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妃长叹道:“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阿樱忙道:“王爷也是一时想不过来,等王爷想通了自然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周贤妃嘴角噙出一丝冷笑,“有那贱人在,皇儿越发的恨我阻了他的青云路。”
“当年我就不该由着皇儿的性子娶了个祸害进家。我想着他小时我惦念着娘家,对他有些疏忽,允了他娶个心爱的女子,不想到娶了个搅事精回家,日日撺掇皇儿长进,偏又没手段,尽干些蠢事。”
周贤妃沉呤片刻,吩咐道:“让人找些美貌柔弱女子,不管是青楼女子还是杨州瘦马,只要能笼络皇儿的心,能进王府,我都认她们是皇儿的侍妾。”
阿樱道:“是。”
“不要留痕迹。”周贤妃又道,“今晚把灯笼都点上。”
阿樱身子一顿,福身退下去。
每逢初一十五,景仁宫必点亮满宫灯烛,让景仁宫在整个皇宫中好似一盏巨大的灯笼。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非十五。
刚入夜,景仁宫的灯烛全部点亮,整座景仁宫亮若白昼。然周贤妃的寝殿,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
天要破晓,晨光要露不露,景仁宫的灯烛燃尽。一个面孔模糊的嬷嬷出现在周贤妃的寝殿,福身一礼。
周贤妃缓缓道:“你来了。”
来人并未出声,好似殿中的描龙绘凤的柱子又多了一根。
“你们的人能进入太子府吗?”周贤妃的声音响起。
“不能!”声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哼!”
“娘娘急躁了。”来人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娘娘,这还不到最后关头。”也许来人有些
“最后关头?是人死了,你们去收尸吗?”周贤妃的话语有着浓浓的火气。
来人沉默,好一会才到:“当年娘娘救我们时并未要求回报。”
“所以你们就舔起脸盖上一层纸当不知道。”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周贤妃苦笑道:“是我急躁了,你们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人。这些年多亏你们暗地帮衬,我才能在宫中活得肆意。”
“贤妃娘娘错了,我们不是帮你。是因为你是娘娘的人,是和我们一样因为娘娘的恩德才能好好活下来的人,才能活得有个人样的人。”
“是呀,娘娘心胸广阔,像大海一样。她从来不曾认为她救了你们,她认为那是她的职责,一个后宫之主的职责,理应照顾你们,让你们不冻着不饿着,你们勤勤恳恳地做事,就应当享受应有的尊敬。”周贤妃的声音好似在回忆中流淌,遥远又亲耳可闻。
“是呀,娘娘让我们活得像个人样。”来人心中感激,那怕几十年过去,她仍深记得那些的日子,那些被人尊敬的日子。
“昔日出宫的姐妹儿孙满堂,有了牵绊有了顾虑,我们就不去打扰她们了。眼下我们这些老骨头,孤身一人,又无牵无挂,倘若真能为了太子舍身是我等之幸,既能报答娘娘当年的知遇之恩,又能去地下陪伴娘娘。”嬷嬷花白鬓角在微露的晨光中泛着白,而眼中的泪珠却射着光芒。
“多谢各位。”周贤妃起身郑重地福身一礼。
嬷嬷福身回礼。
“嬷嬷可知晓宫中失踪宫女的事情?”周贤妃问道。
嬷嬷声音有些悲凉,“那些宫女死了,可我们却帮不了她们。我们觉察到她们的死去却促手无策,为此,我们还死掉了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我们打算把此事传给太子,不想有人先一步下手了,关了太子。”
“是谁?”周贤妃的声音异常尖利,她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是皇上和那个妖道。”嬷嬷一字一顿道,“那个宫女为了寻找失踪的宫女,顶了别人的名额混进玄门宫。然而她再也没出来过,如同别的失踪的宫女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进入玄门宫前,曾与我们约定,如果她无事,定会隔三日在玄门宫送出来的恭桶上传递消息。起初,我们还陆续收到她的消息,突然消息一下子断了,连着一个月都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们循着日子查去,才发现她没有消息传出的日子正是皇上到玄门宫的日子,后来我们陆续发现,只要皇上到了玄门宫,进去的那批宫女再也没有见到出来。且玄门宫的食膳每有增加时,必是因有宫女们刚进了玄门宫,但过了几日,玄门宫的食膳又恢复如初。那些宫女死在玄门宫里了。”
周贤妃阖了阖眼,如果真有宫女犯错,或皇上要打死几个宫女,犯得着专门跑到玄门宫里去处置吗?联系到国师的长生不老之术以及皇上日益年轻的脸庞,周贤妃心中一股恶心劲冲鼻而来,她连连呕了呕。
嬷嬷了然,怜悯地看着她。
“他们是不是把那些女子炼成了丹药?然后皇上吃下了这些丹药?”周贤妃心中又一股恶心劲涌上来。
嬷嬷摇头,“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并没有探出来,而且我们并不愿意再让人冒险失了性命。”
直到肚子里再没食物呕出来,周贤妃才觉得好受些。
嬷嬷倒了盅茶水给周贤妃涮口。
周贤妃捏着茶盅道:“我和娘娘的眼得有多瞎呀!”
