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瑜点了点头。
顾清瑜的头发又黑又硬,发质黑亮,像缎子一样,叶宁细细的帮他把头发擦干,寝衣宽松,叶宁透过脖颈处的缝隙一直看到顾清瑜身后那条狰狞的长疤痕。
叶宁不知觉的手指沿着顾清瑜的伤疤向下,这道伤痕附近还有几道红色的抓痕,叶宁迷迷糊糊的回忆起来,应该是洞房之夜自己受不住时抓的。
顾清瑜握着书卷的手收紧,骨节上的青筋都凸出来。
叶宁轻轻地抚摸着顾清瑜的伤痕,突然顾清瑜一个转身勾住了叶宁的腰,把她带到床上,欺身压了过来。
顾清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别摸了。”叶宁下手动作极轻,抚在顾清瑜的伤疤上,痒痒的,似乎勾起了一阵战栗。
叶宁的眼睛红红的,攀着顾清瑜的脖子,轻声问:“怎么弄的?”
顾清瑜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才轻描淡写地说:“奇袭匈奴那次,我烧了他们的粮草营,他们砍我一刀,我赚了。”
叶宁双手环住顾清瑜,轻轻划过他裸露的后背,刚欲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顾清瑜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吻去叶宁脸上的泪水,带着调侃地打趣道:“知道你男人赚钱不容易了吧,以后可不能败家啊。”
叶宁点了点头,眼泪流的更急了,刀口舔血也不过如此吧。
顾清瑜看着身下的小女孩,笑了笑:“败家也没关系,你男人有的是本事赚钱。”
晚上,叶宁躺在顾清瑜的怀里,昏昏欲睡,本以为今天得知两个坏消息,自己会焦虑的难以入眠,和顾清瑜一番胡天胡地的折腾以后,任凭天塌下来,叶宁都提不起力气来了。
顾清瑜饕餮过后,神清气爽。在叶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叶宁已经睡得迷糊,嘟哝着说了一句什么,顾清瑜没听清,再想听叶宁又睡了过去,顾清瑜无奈的笑了笑,把叶宁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沈言是夜里到的澄郡,还未来得及歇下,就先去了衙门。
一路上的惨景看得沈言触目惊心,前世一直在富庶地区为官,从未见过如此惨景,沈言心里更加沉重了起来。
街道上睡满了得了瘟疫的病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大街上奄奄一息,和沈言第一次到澄郡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此时已经是四月初了,天气已经较为和暖,若是处置不当,很容易让瘟疫就此蔓延开。
衙门里灯火通明,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如今终于知道紧张了,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吵作一团,一看沈言来了,满脸堆上殷勤的笑,眼睛都冒光了,似乎看到了救星。
沈言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自己初来乍到时,这几个官场老油条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连上头拨下来的赈灾银两都想捋一点下来。如今出了事,各个指望着自己来帮忙了。
沈言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第一个感染的病人是从哪里开始的?”
郡守忙不迭站起来回答道:“是在牛首村,一个老年人先得了病,随后一个村子都染上了,随后,隔壁的村子洞湖村里的村民也感染上了,这瘟疫传播的极快。”
沈言默默拿出一张地图,先圈出了牛首村的位置,突然手顿了一下,牛首村的旁边,就是当年掩埋水患遇难者遗体的地方,看来有人故意把问题引向那堆尸体啊。
沈言看了看天色,此时出发,应该能在天亮前感到牛首村。
沈言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城里的布防和病人的安置,带上几个人,一同向着牛首村出发。
叶宁正蜷在顾清瑜的怀里睡得安稳,外面突然喧哗了起来,叶宁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刚蒙蒙亮,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正准备起来,顾清瑜把她往被子里按了按,做起来,对门外的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秋梧回话说,语气里多了几分紧张:“侯爷,县主不见了。”
叶宁瞬间睡意全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陆媞媗房里的丫鬟哆哆嗦嗦的跪了一排,人人都惶惶不安。
为首的丫鬟还稍微镇定一些,向顾清瑜和叶宁禀报:“侯爷,夫人,昨夜是夏荷值夜,却不知怎么睡着了,连郡主何时离开都不知道,今早上,丫鬟们纷纷起床,准备县主起身要用的东西,这才发现县主不见了。”
那个叫夏荷的丫鬟吓得够呛,伏在顾清瑜的脚边一个劲磕头认错。
顾清瑜摆了摆手:“这事情怪不得你,都下去吧。”
叶顺着顾清瑜的眼神看过去,那是一个香炉,还袅袅飘着几缕青烟,叶宁恍然大悟。
定勇候府守卫森严,绝不会有人能偷偷闯进来,那只能是有人想偷跑出去了。
顾清瑜面色微沉,唤来纪翎:“沿着去澄郡的路,去把县主给我找回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探查
沈言坐在马车里勉强休息了一会儿,不多久就行到乡间的羊肠小道,路上颠簸了起来,沈言心中也再无倦意,索性亲自赶车,让墨砚去休息一会儿。
到牛首村时,已经天色微亮了。
如今的牛首村几乎成了一座死村,去年被水冲掉的房子刚刚建成,如今村子里却空空如也,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言下了马车,逐家逐户看过去,原本一个三十多口的人家,只剩下了四五户在挣扎着,这几家也都染了病,眼看着就不行了。
沈言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静静的看着河水不说话。
毫无头绪。确实都如之前所了解的,这个村子里一个人发了病,随后都被感染上,问起有什么不平常的,村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言默默看着河水不说话。
突然沈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惊愕,墨砚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沈言突然一把揪住从衙门跟着来的随从。
那随从显然被沈言的神情吓了一跳,沈言一向都是温和而有礼的,随从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沈大人……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言指着河水问:“这河水怎么会逆流?”
