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事情那么多，哪有功夫专门为这件事跑去和你说？哦，对了，你查出来的事情是真的。它们，真的就在这下面。但是睡着了，像是有人在为其治伤。”
狐狸愣了一下，才道：“没死就好。”
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
“刚才，那小破孩是怎么回事？”我怕祁靖远忘记我刚才的问题，赶紧提醒。他抓起柜台上的茶壶倒碗茶喝下，才摊手道：“这小子想在今天带繁小冷走。”
带她走？这家伙没发现今天白天酒楼四周的街道巷口都晃荡着不明身份的人吗？
虽然长相不一，穿着也不一样。但这些人都是会功夫的，不是大长老派来盯着罗罗酒楼的，就是四长老派来的。反正就是怕这个生辰宴有“闪失”，繁小冷忽然消失不见。
我走到柜台后，拉过唯一的凳子坐下：“他这个想法可不怎么好达成。”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那小破孩骨气得很。先是去了自己爹娘坟前上香，发誓要带走姐姐，又去奶奶坟前上香发誓会治好她……在我看来，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就他一个人做的话。”狐狸歪在柜台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后厨的门。
一个人？我翘了翘眉：“他不要我们帮忙？”
“刚才小破孩在路上就给我说了，不要我们插手。他想为自己的姐姐做些补偿……”狐狸话未说完，忽然转头看着我龇牙咧嘴笑道：“不过小破孩也说了，如果他办不到，就请我们出手。二十两金子！”
说着，他还竖起两根手指。
“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钱？”我把狐狸的手指掰回去，“繁小冷已经选择要压制体内的诡毒，大长老和四长老的阴谋成不了。你那边，办得怎么样了？”
他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将茶碗放回柜台上。
“繁小天的钱是他曾经立功的时候族长奖赏的……你也太小看你夫君了，那件事昨晚就促成了。”祁靖远歪手撑着脑袋，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青果放嘴里。
咔嚓一声脆响，看着都酸，嘶！
昨晚就促成，那今天繁小天那小破孩独自一人救姐姐是有可能的了？我勾起嘴角，也倒碗茶喝着。忽然，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浅浅，你说压制诡毒是怎么回事？狻猊找到解毒办法了？”
“没有解毒办法，只能强行压制，让诡毒失去作用。不过这方法和饮鸩止渴差不多，一旦使用，繁小冷至多只能活三年的时间……”我转着茶碗，把狻猊的方法给他说一遍。
狐狸听完，许久都没做声。
“她是个勇敢的姑娘，只是生在巫咸族，可惜了。她应当是豢龙城的一份子。”狐狸忽然正了身子，绕过柜台从我身边走到账房所站的位置。
我放下茶碗，叹了口气。
其实，我的想法和狐狸一样。若繁小冷没有生在巫咸族，而是身在豢龙氏，那她绝对是个优秀的驯龙人。可惜，这世上没有假设，没有如果。
“浅浅，等一下可能有一场狂风暴雨。你可要小心，还有……”他从旁握住我的手，低声道：“我已经将在这里赚的金子交给狻猊带去应龙那边的行礼里藏好，还有应龙也会在……”
他忽然住口，同时不着痕迹放开我的手朝门口而去，第一位拿着请柬的客人走进来。
祁靖远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在这座城中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虽未等到高渐离和徐夫人前来，但也是时候离开了。
祁靖远上前收了来人的请柬，顺道将其安排到席位上。今早我已经让账房回家休息，眼下整个大堂就只有我和狐狸两个人。
我还是掌柜兼账房，他则成了跑堂。繁小天在后面和厨子准备菜肴，还有他亲手和面、揉团、拉甩而成的长寿面。只为繁小冷准备的面条，是他们姐弟两这些年来缺失的亲情。
罗阑重伤未愈，眼下只能在楼上躺着。
客人都来齐了，大长老和繁小冷还没出现。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大长老是不是直接把她交给四长老……不过，瞧着坐满大堂的人，我又沉住了气。
日暮时，大长老终于带着一身红装的繁小冷出现在罗罗酒楼门口。
这个马上十八岁的姑娘，明知道这时的自己身处不是只剩下三年的命，就是被当成杀人怪物关进笼子的局面。还是那样活泼精神，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繁小天煮的长寿面。
