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地方不是大路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汽车过?卫雪玢打开灯,走到院子里头听动静,又没了声音,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回到屋里颓然的倒在床上,狠狠跟自己重申了一次睡眠的重要性,以及明天起来她有多少事要忙,强迫自己再次入眠。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卫雪玢决定还是不在床上翻烙饼了,干脆起来打扫卫生做早饭,她扫完地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却眼前的尽量吓了一跳。
卫雪玢走过去敲了敲门前停的那辆军用吉普的车窗,“华镇,华镇?”这家伙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嗯?雪玢啊,”华镇看见卫雪玢,一下子就醒了,“你没事吧?”
卫雪玢压下心中的尴尬,跟以前一样给了华镇一个白眼儿,“我能有啥事?倒是你,没事吧?”
“你回来了不回家去睡,睡外头干啥?”
她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有听错了,看来那个时候华镇已经回来了,就这么在外头呆了几个小时?眼看要立秋了,晚上露水打下来,车里能有暖和气儿?“这么睡着不冷?”
华镇哪有心思去想他冷不冷,他昨天一个冲动跑去问爷爷的勤务兵要了车,一路冲回洛平,到家了才想起来已经一两点了,这个点儿要是去敲门的话,不但影响卫雪玢休息,没准儿还会吓着她,所以华镇干脆就在外头守了一夜,但这些他是不会跟卫雪玢说的,“那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心里一急,就跑回来了。”
所以一点多回来,硬是在门口等着?卫雪玢都不知道该说了,“今天才展会的第二天,你这么跑了,人家贺局长该怎么想?”
“没事,我开着我爷的车呢,跟你说两句话再回去,来得及,”华镇跟在卫雪玢后头,小声道。
可惜自己并不想他跟说什么,卫雪玢叹口气,“那你去洗洗吧,我给你打几个荷包蛋,你吃完赶紧走吧,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不能耽误了。”
“我不饿,不用吃,你别弄那些,”华镇见卫雪玢要去厨房,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那个,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还是电话坏了?”
“电话没坏,我也听见了,”卫雪玢推开华镇的手,“你还小,昨天的事儿我就当你喝多了说醉话呢,咱们都忘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吃完了快回去吧。”
啥叫他还小?
“我昨天就陪着他们喝了两杯,根本就没有醉!就因为我比你小?要是我跟你一样大,你就不当这是醉话了?”
华镇委屈的有点儿想哭,他生的晚又不是他的错?!“比你小怎么了?谁规定小的就不能跟大的好了?俺奶当年还是俺家的童养媳呢,比我爷大着七八岁,不也照样生了我爸!?再说了,国家哪条规定上说了,女大男小不能处对象儿了?”
这叫啥比喻?卫雪玢无语望天,“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事,只想专心把咱们厂子办好行不行?你想找人谈恋爱处对象,外头漂亮小姑娘多的是,啥样的你找不来?就你们医院的那些小护士们,哪个不跟朵花一样?”
华镇怎么觉得这回卫雪玢这么难沟通呢?“那些姑娘再漂亮跟我有啥关系?她们又不是你?你跟我好怎么也不耽误咱们办好华胜厂啊,咱们不是一对儿还能把厂子搞起来了,在一起了,只会更红火!”
“我说了,我不想再找对象,就想一个人呆着,行不行?”卫雪玢有点词穷,“谈恋爱是不耽误工作,但前提是在我愿意谈的的情况下,你这样,我怎么好好工作?”
华镇被卫雪玢瞪的低下了头,他原本以为卫雪玢会说她是离过婚的,那他就告诉她,他根本不在乎,就像他不在意年纪大小一样,但卫雪玢说自己只想一个人待着,根本不愿意再跟人相处的时候,他有些蒙了,半天才道,“你真的是因为现在不想考虑这个事儿,不是因为讨厌我?”
要说起来,华镇这个人还真是叫人讨厌不起来,卫雪玢点点头,“是啊,你也知道我才离婚没多久,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感情的事,咱们还继续以前那样合作不好吗?厂里这么多事还等着咱们干呢!”
见华镇不吭声,卫雪玢掩下心里的酸意,强笑着继续劝他,“你的年纪也确实到了该找对象的时候了,人家韩延亭都成天盘算着跟丁芳结婚呢,你想找的话,在你们医院里留意留意?其实不管女医生还是护士,都挺好的,”
她不打算谈感情,就不应该拖累别人,华镇年轻一些,可能是没有谈过恋爱,才会一时分不清楚对自己的感情,等将来真的谈恋爱了,兴许就能明白过来。
“你别说了,你不想找,我也不想找,等你想找的那一天,来找我就行了,我只找你!”华镇打断卫雪玢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完,“我走了,我晚上用车我爷不知道,得提前把车给他送回去呢!”
