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叶宸,我以为你今天来有什么新鲜的话要和我讲,没想到还是这个,这些话我听的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这件事情我们没什么好讲的,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回去吧。”说完叶宁就站起来,准备回屋。
叶宸急了,拉住叶宁苦苦哀求道:“三姐,她已经知错了,她愿意悔改的,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三姐,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叶宁回头好笑地看了一眼叶宸:“你觉得她是悔改了?她后悔的是做这件事情被我发现了,绝不是后悔做了这件事。你觉得她悔改了,若她没有悔改继续加害我母亲怎么办?”
叶宸神情有些急切,犹豫着想了想:“若是她没有悔改你就一直把她关在那里,我绝不会再替她求一句情。”
叶宁点了点头:“好,叶宸,我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一个机会,你随我一起去庄子上,看她到底有没有悔意。”
叶宸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好!三姐,我随你一起去。”
一个破旧的房间里,郭姨娘呆呆地坐在床上,两颊深深地向内凹陷头发蓬乱,明显精神不济,神情恍惚,似乎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这么多天一步不离地呆在这个院子里,和坐牢有什么分别。虽说之前在叶家自己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那时候还有个希望,如今自己活着已经没什么盼头了,活着也没什么精神。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上面还扑扑掉了些尘土下来,郭姨娘伸手挡住射进来刺眼的太阳光,眯着眼睛看向门口,只看见叶宁带着青竹款款走了进来。
郭姨娘放下了遮在面前的手,脸色不善:“是你,你来干什么,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你还要来看我的笑话。”
叶宁环顾了一下,家徒四壁不过也就如此,叶宁满意了一些,笑了笑:“你是不是搞错了,如今这个地步是我把你折腾来的?”
郭姨娘满眼怨恨,恨不得把叶宁生吞活剥了,因为太激动,连声音都升了几个调,十分尖细刺耳:“对!是你,若不是你回来,我做的事情绝不会被发现,我就能挤掉你母亲,以后整个二房就是我说了算,我的儿子也不用叫别人母亲!”
叶宁也不生气,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吗?若是我把你接回去,你可还会给我母亲下毒?”
郭姨娘咬着牙回答道:“会的!叶宁,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恨自己下的计量太轻了,没有把她毒死!若是再能回到叶府,我一定会加大药剂用量……”
“姨娘……你……”叶宸在门口再也听不下去,推开门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向郭姨娘。
郭姨娘慌了神,蹒跚着朝叶宸走去,嘴里还念着:“宸哥儿,你听姨娘说,姨娘……”
叶宸狠狠甩开她的手,拂袖而去,郭姨娘一个站立不稳跌在地上,徒劳的伸着手叫道:“宸哥儿,宸哥儿……”
叶宁不想再看她,转头就走,郭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从地上捡起一个尖竹签扎向叶宁的脸,叶宁朝后退了几步,却被脚下胡乱横着的凳子拦住了去路,跌坐在地上,叶宁只好抬手去挡,尖锐的竹签划过叶宁的手臂,青竹一脚把郭姨娘踢飞了出去,庄子上的人才陆续围了上来,制住了郭姨娘,郭姨娘像个泼妇一般,破口大骂,青竹随手扔了一个抹布过去:“给我堵住她的嘴。”
郭姨娘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青竹拉起叶宁的袖子,虽然隔着衣服,叶宁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口子,隐隐渗出了血。
青竹扶起叶宁,要带叶宁回去包扎。叶宁摇了摇头:“我没事,划得不深。”
叶宁对庄子里的人吩咐道:“把她给我看好了,让她在这里用余生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
叶宸已经在车旁等她,叶宁还未走近,叶宸对叶宁深深鞠了一躬,叶宁挑眉,叶宸也不多说,率先上了马车,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
一路上叶宸都一眼不发,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叶宁倒是很能理解,站在他的立场上,叶宸无法说出谴责自己生母的话,也没法说出向叶宁道歉的话,更没法说出大快人心这种话,索性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在看到叶宁手臂上的血迹时,叶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咬了咬牙一个字都没说。