☆、第505章 四长老抢人
大长老依旧跟米团子一样，慈眉善目，圆润温和。他是真的想好好为繁小冷过个生辰，既然爱着这个孙女，为何又败在自己的贪婪下？
我坐在柜台后面，见他们一出现，心里的最后一点悬石堪堪落下。
“去找他说说话吧，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们姐弟该好好聚聚。”大长老的目光扫了一遍大堂，发现繁小天不在，就推了推繁小冷。
在他看来，这两姐弟还是水火不容。他不知道繁小天和繁小冷早已冰释前嫌，十岁的少年正拼死想救自己的姐姐呐。
繁小冷忽然朝我看来，晶亮的眸子像是鞠了一汪清澈的井水。我指了指后厨：“他在里面。”姑娘脆生生道了声谢便飞奔过去，裙裾在空气里绽出叠瓣花朵样的漂亮形状。
有人上来和大长老打招呼，他乐呵呵跟着来人入席。
狐狸冷冷扫他一眼，朝后厨的方向大声道：“上菜！开席！”话音刚落，后厨的帮厨立刻端着托盘上来。大堂迅速热闹起来，连外面多了凶兽的气息也没人发现。
我放下笔，探了探袖袋里的小瓷瓶。如火的温度从瓶身传到我的指尖，如同能将人灼烧成白骨的烈火。
后厨里并没有繁小天和繁小冷的身影，两个挥汗如雨的大厨在火光中翻炒出道道佳肴。连接后院的厨房门边，墙角处有一排小灶火，每个灶火上都放着一个青灰色砂锅。
锅中油光锃亮，炖着咕嘟翻滚的鸡汤。
后院有一棵银杏树，树下立着两道正在争执的人影。少年皱着眉，一只手抓着比他高出许多的姑娘：“姐，你今天必须离开。趁着这个生辰宴扰乱他们的耳目，你直接穿过黄泉林，走得远远的有什么不好？！”
“诡毒未解，我出去杀更多人？”繁小冷挥了挥手，想甩掉繁小天，却甩不开。他抓得很紧，像抓着自己最重要的宝物。
“那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姐姐你能好好活着就行了。世间之人没几个心思干净，杀了就杀了。”繁小天仰头狠狠说了一句胡话，刚说完他就像给自己一巴掌。
很快，繁小冷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啪的一声脆响后，繁小天脸上多了一片红印……一片夭折的银杏叶落下，正好擦着他的肩膀掉在地上。“你说什么浑话？！我宁愿立即去死也不要变成连自己是谁、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的杀人怪物！”
“……”繁小天垂下脸，手上的力度却半点未松。
“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其实也是另一种死法，小天你说对不对？如果我现在逃离，那就是选了最难看的死法。等生辰一过，我立刻喝下龙血。没有诡毒在身，他们动不了我的。”繁小冷抬手覆上繁小天的手，发现他竟在微微发颤。
少年依旧埋着头，双肩却明显的动了动：“姐，四长老心思深沉阴毒，他一旦发现自己的阴谋落空会想方设法落井下石杀你的！他只需要跑到族长面前说那些士兵和凶兽是你杀的，你就完了！”
“如果你是族长，你信吗？”繁小冷反问他，“一个蠢笨了十几年的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当个人与龙之间的传话者。族长会相信我杀了那么多士兵？”
诚然，那些士兵的确是她杀的。无冤无仇，活生生的人命枯萎在自己手里，繁小冷心中也不好受。
繁小天哑然，姐姐说的不错。可他还是本能的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甚至就连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都来不及抓住——姐姐是怎么做到在失去理智的状况下只杀士兵不杀普通百姓的？
还有之后接替军队进行搜查的繁家也是一条人命未损，甚至繁家的人在气头上还杀过人。
可惜这个念头如白驹过隙，瞬间就被繁小冷的声音挤出他的脑袋：“小天，咱们回去吧。现在我要逃了不止是变成怪物那么简单，繁家一大家子怎么办？还有你和姨娘藏在酒楼底下的家伙们，真的要还给爷爷？”
“姐……”繁小天呆住，“你是怎么知道的？”
“姨娘都告诉我了。你们是怕在繁家已经遍体鳞伤的龙群扛不住训练营寨的手段，才出手劫走龙群，还给它们治伤。那些大家伙比凶兽们还要可怜，一旦交回去只会是一样的结果。即使要走，我也要确认繁家和龙群都安然无恙再走。”
这就是姨娘那天说的，她对繁家有责任——她不想因为自己劫走龙群，陷繁家到人死灯灭的地步。繁小冷深吸口气。
繁小天咽了咽口水，姨娘怎么没告诉他这些？不过，这不重要。
“姐，我真是搞不懂你。你心地善良，对龙群心怀怜意无可厚非，但是繁家那么对你你还惦记着他们的安危？”他松开繁小冷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她雪一般的手腕上留下红痕。
