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现在村里是如何如火如荼的大兴种茶树的风气,就是外头,那些个种着各种蔬果的村子的人,都开始感念桃树湾张记了。要知道,往年里他们往外售卖青菜果蔬,多就是给酒楼地方送一些,余下的若是在集市上能卖的出去就卖出去了,若是卖不出去指不定就蔫烂在家里了。
可自打张记吃食作坊开始收果子跟蔬菜,他们的日子也跟着好了许多。等到年底时候,人人都会乐的眉开眼笑,恨不能多说张记的几句好话。
而那些事儿,林宝珠现在基本不在顾着了。现下若是无事,每到傍晚,她也会常常去河滩地荷塘那边溜达一圈,既消食儿打发时间,对腹中的孩子也好。只是担心村里人不习惯,所以每次出门时候,就只带刘嬷嬷跟大丫青青红梅几个,一来是去玩闹,二来也不兴师动众的。余下的几个丫头,若有喜欢玩的,自是单独去就好了,现在桃树湾都知道她们是跟在林宝珠身边的,自然也不会排斥了去。
好在几个丫鬟瞧着规矩大,但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并没有孤傲或者眼皮高的情况。再加上她们说的都是外头的稀罕事儿,所以村里人尤其是妇人们也都喜欢跟几个丫鬟凑到一块说话。
看着含苞待放的荷花,感受着微微的凉风吹过,那莲叶刷刷作响的动静,也不知怎得,林宝珠突然想起了酸辣藕梢来。说起来,藕稍也叫藕尖儿,也有人叫藕带,是藕跟嫩荷叶相连地方的茎,前世时候她吃着,感觉脆的很而且水分大,味道极好,可以说是回味无穷。
去年入了夏,她也寻人打问过,然而却并没寻到有卖藕梢的。等到后来问过崔嫂子以后,才知道,就算是她们当初自个在水洼里种藕,都没舍得采摘过藕梢。一来是没听说过,二来就算知道,那也舍不得啊。要知道要是摘了藕梢,那当年的莲藕收成可就少了。哪个藕农舍得那般糟践物件啊,谁不知道去了茎,藕就长不成了。
当时她也就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眼下瞧着远处几多正在盛开的荷花,想必今日采摘藕梢,正是时候。这么琢磨着,她就有心等会回去了,让王大奎转天给摘些藕梢来吃。想了想,又觉得这么一大片接天莲叶的荷塘,要是进去玩耍也得是美滋滋的,干脆回头让石大勇帮着买搜小舟回来,平日里若是闲来无事,也去采莲赏花,那滋味肯定是好的。
这会儿天儿已经热起来了,所以大老爷们也都不怎么怕那荷塘里的凉水了。一听林宝珠想要吃藕梢,王大奎就招呼了几个人去挖了起来,想着夫人难得开口,再加上村里的大夫说藕梢对安胎也有益处,所以王大奎几个可是结结实实的挖了一篓子出来。
边上瞧着的乡亲们,瞧着那一段段嫩白嫩白还没长成的藕梢,可是心疼的很。这要是长成了,得多喜人啊。不过他们觉得可惜归可惜,但边上候着的人,还是忙不迭的把一篓子藕梢送去了张家灶房里。
本来林宝珠是想着亲手做菜的,许多时候没练过手了,感觉自个厨艺都生疏了。不过瞧着她又是洗菜又是刷锅的利索的架势儿实在吓人,秋娘跟崔嫂子赶紧把人劝到了边上,连连说她们来做。
好在俩嫂子都是做惯了饭的,之前有跟林宝珠搭手做过,也知道林宝珠的口味跟习惯。再加上有林宝珠在边上指导,没一会儿香辣藕梢就出锅了。
自打怀孕以后,林宝珠既喜吃酸又喜欢吃辣,口味也重的很。若只是平常的饭菜,她还真会觉得难以下咽。瞧着做好了香辣藕梢,她又指挥着俩人做了藕梢炒肉跟小炒,相比之下口味就稍稍清淡了一些,这也是她听马婶子说,若只吃重口的,怕日后孩子生下来会上火眼眶红。
反正不管有没有道理吧,事关孩子,她还是有些记在心里了。
“秋娘,瞧着藕梢挺多的,咱也吃不完,你再留下一些做个凉拌藕梢。余下的我让人送去里正叔几家尝尝......”林宝珠瞥了一眼篓子里的藕梢,这东西若是离了水,又没地方冷藏,不消半日就没法吃了。这会儿桃树湾连个冰库都没有,压根没冷藏的条件,干脆送去各家都尝一尝,也当时留个人情了。
秋娘问清楚了做法,就哎了一声应下。甭看夫人年纪轻,可厨艺却是极好的,按着夫人说的做法做出来的饭菜,就是同她们自个家常做出来的不同。
这般想着,她就忍不住跟边上的崔嫂子笑着说起来,自然地崔嫂子也很是赞同。
瞧着锅里焯水的藕梢微微变色,秋娘赶紧就捞了出来,然后倒了些张记特制的泡椒进去,最后放了香油跟小青菜增色。想着刚刚夫人特地嘱咐,要稍稍放些白糖提味儿,自然的她也照着做了。
果然待到白糖搅拌进去,刚刚只是辣呼呼略有酸菜味道的藕梢,味道就更加鲜香了。而且,那颜色也更好看了。
吃到了心满意足的藕梢,林宝珠就开始琢磨,是不是能把藕梢也卖出去。虽然会减少藕的收成,但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这般想,所以现在外面甭管是集市上还是酒馆里,都没有藕梢这道菜。
想了想,在让石大勇帮着寻个小舟时候,她就提起了这件事儿。边上的张秀娘听了这话,一脸肉疼,那么多的藕不让好好长着,得损失多少啊。再者,她还真没听说过,有人吃藕梢的,虽然味道不错,可真能卖出去?
