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见我突然这么说，只是惊愕的瞧了我一眼，不过他并没有揭穿我的话。反倒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我师父徐夫人对这些也是略知一二的。”
贺云飞惊：“你是说徐夫人？鬼谷的那位先生？！”
“没错。”高渐离拿出鬼谷特有的令牌，面含微笑笑，笑得阴森森的。
☆、第246章 审鱼
“得罪了。”贺云飞这次没再毒舌，一反常态毕恭毕敬的朝高渐离抱拳，“既是徐老先生的门徒，那我也不该如此怀疑二位。我只是……担心这一船人的性命。”
高渐离也正了脸色道：“贺公子的心情我们理解，不过，也请你尽管放心。这条横公鱼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会招来鱼群的。”说着，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冲他点头，虽然有些不爽贺云飞的态度，但人家小贺毕竟是担心一船人的性命嘛。着实可以理解的。
高渐离搬出徐夫人稳住贺云飞后，后者才主动退出去。不过，他还是把铁链留下了：“这位公子，你既握有鬼谷令，又是徐先生的弟子，这链子我就给你以防万一。”
他说话时还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说：我不相信那帮厨。
哼！什么眼神儿？小娘我可是如假包换，什么凶兽的声音只要多听上几遍就能解开其中含着的神秘意义的。你个靠铁血手段驯兽有今天没明天的家伙当心倒霉在自己训的猛兽爪牙下。
贺云飞离开后，高渐离不动声色的看了周围一眼才关上门。
“可以开始了。”他道。脸色是和方才截然不同的阴冷，这种表情在狐狸的脸上显现出来，我好一阵才平息掉心里的异常之感。
我点了点头，目光回到横公鱼身上，努力回想它们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对那些与人相处久了的小狗小猫、或者小动物直接说人类的语言他们几乎都能懂，但是这种“野生”的兽就需要去模仿它们的发音来了。
不过只学个七八分相似也是可以传达意思的。
抖得像一包糠的横公鱼见我盯着它，抖得更厉害了：“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用那毒药碰我啊……怎么还不来几个救我一下？”它轻哼。
这横公鱼还是怕死的，这就好办了。
“我可以不用乌梅……额……毒药，用它碰你。但你的给我说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水中说的那个被夺走的食物是怎么回事？从抓人到被夺，每一个细节我都要听清楚。”我拿着乌梅在它眼前晃，同时模仿昨晚听见的声音道。
我并没有发现站在门边当守卫的高渐离已经瞠目结舌。
这条横公鱼嘴上和鳃片上的钳制虽然被摘下，但身上还是被捆得动弹不得。
它长在鱼头两端的鱼眼睛在我手中的乌梅干差点碰到皮肤的时候高高鼓起来，见我将乌梅干移开，它才喘了口气。不过，却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懂得我们说的、说的话？”
要是这条鱼有脸色，估计它现在已经面色惨白了。因为从我落水开始，就听见了它们不少的秘辛。
“我当然懂，不过我懒得和你废话。你最好快点说，否则我是不会给你个痛快的。我会用乌梅干一点一点粘在你的鱼鳞上，等鱼鳞剥落，再粘到皮肤上、鳃片上……”
“别说了！别、别说了……”面前的横公鱼鼓着两只鱼眼睛，差点被我吓死过去，“你放过我吧，我会去和它们好好说说。我们从此只吃小鱼，不吃人了、不、不吃了。”
不想说？还懂得转移话题，这条鱼还是不那么没原则嘛，我抿了一下唇瓣，摸着鼻子。
“我们会搬去远远的，对、对了，就搬到荒原上去，永远都不出来……你、你相信我……”它艰难的动着嘴巴，鱼嘴一伸一缩，有些滑稽。
不过，我并不理会它，直接把话题扯回来：“王鱼就要产子……你们走得了吗？”
我冷笑：“明着告诉你吧，你不说你会死的很难看。你说了，应该会死的轻松一点。”我本想说不会死，但又觉得让这条鱼在绝望里挣扎很和我的心意。
当初它发狠抓我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放过我。
“既然横竖都是死，我又为何要说？”横公鱼的声音还在抖，不过说出的话却很有骨气。它瞪着眼睛，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我想，要是它有眼睑，一定是闭目等死了。
我挑眉：“让你活你就说了？”
“当、当然不会！我是不会出卖同伴的……我和你们人不一样！”它怕得要死，却死鸭子嘴硬。甚至还泄气的看着我那乌梅干的那只手。