说完也不等卫雪玢回话,转身出了院子。
这叫啥话,何着他把自己跟她绑在一起了?卫雪玢追到门口,就看见那辆军用吉普已经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五天更完了,撒花!
明天顶多四千哈~
☆、第102章 心事
卫雪玢盯着飞扬的尘土呆了一会儿, 叹了口气回到院子里, 不管华镇对她怀着什么样的情谊, 她注定都是无法给他想要的回应的,一来她是真的没想在这个阶段考虑感情的事,二来嘛,一个海智远,已经叫卫二娘对她避如蛇蝎,明敲暗打了,她可不想叫华局长也来找她。
等华镇跟着洛平工业系统的展队从郑原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卫雪玢已经带着厂里的人出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墙角拿出煤球机,一个人跑门外头和煤打煤球儿去了。
厂里的人卫雪玢带走了一大半儿,也就剩下焦师傅跟另一个老师傅了,他们愕然的对望了一眼,焦师傅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铝板,洗了手跟着出去。
“这些天咱们厂子不是忙生产嘛,卫主任跟咱们商量了, 反正这煤堆在这儿也跑不了,大家先把精力放在生产上来, 这煤嘛,等闲了再打也行,离过冬还早着哩!”焦师傅看着沉着脸闷声和煤的华镇, 猜不出来他哪儿来的火气。
“那个,是不是你这次去郑原,咱的脱粒机不好卖?”不应该啊,卫雪玢走的时候可是说了,他们的产品挺受欢迎的,昨天他还看见报纸上又登了。
华镇摇摇头,“我明明说了叫她等着我回来一块儿去,她咋就走了?”他下午回来,她上午带人走,就差这一天?“她走的时候说啥了?”
这个?焦师傅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这厂子就俩领导,在焦师傅的心里,原就应该走一个留一个看厂子,万一有啥事儿,总得有个说话当家儿的人啊,“那个,卫主任说秋收不等人,还说啥时间就是金钱,”这话听着可不先进,焦师傅啧啧嘴,“卫主任也是一心为了咱们厂。”
华镇重重的把铁锹扎进煤堆里,“我知道,在她眼里,啥也没有厂子重要。”
“那可不?这么拼命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要是搁我们厂,妥妥儿的年年劳模儿,”焦师傅对卫雪玢的佩服可是发自内心的,像这个敢想敢拼一心往向冲的女人,他可是头一次见。
听焦师傅这么说,华镇更郁闷了,偏他的心情还没个可以诉说的人,“那你说,这人真有一心只想着工作,连婚都不想结,对象儿都不想找的?”
嗯?这是啥意思?咋说着卫雪玢,扯到找对象结婚上了?焦师傅人老成精,立马想到这阵子华镇对卫雪玢的态度上来了,再想想今天是他从郑原一回来,就往厂里跑,结果卫雪玢不在,这态度?
“啊,哈哈,这种人我还真没见过,老话儿不也常说,成家立业,这成家可是排在立来前头的,”但卫雪玢就不一样了,人家怎么着也算是成过家的,这离婚后的女人嘛,焦师傅人生中还是头一次见人离婚呢,是啥样的他真没底,“不过嘛,我觉得啊,要是男人,可能会想着干出点儿事来,能找个更好的媳妇?”
“但是女人嘛,”焦师傅见华镇连煤都不和了,心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他卷着手里的烟卷,搓了半天,“我就不知道了,按说她干的事儿越大,那能找的人家不就越少吗?”这女人能干了是好,但太能干,就像卫雪玢这样的,焦师傅摇摇头,当厂长还行,当媳妇,这成天不着家就忙着单位事儿的媳妇……
“女人咋?女人就不能忙大事了?咱国家也有女部长女省长呢,人家就不结婚了?”华镇不满的嘟哝,他喜欢卫雪玢就是喜欢她比旁人想的深想的透,想的远,还啥都懂,他喜欢卫雪玢跟他说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不知道的事情,更喜欢卫雪玢专心致志想事情,风风火火做事情的样子,“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嫌女人本事大呢!”
“行行行,你说的对,咱这样的小老百姓,就想着老婆孩子炕头儿,老婆那么能干也用不着,会做家务会生娃就中了,”焦师傅才不跟华镇在这上头较劲呢,他又不傻,这华镇明显是一头栽进去了,他现在说啥他也听不进去,而且这俩孩子焦师傅觉得都挺不错的,卫雪玢除了结过回假婚,也没旁的毛病。
他也是小老百姓,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他也喜欢,想想以后要是跟过着卫雪玢过日子,然后两人还能再生个孩子,华镇忍不住抿嘴偷笑,但即便这样,华镇觉得自己也不会把卫雪玢绑在炕头儿上,大家一起干工作,一起洗衣做饭多有意思?