嬷嬷却说起另一件事,“贤妃想想法子吧,那九百九十九个女童,太造孽了。”
周贤妃惊呆,嬷嬷什么时候离去,她也没有发现。她的脑袋中一直在回响:他们会要了九百九十九个个女童的命。
周贤妃使劲掐着手心,不让自己倒下去,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陈茂闵几个和武安侯世子商量半晌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好主意来,只是打算见招撤招。倒是准备撒银子买通几个人见上太子一见,看看太子有何安排。
陈茂闵领着一双女儿回到家,派去杨阁老府上的人回杨文远没住在杨府,搬去了京郊的一个别院。即使杨文远和杨阁老的关系不甚好,也不至于才回到京中十来日就搬出杨府独居。
事出反常必为妖。
陈茂闵眉头深锁。陈书潇道:“杨阁老和杨文远毕竟是亲祖孙,就算有间隙,也不是过是争吵几句,出不了大事。”
陈茂闵展颜,笑道:“明日见了文远即知。“
不过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当晚,有人报到杨阁老面前。
杨阁老听了,冷冷道:“我就是由着远哥儿和姓陈的过于亲近了,才让得他变成这副模样,忤逆犯上。”
管家试探道:“那老爷的意思……”
“既然让我们祖孙不合,总得受到惩罚吧,不然我这首辅也太窝囊了。”杨阁老捋着胡须,“若武安侯府的人出面对付永平伯,你说陈家会跟徐小子离心不?”
“阁老好计策。”管家先小小拍了一记马屁,“他如今可是想着法子往秦 王身边凑。他怕秦 王登位后不会放过他一家,也是个可怜人,之前太子不待见他,没享过太子的好处,反要受他的牵连。如今只要阁老稍稍漏些意思,给他个机会,武安侯不颠颠地为阁老效力。”
“蠢货!”管家说的正起劲,不想让杨阁老啐了一脸,“老夫啥时候说过要武安侯出面了?就他那两面三刀,见势不妙就出卖人的行径,别事没办成,老夫清誉受损。”
“是,是,小的是蠢蛋。”管家还作势轻轻拍了脸颊两下。
“找个机会透个风声出去,就说石淑妃深恶永平伯家的小姑娘。至于原因,你看着办。让夫人跟武安侯的那个小妾隐约其辞,为了讨好淑妃她自然知道怎么做的。”
管家马上道:“老爷英明。”管家拍了一通马屁,舔着脸道:“永平伯当日入京气势可不小,好几十辆马车,人都说里面装得是金银珠宝。”
“无知小民的话,你也信?”杨阁老道,“陈茂闵手中能有多少银子。”
“小的知道,他那点银子在我们老爷眼中不值一提,可小的也是羡慕的。”
杨阁老踢了管家一脚,“去吧,你那点心思,记住,别给我留了痕迹。”最后一句话,杨阁老说的有些阴森。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管家作势要滚出去。
杨阁老突然想起一事, 喝道:“回来。”
管家应声垂头侍立,听候吩咐。
“派人去请马侍郎过来。”马侍郎是吏部左侍郎,吏部石尚书的心腹, 实则马侍郎是杨阁老的一个学生,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管家候着一会,见杨阁老没有别的话吩咐, 方退了出去。
子时至,杨阁老的书房仍有烛光。一小厮推门而入, 进门后,侍立在侧, 没有惊动正在低头挥笔急书的杨阁老。
半晌,杨阁老放下笔。
那小厮方上前几步,弓身道:“老师。”
“你来了。”杨阁老瞧着马侍郎的小厮打扮,点点头, “不妨谨慎些。”
“谨遵老师教诲。”马侍郎恭敬地回道。
“吴王那边如何?”杨阁老有如此一句,皆因前不久马侍郎被石尚书举荐成了吴王的老师。
吴王是昌平帝的老来子, 眼下还是个五岁岁的娃娃,比昌平帝的长孙子还小,自是备受宠爱, 连国师都声称吴王是是昌平帝的福运。自此, 吴王的宠爱更甚, 在宫里简直是横着走,成年的皇子皆要避其三分,除了秦 王。据传吴王的母妃丽嫔是石淑妃的远房亲戚, 是石淑妃装着侍女弄入宫中固宠的。这丽嫔倒是实诚人,即便儿子如此受宠,她对石淑妃依然是恭恭敬敬,形同侍女。吴王也被教导的对石淑妃和秦 王恭敬有礼。
“吴王性聪敏,只是被皇上宠得有些狂妄自大。”马侍郎答道。
“如今他年幼正是性子养成之际,你务必好生教导,教会他谦逊,日后自有你的好处。”杨阁老意味深长道。
“学生明白。”
“你明日跟石尚书进言,让他这一二日上折子废掉太子。”
