱们以前分的布料弥的,我留了些颜色好的,给又在上头加一尺布,给我家雪珍做条裙子。”
常爱红一眼就认出那裙摆上的几个花样就是她们捡的布边儿了,“哎哟雪玢你手可真巧,我弄的那些布头,全叫我婆子拿回去弥鞋底子了,你弥成裙子,太费功夫了!还是给你家雪珍做,真有心!”
“这不是穷有穷办法嘛,小姑娘家正是打扮的时候,”卫雪玢淡淡的收回裙子,埋头继续上拉链儿,“叫赵敏这一惊一乍的,弄的好像跟我偷了谁一样。”
“啊,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裙子太好看了,尤其是这个样子,我都没见过,雪玢姐,你手巧,心也灵的很,”赵敏被卫雪玢刺的脸一红,“对了,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她见卫雪玢低头干活儿不问她,踯躅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跟卫雪玢说一声,“那个,我那天见着海智远了,不是别人介绍的,就是自己认识的,”
“我想着得跟你说一声,毕竟你以前是准备给我们介绍的,”赵敏红着脸儿小声解释,她等不着卫雪玢在她介绍,干脆就装着去铝制品厂找人,只等着海智远出来跑过去找他问,她故意说了一个自己瞎编的名字,哄着海智远帮她打听了半天,这下两人也算是认识了。
“那挺好的,”卫雪玢应了一声,没想到赵敏本事还挺大,但这次他们是自己认识的跟自己半分钱关系也没有,不过她没听海智远提过,看来是两人没确定关系呢。
常爱红没走就坐在卫雪玢身边看她干活儿呢,听到赵敏的话,好奇的问,“啥?你们说啥呢?敏,你认识谁了?”
“没谁,”赵敏羞涩的看了卫雪玢一眼,“就是,以前雪玢姐说要给介绍的对象儿,我们自己认识了。”
“那挺好啊,这就叫缘分!人咋样?对你好不?”常爱红一听来了精神,“雪玢准备给你介绍的?那人准没错儿!你们好好相处,姐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啦!”
赵敏被常爱红打趣的脸更红了,她对海智远别提多满意了,“我们就是无意中认识了,根本啥关系都没有,爱红姐你可别瞎说,传出去多不好。”
“我觉得也是,我这几天常往娘家去,也听二娘提起,按说咱们一个单位的,智远哥要是有心,二娘该找我问了,爱红姐,咱们先别提呢,赵敏是姑娘家,就算是这事儿成了,也得海家来找咱赵敏不是?”卫雪玢确实没听海智远提过认识了赵敏,而且洛平的风俗,如果两家有意做亲,是会托熟人打听打听对方的人品还有家风的,自己跟赵敏是同事,如果海智远把赵敏当成了对象儿,是一定会找她打听的。
常爱红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敏一眼,“雪玢说的对,是姐嘴太快了,这事儿一天人家赵敏不把人带来叫咱认识认识,咱们就装不知道!”
心里惦记着开厂的事儿,卫雪玢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她到了之后,看华镇还没有来,就搬了小桌子在院子里坐了,一点一点写自己今天要跟华镇谈的事情。
华镇进院儿的时候正看到卫雪玢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子前,手里拿了枝笔,认真的在写着什么,“姐,你干啥呢?”
“呃,华镇来啦?快坐,我熬的就绿豆水,给你倒了一碗,先喝了咱再说,”卫雪玢一推桌子上的绿豆水。
华镇也是下了班儿就跑来了,正渴呢,端起碗一口气把水喝了,才笑道,“姐家的绿豆水里还放白糖了,真舍得。”
“这有啥舍不得的,我一个月挣的不多,但足够自己花了,”卫雪玢又从一旁的壶里给华镇倒了一碗,“先放着,一会儿渴了再喝。”
“华镇啊,我是这么打算的,你先听听,有啥意见咱们再商量,”卫雪玢按着自己在本子上列好的,把最重要的先跟华镇讲了,“我觉得这个厂子应该是你的。”
华镇也在办公室畅想了几天了,他想着在卫雪玢折腾点儿事,也省得卫雪玢离婚了成天想不开,但绝没想过这厂子是他的,“你这是啥意思?饭盒是你弄的,也是你想开个厂的,咋又成我的了?”
卫雪玢点着本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要真的办厂,家里那一关就通不过,还是社会上那些人,最重要的是,我啥也没有啊,倒是你,□□是你跑的,销路是你找的,相信以后咱们厂子要你操持的事只会更多,”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一来你是男人行事方便,二来么,只要华局长在,你在洛平干啥都会比旁人顺利一些,这又不是干坏事,想来华局长那么开明的人,也不会反对吧?”
“这个,”他头天去找工商局跟二轻局两个局长,第二天在干休所疗养的爷爷就知道了,华镇没敢说是帮卫雪玢弄,就说是自己不想一辈子窝在医院办公室里,想试着做一番事业,反正现在上头也号召大家勤劳致富了搞活经济了,他这也不算是邪门歪道。
没想到还真把华局长给说服了,不但在电话里同意他试一试,还说拿出自己的离休金来支援他。
“这有啥?咱们既然是合伙了,外头的事该我跑的我跑就行了,但我真的是瞎玩闹呢,当不了家的,”华镇挠挠头,“至于钱嘛,我算了算,拿出个两三千块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就是另一个我想厂子得归你的原因,你一拿两三千,我连一百都得凑老半天,如果这厂还算是我的,那不成占你便宜了?还是大便宜,”卫雪玢笑着摊摊手,“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用,可以帮着找销路,厂子里的杂事儿你不耐烦管的我也可以管着,算是给你打工吧,你收不收姐?”
这合伙合伙怎么说了半天,成了自己开厂了?华镇还是有些接受无能,“我真是啥也没想过,你要真这么弄,我可不管了,你找别人吧,缺钱的话,我借给你。”
“唉,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犟呢?你非得叫姐一点儿面子也没有才愿意?”这阵子常跟华镇见面,卫雪玢对他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嘴硬心软的,看上去干啥都蛮不在乎,成天瞎玩闹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你消息灵通,肯定听说我已经跟朱相庆离婚了,但我还有娘家,这真弄一个厂,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同意,就算是同意了,那厂子还能轮得着我说话?”只怕一挣到钱,李兰竹就会跑出来把厂子划到老卫家名下了。
这也是卫雪玢想把厂子归给华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了,如果是她的厂,将来掣肘的太多了,利益先不谈,光她要办个厂子,在卫家人眼里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实在不符合他们事事低调的作风。
卫雪玢把话明说了,华镇还有啥不明白的?卫家人的作风他也有所了解,因为出身的原因,跟他们这些苗红根正的比起来,那叫事事小心,见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如果卫雪玢真干了洛平头一份儿的事,只怕李兰竹都会疯的。
“嗯,那行,这厂算我的,但只是名义上啊,我可是啥都不懂的,还得你操着心,”华镇对办厂没有一点头绪,纯粹是卫雪玢怎么说他怎么去执行。
最重要的搞定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了,这会儿也没有啥合同法的,做事全凭人品,卫雪玢大概列了几条,她在这个厂里只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实在是她手里没钱,也没有路子,先给华镇跑跑腿也算是给自己找一条路了。
华镇对卫雪玢点的比例很有异议,但卫雪玢坚持说占的少责任小,她也轻松一些,而且她也确实在这件事了贡献跟能量都不如华镇,占的多了,有些欺负人家小孩子,这也违背了卫雪玢做人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