澄郡的主河流是龙江,龙江的支流邗江贯穿整个澄郡,尽头在牛首村尾,沈言当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掩埋尸体的地方选在此处,远离人烟,又处于下游,不会污染水源。
随从这才松了口气,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邗江每年有一次逆流,持续时间不长,约莫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其实邗江尾也是一个小源头,每年三四月此处雨水丰沛,倒灌进邗江,就会有水势倒流的情景。”
沈言心凉了半截,看来这瘟疫并不是偶然发起的,靠的也不是人与人直接传染,问题出在这水里,毒是靠流水传播的。
邗江水逆流速度不快,所以前期感染者都是因为喝了河里的水,后面的人喝了这水,只会轻微腹泻,而未必染上瘟疫,可身体变得虚弱抵抗瘟疫的能力就会下降。三天下来,人与人之间的传染速度已经快过了水流速度。
沈言吩咐一个衙役先把消息带回城里,让人们暂时不饮用邗江中的水,自己继续向那片埋尸地前行。
这毒到底是那些埋在城郊牛首村旁的尸体造成的,还是有人故意下毒?
沈言走到埋尸地,当时埋尸的时候是夏日转凉的时候,沈言不敢懈怠,尸体附近都用石灰粉洒满,以免秋老虎一热起来,容易滋生瘟疫。
沈言对自己的处理很有信心,登记在册的死亡名单上的平民都葬在这一片,只要是沈言经手处理过的尸身,绝无引出瘟疫的可能。
埋尸地和以往一样,周围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沈言拿出帕子掩住口鼻,吩咐手下:“你们把这一片搜索一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渐渐聚到沈言身边,纷纷摇了摇头,别说是掘开的痕迹,就连人的足迹都没有。
沈言皱眉,指了指脚下的一方土:“把这一块给我掘开。”
手下的人错愕的愣了一下,挖坟掘墓可是损阴德的事情,可沈言态度坚决,几人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听沈言的话。
挖开的这一片,葬在其中的在石灰的腐蚀下,都已经变为了白骨,皮肉都不存了,何来滋生瘟疫一说?
既然与埋尸地无关,就该好好查查这水了。
沈言带人去邗江尽头看看,果然尽头此时变成源头,山上的雨水汇聚在一起,流下来把邗江里的水冲向相反的地方。
沈言起了疑惑,派人上去检查那水,过了会儿,山上的人下来,神色有些激动:“大人,这里似乎就是瘟疫传下来的地方。”
沈言点了点头,这么多巧合连在一起,沈言绝不相信这只是个偶然。
突然有人禀告:“大人,外面有人找。”
沈言皱了皱眉:“什么人?”
那手下挠了挠头:“是个俊俏的公子。”
沈言想了想:“让他进来。”
沈言看到陆媞媗,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来眉头:“胡闹,你怎么过来了?”
陆媞媗完全忽略了沈言的话,沉浸在沈言认出她的喜悦里,笑着说:“我自然是来帮你的忙。”
沈言眼神冷了下来:“这里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就会染上瘟疫而死,容不得我与你儿戏,墨砚,送她回去。”
陆媞媗正欲和沈言辩解,眼睛突然被河里的东西吸引住了注意,不答沈言的话,反而走向水边,伸手就要抓水里的什么东西。
陆媞媗刚伸出手,就被沈言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沈言板着脸教训她:“这水里有毒,不要碰这里的水。”
陆媞媗收回了手:“我自然知道这水里有毒,里面连九冥草都有,怎么会没毒?”