“哎哎哎,华厂长,那土不敢放那么多,放太多烧几下就灭了!”
焦师傅见华镇傻笑着把一锹锹的土往煤堆里填,烟卷儿一扔就过去一把把锹给抢了过来,这碎煤没有粘性不能成型,打煤球的时候要加土,但土加多了就不好烧了,“唉,一看就是没咋干过,你放着,我来,我把煤和好了,咱们一块儿打,”
焦师傅看了看华镇拢的煤堆儿,这一小堆儿也够他们打上四五百了。
卫雪玢出发前专门找人做了红底白字儿的在条幅,直接在货车的两边都挂上,然后拉了半车的脱粒机走的,她带着焦红梅他们先到了洛平市下头的两个县,宁县机械厂来的两个技术人员,在车队到宁县宣传的时候就直接在宁县留下了,卫雪玢他们一路向北,跑计划里剩下的几个县乡。
“主任,为啥咱们不在宁县多待一天?”别的县他们都是最少待一天,只有宁县,只走了两个大乡,就直接离开的,搞得好像是专门送机械厂的两个工人回去似的,胡跃进有些想不通。
“你们别忘了咱们这脱粒机是在哪儿产的?人家宁县守着自己的机械厂,还愁买不来脱粒机?”只要机械厂不趁着他们华胜厂的东风自己也接单子往外卖,还便宜卖,那就是他们厚道了,“宁县就当是机械厂的自留地儿,咱们走个过场就行了,哎我说,这几天你们跟着两位师傅学的咋样了?一般毛病能修不?”
他们车上拉的都是新机器,出毛病也很限的很,倒是几个人这些天把拆装还有原理啥的都弄通了,连卫雪玢跟乡亲们打交道的那一套也都学的有模有样,一个个嘴甜手快,账头儿清明,等一个星期跑下来,不但半车脱粒机叫他们都推销出去了,连各县的农机站,也都陆续订了些货。
卫雪玢对这些农机站采用的是先卖后结账的方法,这会儿的人还不像以后,大家都是公家单位,信用度还是可以相信的,但卫雪玢也留了个心眼儿,把华胜机械厂上过的报纸,还有华镇在省里参加展会的报纸买了一大摞,到一个地方,就给站里的负责人送上一份,顺便还要感谢一下市里省里对他们华胜厂的支持跟肯定,把扯虎皮唱大戏的一招运用的炉火纯青。
……
卫雪玢不在的日子里,华镇真是盼星星盼月这,数着日历过日子,即使被院长找过去,他都没咋听清楚院长到底想跟他说啥?!
“唉,你这个孩子啊,叫我怎么说你呢?华局长离休了,但你怎么说也是咱们革命家庭出来的子弟,是咱们医疗系统的一分子,”市医院院长姓贾,看着华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原本啊,是想好好栽培你,你年纪轻,学东西快,又是高中毕业,将来出去上个党校啥的,回来当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可以胜任的,”
可没想到,人家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市医院,自己在外头倒是倒腾出大事业来了,这都上报纸了,他这个当院长的,才知道,可这事儿吧,医院管理规定里没有不许职工开工子的规定,他也没把柄说华镇就是上班时间去的,贾院长直挠头,偏华镇还得了报纸上还有市里领导的表彰,他连批评都不好批评,“你说你准备咋办吧?”
虽然不好批评华镇不务正业,但这么下去不是不行的,办公室人员在外头当厂长?下头的人心岂不是要散了?
“啊?啥咋办?”华镇正在心里跟卫雪玢生气呢,今天都星期三了,卫雪玢出去整一个星期了,这人愣是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装那个电话是干啥用的?当摆设的?
“看看,看看,现在我跟你说个话你都没心听了,你说你这样,怎么工作?”贾院长气的直拍桌子,可看着华镇一脸无辜的样子,再想想他背后的老局长,只能按着性子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回华镇听懂了,“院长,你说这个啊,这个好办,我原来想着等到冬天再辞职着呢,可谁也没料到我们的脱粒机会被上头这么重视,”这个华镇是真的意外,“所以我想着咱不能不想着为农民阶级服务啊不是?”
“那你,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干了,我咋向老局长交代呢?不行不行,”听见华镇说辞职,贾院长心里松了口气,他们医院的工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华镇看不上,想进来的人多着呢,但嘴上该帮的挽留贾院长还是要做的很充分的。
华镇一笑,他不来医院上班儿了,就可以也像卫雪玢那样每天守在华胜厂,不让她再像现在这样顶日头冒风雨的在外头跑了,“是我要辞职的,之前在郑原遇见我爷爷的时候,他就挺支持我办厂的,还说我开的厂生产脱粒机为农民服务,比我在办公室里贡献大呢!我现在从医院出来专心干厂子的事,他一定会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