我也不生气，生死这种事情若是在自己和亲人之间选择，有多少人会选择牺牲亲人让自己活下来的？
除了祁牧那种稀世冷血的恶鬼，估计很难找出一个来。所以，横公鱼不说我也不着急，只是拿了一片乌梅干塞在嘴里慢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重新下海，去抓王鱼来问了。”
“你们的巢是在雾墙里面对吧？横公鱼不怕雷电，里面是你们最好的庇护所，特别是即将产下小鱼的王鱼……她更需要保护。”我眯起眼睛。
横公鱼瞪着眼珠子，嘴巴张的老大。许久才尖啸出口，不过却又马上制住了，因为我作势要拿乌梅干塞它的嘴巴。
“我说……”它的鱼嘴僵硬的动了动。
我点头：“要好好说、说真话，若有半句假话，我会将心中的愤怒加倍奉还在王鱼和小鱼身上。”这条鱼也正真是的，吃了高欢的是其他凶兽，他一个劲儿隐瞒什么？
“嗯。”横公鱼的眼睛失神的塌下去，“那个人连人带船被我们抓到后，在拖回鱼巢的过程中溺死了。我们就想着把心肝掏出来先带回去……”
说到这里，它的一双鱼眼不安晃动。我咬着乌梅干，差点呕出来……
“没、没想到……血腥味却引来了一只无肠巨兽，我们被夹昏好多兄弟，准备俸给王鱼的食物也被夺走了。其中有个兄弟还被那无肠凶兽的主人给捉了……我们不得不四下逃散……”横公鱼说完，鱼鳃下方的小爪子握得紧紧的。
我闭上眼睛缓了一阵，这种事我要怎么给高渐离说？
“那你们曾说过在巫咸国的荒原上遇到的怪物呢？现在还在那里？那怪物是不是黑色的，有一双大翅膀，眼睛比我的脸还大？”我没忘记应龙的事。
横公鱼瞪起眼睛，似是惊讶。尔后，点了点头。
☆、第247章 斩杀
从它的声音里，我听出横公鱼的鱼群虽然数量远多于应龙，却也只能被应龙的巍峨气势压上一头。纵是应龙有伤在身，它们试探一下后就不敢再去找茬。
应龙还在巫咸国的荒原上。
可是，高欢的事情我要怎么同高渐离讲？那姑娘死的太过凄惨，高渐离又是她的兄长，这种打击足以折断一个人的理智。我怕他听完后直接解下小船冲回去寻仇……那和白白送命有什么区别？
踌躇片刻，我把方才贺云飞留下的链子重新整理好。想着要不要挂回这条横公鱼身上去。
“我该说都已经说了，你会放过王鱼的对不对？”横公鱼用他那双灰暗的眼睛望着我，眼珠上机会没什么莹润的模样。鱼鳃下的小爪子也拢了拢。
我拉过旁边的水桶，往它身上浇了几勺子水：“那得看它值不值得被放了。”这些横公鱼平时也是鲜少伤人，若不是因为王鱼有孕，那些人何至于被剖腹取出心肝？
“呵！你们人类果然都是一个模样，背信弃义、轻易食言。我都已经按你的要求去做了，又苦苦哀求于你，你为何还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这横公鱼料到自己被套了话，又恼又怒。
我觉得好笑：“哀求？信用？你们在抓人的时候，他们哭喊和哀求你们就会放人吗？”
“……”横公鱼愣住了，鱼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道：“至少我们守信诺。不像你们人类，自己养凶兽吃自己同伴。你若是答应我放过王鱼，我就把自己的心脏献给你。”
它似乎明白软硬兼施也不管用，拼死一搏更是没法拼，便用交易的口吻接着道：“横公鱼的心脏和一般兽类不同，若是我们自己不愿意，立刻就能自爆心脏而死。你们想要我的心脏吧？”
这条鱼突然有了骨气，可能是我出尔反尔让它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小娘我有那么容易被威胁吗？我笑：“你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立场啊，你们横公鱼是能自爆心脏而亡。但也得从嘴里伸爪子进去捏爆吧？你——做得到？”
“好吧，就算你做得到我也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我拍拍它身上的链子，捆得这么好，它要怎么抓破自己的心脏？
横公鱼被我道破威胁，闭着嘴不再开口。无法闭上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船舱壁，不知道在想什么。“安稳了百年，等了上百年才有的后，怎么就这样了呢？”横公鱼绝望的仰着头。
“你们横公鱼一有身孕就必须要吃人吗？”我用舀水的勺子拍拍它的鱼脸。
“……”它不再言语，一番等死的模样。
我把勺子丢进水桶里：“我答应你，若是真的破了巢穴，就留下王鱼和小鱼仔的性命。”不过，得看看有没有威胁。王鱼要是同蚂蚁的蚁后那样，留下也不是不可。
至于小鱼嘛，只要从小不知道吃人这种事，自然就不会吃人了。