繁小冷抬手接住另一片夭折的绿叶：“我不会离开，但龙群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至于繁家，对她下手的人也是将她养大的人。她赌这十几年的爷孙情。
“答非所问。”繁小天轻哼一声，“姐，你今天若不走，再想走就难了。我去找祁夫人拿龙血，你先从后门出去。我等一下带着龙群来找你。”
繁小冷朝罗罗的二楼看去：“姨娘呢？她旧伤未愈，你让她和你一起面对上面的压力？”
“我……”繁小天拧紧拳头。繁小冷拉起他的手，把那片翠叶放在少年微烫的掌心里：“小天，只要我喝下龙血，抑制住诡毒，他们就拿我毫无办法，你别冲动。”
少年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片翠叶，两人都未发现银杏树的顶端此时正立着一个人、一个手拿铜杖的人。
“你们没那个机会！”顶上忽然传来冷嗤，紧接着是风拂衣衫的猎猎声，四长老猛地落在后院中。他冷眼扫着繁小冷和繁小天：“我就知道赵沢那厮靠不住，跟我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铜杖已经横出，带着杀气直接分开两人。
☆、第506章 混乱厮杀
长袍翻飞，另一只手鹰爪般朝繁小冷抓去！“姐！”繁小天急得大喊一声，虽然他功夫不错，但远远不是四长老的对手。繁小冷目前的状态就更不是对手。
除非她变成没有理智的模样。
就在四长老的手快要抓到繁小冷手臂时，她本能想要跑开，对方却比自己还快！电光火石间，一根皮鞭呼啦缠住她的腰肢，紧接着就把她带离四长老的“爪子”范围。
一捆竹简掠过繁小冷的脸边朝对面的四长老砸去，不过却被对方横手劈成两段。
“跑到罗罗酒楼来抓人，问过本掌柜和我的账房没有？”我握着另一捆竹简走出去，目光刀刃一样将四长老剜个遍。恰时，狐狸正好将繁小冷扯到我身边放下。
繁小天惊慌的脸色瞬间转喜，冲四长老虚晃两招后急速退过来。
“尔等本是外人，不该插手我巫咸族家事。要真的不识趣硬来……是会有吃不完的苦头的。别以为是豢龙氏就会一直受到优待，把人交给老夫！”四长老黑着脸，细长的眉眼被他泛着怒意的表情拉得更加细长。
狐狸将繁小冷往我身边一推，上前嘴角一勾：“本大爷就插手了，你个老不死的想怎样？要打就来，不打就滚！”
“……”四长老估计没见过这个连日来都是风度翩然，气凌百代的贵公子如此“地痞”的模样。竟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握着铜杖瞪大了眼睛看着祁靖远。
突然，他猛地横铜杖指向这边：“找死！来人！全部抓起来！”
不过片刻，院墙上、屋顶上全站满凶兽，模样各异却一样凶狠的猛兽们全都驮着自己的主人，涎着口水不带半分含糊朝我们冲下来！我立刻拔出匕首，吼了声“狻猊”，小龙立刻从二楼破窗而降。
“……”像是受到什么诡异东西控制，猛兽们刚冲下来就全部齐齐退在一边，任凭背上的士兵怎么驱使都不肯往前。
狻猊落在我们面前，四爪着地，龙头高高仰着龇牙发出威吓的龙吟。不过，鉴于它的身材，这厮的动作着实没什么可怕之处，怎么看都是在卖萌……
所幸动物分辨危险靠的是气势和气味，并不是长相。不然这里随便拎一头凶兽出来都比狻猊长得凶狠可怕。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了？都给我上啊！”四长老见此阵势不由得端不住自己的长老身份，有些气急败坏。不是每一种龙都长得一样，估计他没见过狻猊这一款，不知道它是条龙。
还是条有着上古十大龙族之一血脉的强大龙族。
爪牙狗腿子们听到四长老发话，纷纷凶猛的拉紧铁链，照着凶兽们的脑袋就是一阵抽打。不过，不管他们怎么使劲，这些大家伙就是不敢上前。
四长老见此阵势，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对面那个圆滚滚的不知名兽类来。
我翘了翘眉，冷冷看着他。狐狸更是将鞭子直接甩过去缠在对方铜杖上：“四长老，你到底打是不打？带了这么多人围过来，你是有多闲？”
“能听豢龙氏话的，只有龙族。没想到，你们竟然偷偷带着龙。”他眯起眼睛，抬手示意抽打凶兽的手下们停住，顺便一个用力绷直了鞭子。
“四长老，你怎么能带人来围了罗罗酒楼？要吃酒，也不必如此隆重啊。”恰时，米团子似的大长老从后厨的门后钻出来，笑呵呵跑到中间打圆场。
“赵沢，这人都要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酒宴？我不是来吃酒的，我来带傀儡走。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龙，就在……”他话未说完，一条红色人影猛地窜过去抱住他。
说抱住其实并不妥，那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却直接穿胸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