叶宁刚回到韶韵阁,一个白色的身影就从天而降,直冲着叶宁而来,叶宁下意识抬手去挡,却牵动手臂的伤,疼得她一阵抽气,那白鸽却落在叶宁的肩膀上,歪着头看她。叶宁心中突然闪过一阵欣喜,他又给自己写信了。
叶宁用没受伤的左手把它抓下来抱在怀里,点了点它额头的小红点:“原来是你这个小坏蛋啊,每次都这样出现,真是调皮。”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绿枝走了过来,一脸哀怨地向叶宁告状:“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你说这鸽子也是奇怪,怎么只认你不认我呢?在屋顶上转了好久都不肯下来,不管我用什么好吃的引诱都没有用,可他一看见你就扑下来了,可真是奇怪。”
叶宁理了理怀里鸽子的羽毛,朝绿枝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因为他喜欢吃我喂给它的小米吧。”
青竹跟了上来,在叶宁身后叫道:“小姐,你别跑啊,你手上的伤还没上药包扎呢。”
叶宁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朝着内室走去:“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叶宁抱着小米回到内室,仔细一看这次小米的腿上挂了个较粗的银管,足够塞下三张纸的信了。
叶宁无奈,上次随口说了一句,他倒上心了。叶宁摸了摸小米的脑袋,轻声说了句:“辛苦你咯。”
叶宁从银管中取出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近期我不在临淮,宋婆婆还在我府中,有大夫专门为她诊治,大约还需四个月才能治愈,你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去我府上看她,胡叔会领你进去的。
我在京城,京城繁华热闹,花团锦簇,临近夏至,朱雀大街旁的镇宁河畔风光正好,现世安稳。你若是来,定会喜欢。”
镇宁河畔,定勇侯府。
叶宁的心突然突突跳了起来,捂住了胸口,似乎生怕有什么要跳出来。只是有些情绪,即使捂住了心口,还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叶宁小心翼翼地挽起袖子,避开伤口,提笔片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纸发呆,直到笔尖凝着的墨滴到宣纸上,绽开一朵墨花,叶宁才如梦初醒。
叶宁突然来了灵感,就着这朵墨花,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顾清瑜的侧脸,画到嘴唇时,叶宁突然想起那天午后,顾清瑜的唇从叶宁指尖抽离时,略带着狡黠的笑,明朗如少年。
叶宁换了只细狼毫,勾出顾清瑜的薄唇,唇角微扬,眼神里也盛满笑意,柔和缱绻,冷硬的五官都温柔生动了起来。
叶宁想了想,在右下角,属了一个小小的篆体的宁。
叶宁细心的把这幅画收好,塞进银管里,系在小米的腿上,叶宁给小米喂了食,逗弄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放出去。
青竹捧着药箱走进来,埋怨道:“小姐,如今总可以包扎了吧,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写的信,这么急,非要立刻就回,迟一会也耽搁不了什么事儿。”
叶宁嗔怪地看了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很重的伤,急什么?”
绿枝托腮坐在叶宁旁边,看着叶宁戏语道:“看小姐眉目生情,双颊生羞,唇角含情,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叶宁随手拿起盘子里的芙蓉糕塞进绿枝的嘴里:“胡说八道!再这么取笑我,我就把你发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做童养媳。”
绿枝心里偷笑,小姐这么多年只知道这样吓她们,都多少年了,还是没换个新意。面上还是摆出可怜的表情:“好小姐,您就饶了爱说实话的绿枝吧,绿枝以后绝对不说啦,绿枝以后都把这些话放在心里。”眼看着叶宁脸色急的发红,哈哈大笑了两声,掀了帘子就跑出去了。
过了两天,顾清瑜也没有回信,叶宁心中有些失落,又安慰自己,他回京一定很忙,哪里会时时有空给自己写信。
晚上,叶宁看了会儿书,就吹了灯,上床休息了。
守门的绿枝打了个哈欠,坐在墙边睡着了。
叶宁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有人撩开帘子,外面的月光正照着叶宁的脸,叶宁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床头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虽看不清脸,可这身形叶宁十分熟悉,是顾清瑜。
叶宁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拥住被子,迷迷糊糊地说道:“侯爷,你怎么来了?”
顾清瑜不说话,径直拉起叶宁的右手,拉开寝衣,叶宁心里一惊,想缩回手,顾清瑜的手却像个大钳子一样,紧紧箍住叶宁的手腕,不容退缩。
顾清瑜眸色一暗,果然是受伤了,一言不发,把青竹包扎好的伤口解开,赫然出现一道一指长的伤口。
顾清瑜抬头看向叶宁,皱着眉头冷声问道:“怎么弄的?”