说罢，我也没打算等它回答就站起来。我能感觉到横公鱼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久久不曾离去。我理了理衣摆，不管它认不认为我有信用，我都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好了？”高渐离听见我起身，一直从船舱门上开的巴掌大小的小窗看着外面的视线移到我身上，“我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我抿了一下唇瓣，拔出腰间的锋利匕首放在他手上，然后用拿了自己挑拣出来的乌梅干递过去：“我答应过它，让它死的利索点。”
“……”高渐离握着匕首和乌梅干，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其实不想说高欢的事情，但我也没有资格隐瞒。他是高欢的哥哥，有权知道这一切，也有能力为妹妹报仇……我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把刚才听到的与高欢有关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高渐离听完后，拽着剑柄的手指咯吱咯吱作响。
我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他的脸，但却能想像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要用自己手中的剑放血、亲自剜出心脏！”他沉沉开口，将匕首塞回我手中。
这回，换我靠在门上看窗外的夜景。
高渐离将乌梅干塞进横公鱼口中，又把剩下的揉碎了洒在剩下的半桶水中搅匀了。地上的横公鱼痛苦扭曲着身子，尾巴都一个劲儿的痉挛。
“哗——”水声响起，我知道高渐离用拌了乌梅粉的水浇在横公鱼身上。
如果说横公鱼的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铠甲，那乌梅就是去除这层铠甲的利器。让它们变得和普通的鱼一般无二，只能任人宰割。
被乌梅干塞了嘴巴，这条横公鱼连叫都叫不出来。
高渐离也没说话，我只听见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瘆人。有甜腥的鱼血味道传进鼻息里，横公鱼吃人，但它们的血的气息和人类的一点都不一样呵。
许久，屋子里的动静终于停下。
我抱着匕首侧身，见高渐离坐在地上，微曲着一只脚。染满鲜血的手一只搭在曲起来的那只脚的膝盖上，另一只握着剑柄，剑尖直直抵在地上，剑身上的血也汇到剑尖，最后在地上摊开。
身侧的木盆里放着半盆鱼血，血中还泡着一团圆形的心脏。
望着他幽暗的眼睛，我也无法开口说什么。叫了人将横公鱼的尸体拖出去处理，我回到船舱陪他坐了一晚，相对无言，但我却能感受到他周围弥漫的滔天巨浪一样的悲伤和愤意。
“横公鱼的老巢在哪？”天色发白时，高渐离终于开口。
似乎能刺破晨光的狠厉目光让我下意识的感到头皮发麻，我动了动僵直的脚分散自己的心思道：“就在雾墙里，里面好像还有一处不见阳光的黑暗小岛。因为岛上常年落雷，成了横公鱼的庇护所。”
“鱼群有多少？”高渐离也动了一下，不过是拿出巾帕擦着剑身上所剩无几的血迹。
“几十条，还有一条是王鱼……”我说着，在心里琢磨一下那些横公鱼多次提到的那个凶兽，“只要找到鱼巢，应该不难对付。要紧的是那个背后有人操控的凶兽。”
☆、第248章 凶险途
“你说的没错，有人在背后操控的凶兽才是最难对付的。”高渐离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利剑唰地插回剑鞘中，空气里还留着微微的剑吟，“操控凶兽吃人不像是名门正族的驯兽师会做的事情。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那人想做什么，凶兽吃人了是事实。高欢……总之，要讨回来！”我想起高昌大叔他们一家，那么温和善良的人家，怎么就遇到了那样的恶鬼？
高渐离朝我看过来，后窗洒进来的晨光摊在他的青丝上、身上，仿佛覆了一层霜。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放过那人和凶兽，必须手刃他们欢儿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他将剑举着，“这一次，由我开口——请你同我一起行动，走这条凶险的道路！”
说着，他一手握着剑柄，将剑拔出一些，刀背面向我。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也学着他的样子拔开一些，将匕首的刀背靠在他的刀背上：“成交。”
“不杀凶兽，此诺不改。”高渐离认真的凝视我的眼睛。
我微微仰脸：“不救回我夫君，此诺也不得改。从此，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点头：“肝胆相照，互相扶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