沈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认识?”
陆媞媗点了点头,这是北疆的一种毒草,十分罕见,会让人发烧,浑身溃烂,北方蛮子曾经把它下在我大齐军将取水的河里,那时我表哥镇守北疆,我也在那,曾见过这种草。
沈言喜出望外,双手握住陆媞媗的肩膀:“那……可有医治的办法?”
陆媞媗摇了摇头:“还没有,北方水流原本就少,匈奴人下毒时本就顾及水源,投鼠忌器,表哥很快就发现是水的问题,阻止了他们饮水,还有些未来的及阻止的,染上了瘟疫,都痛苦的死去了。”
沈言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搭在陆媞媗肩上的手,再次劝道:“既然你明白这个毒的厉害,更应该离开这里,暂时没有解毒的办法,万一……”沈言不再说下去,回头吩咐墨砚:“把她送回京城。”
陆媞媗急了,紧紧的扯住沈言的袖子:“我可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能赶我走,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沈言眼中波澜不起,扯出陆媞媗手中的袖子,摇了摇头:“不可以,你平安离开这,才是帮我最大的忙。”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中计
陆媞媗急中生智:“是表嫂让我来的!”
沈言已经转过了头,听到陆媞媗的话,脚步一顿。
陆媞媗心中一喜:“不然您觉得我怎么能'逃出戒备森严的定勇候府,自然是有表嫂相助,您就让我留在这,我绝不给您添乱。”
沈言握了握拳头,一提到叶宁,自己还是这么冲动,不管如何,顾清瑜也该找过来了,到时候再让他把陆媞媗接走吧。
毕竟从陆媞媗身上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种毒草罕见,来源的途径也少,只要好好查一查,就不难查到。
顾清瑜从御书房出来,心里闷闷的,从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表弟如今变得如此多疑难测,如今人命关天在前,他居然还在顾虑沈言和自己是不是结党营私。
已经两天过去了,纪翎没有追回陆媞媗,看来她多半已经进城了,如今应该在沈言那。
叶宁让青竹去打探了苏汐倩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回信。
叶宁没想到前世那个落魄孤女,今生摇身一变成了宛平城的大家小姐,苏铭不但没有像前世一样,还稳稳当当地做起了四品官员。
叶宁突然想到沈言传来的纸条,苏汐倩也带着前世的记忆,自然可以帮她的父亲规避一切风险,她也不必委身于沈言了。
叶宁不知道前世后来沈言和苏汐倩如何,若沈言喜欢了自己,那只要稍稍一查,便可知苏汐倩做下的一切,只怕两人也有一番激烈争斗。
宛平和澄郡离得不远,沈言应当也知道,苏汐倩是沈言的表姐,叶宁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辛。
墨砚兴冲冲的跑进沈言的屋子:“大人,我查出来了,前些日子,西域的商人曾受人之托,从北疆带回一株九冥草,那人还要求必须是活的。我追问下去,买这种毒药的是一个宛平的小姐,带着面纱,那商人也没瞧见模样,只听着口音是宛平人,还有一点吴语的味道。”
沈言的目光沉了下来,是她,没错了。
第二日,沈言驾马前去宛平城,若只靠商人的证词,沈言还无法给苏汐倩定罪,他要亲自会会她。
沈言叩开了苏府的大门,苏铭态度很暧昧,没想到自己那个短命的小姨子生出个这么个小子,还高中探花,本该好好巴结,可他刚中探花就被派去治理水患,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可这小子偏偏干出来名堂,可就在皇帝准备封赏他时,又闹出了这个瘟疫。
还是倩姐儿说的不错啊,沈言终究是难成气候的。
沈言在苏府用膳,所有人都出来了,除了苏汐倩,沈言也不着急,索性在苏府住下了。
夜里,沈言独坐在桌前看书,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沈言心想,果然还是来了。
苏汐倩进来对沈言温柔一笑:“表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看书到深夜,有什么政务没处理完,也是决计不睡觉的,就像是现在,为了求一个答案,不见我不罢休。”
沈言冷冷的看向自顾自笑着说话的苏汐倩,前世沈言恨她害死了叶宁,而今生,沈言对她的恨又多了一重,原本以为此生能和叶宁再续前缘,可终究是不能,想起今生,沈言宁愿回到前世,那么自己还有机会补偿叶宁,而现在……沈言做不到了,叶宁也不想要了。
苏汐倩见沈言不说话,举起帕子掩唇笑了两声:“怎么,时隔多年再见面,表弟连话都不愿意和表姐说吗?我真的你想来问什么,没错,就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