叶宁吓了一跳,伸手捂住顾清瑜的嘴巴:“小声点,别把她们吵醒了。”
顾清瑜挑了挑眉:“怕什么,她们都睡着了,六更才能醒。”顾清瑜也不拿开叶宁的手,嘴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叶宁的手掌上,叶宁有些脸热,缩回了手。
叶宁放心了许多,顾清瑜还算有分寸,叶宁冲顾清瑜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原本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是我自己大意了,才受了伤。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一点小伤不亏的,世上哪有那么多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清瑜嗯了一声:“你倒是想的明白。”
叶宁没说话,自己算不上一个明白人,如今也只是权宜之计,她可不能保证叶宸以后走到什么道上去,如今也只能暂时让母亲心里舒服一些,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宁低头,就准备把伤口继续包扎起来。
顾清瑜按住了她的手:“别弄了,最近天气热,包扎起来反而不容易好,好在你伤的不深,否则……”
顾清瑜的眼神很可怕,叶宁心中一个激灵,赶紧转开话题:“侯爷,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顾清瑜抬头看她:“你伤口都没包扎,那么重的血腥气,我能闻不出来?还有你的落款,很明显写到后面手上都使不上力气了,最后一笔力道不足。”叶宁觉得顾清瑜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叶宁低头笑笑,心中却有些窃喜,顾清瑜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可见他把那封信看的很仔细。
叶宁支着胳膊,抬头笑着看着顾清瑜,眼睛弯弯的:“侯爷,你觉得我画的好不好?”
顾清瑜笑了笑,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宠溺:“嗯,还可以,七分像吧。”
叶宁有些不服气,继续追问道:“还有三分呢?”
顾清瑜抬手摸了摸叶宁的脑袋,眼睛中似乎溢满星光,语气也温柔了起来:“还有三分留给以后进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交易
叶宁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秦桑打着哈欠勾起帘子,声音还有些迷糊:“这是奇怪,怎么咱们整个院子里今日都格外困乏呢?莫非真是春困夏乏。”
叶宁揉了揉眼睛,暗暗怪顾清瑜,怎么下了这么大的剂量,整个韶韵阁的下人都一副疲倦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夜里集体去做贼了。叶宁坐在镜前,眼下两团青黑,忍不住叹息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睡了安安稳稳踏踏实实,我却一直陪他说话到深夜,连他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到底这副身子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岁,熬到三更迷迷糊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头一点一点,靠在了顾清瑜的肩头,顾清瑜不由失笑,一手托住叶宁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顾清瑜低头,靠近叶宁的耳朵,轻声问道:“叶宁,你可喜欢我?”
半晌没有回答,顾清瑜低头一看,叶宁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顾清瑜哭笑不得,把她放平了身子,盖好被子。
顾清瑜贪婪的看着叶宁的睡颜,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外面鹧鸪叫了两声,蕴蔚在催他了,顾清瑜俯身在叶宁额头印上一吻,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自问自答:“没关系,我喜欢你。”
熙和殿内,太后娘娘坐在大殿之上,看着站在堂下的顾清瑜,语调平平不起一丝波澜,可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凝重。
太后娘娘清了清喉咙,也不拐弯抹角,说道:“阿瑜,你前天去哪里了?”
顾清瑜面色平静,淡淡回答道:“临时有事回了趟临淮。”
太后的眼睛紧紧锁住顾清瑜的脸,神情中带着威严问道:“什么事?”
顾清瑜不说话。
太后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两下:“糊涂啊,昨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特意把那五家你中意的姑娘带过去给你瞧,你倒好,整个人跑得无影无踪,你让我和那些人家如何交代?”
更重要的是,一切都布置好了,云若昨天精心打扮,在御花园中间随着纷飞的彩蝶起舞,顾清瑜在见那几个女子之前,太监就会引他去御花园,云若原本就是极美的女子,又是这样的身份,顾清瑜再怎么心思复杂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见到漂亮女孩子哪有不喜欢的……
结果顾清瑜压根没出现,六月天里,云若在太阳下舞了半天,热的妆都花了,偏偏不肯走,一直热到晕了过去,嘴里还念着瑜表哥,瑜表哥……
太后一想起云若的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更是心疼,越发觉得顾清瑜行为处事极不稳重。
顾清瑜低头深深鞠了一躬:“是清瑜错了,昨日临淮来信,有事需要清瑜回去处理,事情紧急,来不及向太后娘娘禀告。”
太后看顾清瑜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叹了口气,清瑜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起码以前就从未出过这等事情,只不过在婚事上有些抵触罢了。他这么急着回去,多半是方家那又有动静了,太后神色严肃了许多:“处理完了吗?”
顾清瑜点了点头:“都处理好了。”
太后听了心中也满意了许多:“嗯,既然是因为有事,那就算了吧,那几家,我去说说。对了,云若昨日病了,这孩子病里念叨的都是你,你们俩自小关系就好,阿瑜,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