马侍郎一怔,如今九月初,重阳节将至,万寿节又正是重阳节。今年的万寿节,昌平帝尤其重视,从内库出银子大肆操办,极尽奢华。银钱又不用户部出,内阁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之前,凡是昌平帝要大肆操办万寿节,户部都叫苦没有银子,杨阁老也极力阻拦。朝堂上下一心,找出先帝的寿宴规制,硬是把奢侈的寿宴降了几个等级。但每年万寿节前后,昌平帝是听不得任何不舒心的事,他觉得那是给他添晦气。别看平时昌平帝不爱管事,但这时触了他的霉气,他饶不任何人。自知道他这一习惯后,每年万寿节前后朝堂必是一派和气。尤其今年,昌平帝自觉长生不老有望,大喜之下掏出自个儿的银子办寿宴,岂能听废太子这些让他头痛的事。
想到此,马侍郎道:“老师,如此一来,岂不让皇上对秦 王生厌?石尚书必不会答应的。”
杨阁老笑了,“你跟他说,文德留下的人手,我们是丁点不知,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倘他们有甚行动对我们极为不利。此时上书废太子,逼一逼那些人,狗急了总得跳墙吧。与这相比,石尚书知道如何选择,且有国师帮他们说好话,皇上不过气几日而已。”
马侍郎道:“国师未必站在他们那边。”
“国师?不过妖道………”杨国老住了口,又道,““人回光返照时,脸色红润,耳聪眼明,状若年轻,谁会想到下一刻他就再也起不来了。”
马侍郎心头突突,并不敢直视杨阁老,垂头侍立。
“我们得加紧些,日子怕不多矣。”
“学生立马去办。”马侍郎道。
“去吧。”杨阁老挥手。
马侍郎出了杨府转身就去了石尚书府上。
次日,武安侯的一道折子就像一滴水滴入油锅中砰地炸开了,打破近日来的宁静。他在折子中直言,太子目无君父,忤逆皇上,实乃不孝之人,不堪居太子之位,理应废除。
为防着他这一出,武安侯世子徐家英也跟着上了朝,见此,他立马跳出来指责,武安侯为了讨邵氏欢心,让其子成为武安侯世子,故意无中生非借皇上之手废了太子,好断了他的世子之位。
这番话一出,明明朝堂之事变成后宅之争。各位大人的眼睛里是一圈一圈的懵怔。
看着下面的武安侯和武安侯世子的你来我往,昌平帝大怒,他的寿辰都不让他好好过,气得他当场甩袖离去。
当天废太子的风声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连一些小门小户的人家都听说了。
看守南城门的王小虎轮休,早起在家里逗着一双儿子,直逗的两儿子发了老虎脾气。他才从媳妇那里拿了钱去肉铺买些肉回来打牙祭。在街上就听说了废太子一事,随便拎了块肉往家里走。回屋后和老父商量一会,隔日,王小虎的爹的旧疾发作。病人多思,且人老思乡,王小虎的爹吵着回老家,折腾的一家老小不得安生。王大娘却舍不得儿子,又要顾忌老头的身体,打算她自己跟老头一起回老家,媳妇带着一双儿子留在京中照顾王小虎。王家是殷实人家,家中也有个婆子帮衬做事,实在则不用王小虎媳妇留在京中,王小虎又担心爹娘不便,劝了娘和媳妇带着儿子一起回老家去。自家里人走后,王小虎就整日不是这个同僚家中混一顿中饭,就是那个同僚家混一顿晚饭,再不就是几个同僚一起吃饭喝酒,日子过的好不热闹。
看似平静的京城底下波涛汹涌,不知何时将风起云涌。
是夜,皇城附近的一处宅子,内书房里,一盏微弱的烛光。
“爹,我们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声音。
“按兵不动。”声音略有些苍老。
“难道真的看着太子殿下被废?”年轻的声音急促,“就算以后太子殿下能登上大宝,那有如今这样名正言顺。”
年老者叹息道:“看王爷如何出手吧。”
“爹。”年轻的声音惊呼,“王爷出手自然是奔着帝位去的,如何会帮太子?他当年答应娘娘只要保住太子殿下的性命即可。”
“沉住气,静下心来。”年老的声音道,“你想想秦 王一系废太子之心早有,之前借凤栖宫之事关押了太子,却没有跟着马上提议废太子,不就是想过了万寿节后再提出此事,免得皇上不悦。可为甚今日突然又提起了?眼看着万寿节在即。”
“莫非此机提出废太子内中另有明堂?”
年老者冷哼一声道:“瞧这手段,肯定是杨名辉那老匹夫的手笔。想看看把太子逼到绝境,我们有没有动静。”
“好一招打草惊蛇。”年轻的声音愤怒。
而在京城的另一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后堂。
“老王,你来得时机正好啊。”刘掌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