不过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可到底她并未说什么泄气话。宝珠妹子比自个见识过,又是个识文断字,还在京城见过大世面,怎么说也比自个会做生意。就看以前,她觉得不可能的事儿,人宝珠妹子不是样样都做成了么?
“这个事儿许是能做,左右咱们先谈着,要是谈成了,就让人下水挖藕梢。若是没谈成,也不妨碍什么,顶多就是损失了有数的藕。”石大勇到底是在外跑的多了,比最初从衙门里狼狈而出的时候,心思更加灵活,眼界也更加宽了。所以林宝珠一说,他就敏感的感觉到,这门买卖能试着做一做。
见石大勇应声,林宝珠才笑着说道:“藕梢到底难得,价格自然也要比平常的藕贵一些,我那会儿细细算了一下,按着分量来说,一斤藕梢至少要比藕贵上三倍。”顿了顿,她又笑道,“我算了一下过往几年秋冬时候集市上偶尔卖散藕的价格,平均下来,一斤也要高达三十文。自然,这里面定然是包含了那些藕贩的船马费用,还有一路上缺了泥跟水以后烂掉的那些,所以咱们价格可以适当往下放一些......”
早在决定种荷花养藕的时候,林宝珠就打听清楚了,桃溪县乃至北齐州并没有种藕的。偶尔有藕贩,也是打南边送过来的,秋冬时节新鲜的物件本就难得,加上这边并无鲜藕,所以一路贩卖过来,价格上自然是提了又提的。
不过现在张家有自个的荷塘,而且地亩数还不少,再加上算是是就近供给,所以无论是从车马费上还是要平摊腐坏的损失,都比那些藕贩条件优越多了。
几个人又细细打过商量,边上账房跟大丫手上各自拿了个算盘,只见俩人手指翻飞,把算盘珠子也拨弄的噼里啪啦作响,最后终于得出张记藕梢跟藕的底价。只要藕梢能保证每斤三十文钱,张记就能盈利。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倒不是林宝珠要为难大丫,实在是她深知大丫的遭遇,唯恐日后大丫遇人不淑。到时候,就算她再撑腰,也怕大丫自怨自艾想不开。所以打大丫跟着学会管账管生意之后,林宝珠就有意识的让大丫独立管家,日后就算没有了爱情,也有家业傍身。
不得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孩子如何,总想要为她把未来可能会有的坎坷跟不幸降到最低。
定好了这些事儿,她才说让石大勇给买小舟的事儿来。就算她现在不能下水,也能让照看荷塘的王大奎几个照看荷塘方便一些。
日子过得悠哉游哉,自上次自家汉子捎了那一厚沓的家信回来以后,林宝珠拜托文家商队去漠北时候送吃食用具,文家商队回来时候,又捎带回一封信来。
那信里的内容,依旧是自家爷们的说话风格。大大咧咧的毫不脸红的撩人,从说想林宝珠,还说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句句都粗糙的很,但却句句都说在了林宝珠心坎上。
就这么念着信,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家汉子趴在营帐里别别扭扭拿着毛笔写信时候的表情,遇上难写的字儿,估计又是一番苦恼,要不那信里许多地方的墨迹都晕开了啊。
知道漠北之战大胜,漠北西山大将军被擒,再过几日就会被押送回京。而他最多再过俩月,也就回来了,林宝珠心里是欢喜极了。
只是她的欢喜并未延续几日,就在县太爷的来到下,被打破了。
这一次,倒不是周家作妖了,而是韩柳旭那家极品,居然打着自家汉子的名义,横行霸道,而且还闹到了县衙里。更重要的是,县太爷许是为了讨好张满囤跟她,居然打听都没打听,就直接给人谋了个闲职,还想着举荐韩柳旭做下任县主簿。
韩柳旭是个什么德行,林宝珠心里清楚地很。他要是做了县主簿,怕是就更无法无天了,少不得还要给自家男人招惹骂名。
待到听说他娘韩李氏居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家是护国公家的嫡亲亲戚,日后定能享福,还大张旗鼓的给韩柳旭选起了平妻小妾。甚至那标准,条条都苛刻的很,得要清清白白的人家,家里也要有几分家业,要三从四德,还要能生儿子......偏生还真就有人紧赶慢赶的凑了上去,闹出了许多肮脏事儿,连带着有人告到衙门说韩柳旭强抢民女欺男霸女......
一听这个,林宝珠就觉得糟心。登时冷了脸色,面色一沉冷声道:“为官之道,在于清廉为民请命,且不说那韩家人与我本就有间隙,早在多年之前就与我张家再无干系,就算是有,也没道理让大人徇私枉法......真若那般,大人岂是把国法放在何处?”
其实县太爷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来卖个好。毕竟,现在漠北之战大捷人人可知,而且护国公跟随着的睿王殿下,如今是妥妥的东宫太子,若无大的波折那可是下一届的帝王。若自个在国公夫人跟前卖了好,还愁日后得不到好前程?
可他万万没想到,夫人居然跟韩家素有间隙,那韩李氏怎得就口口声声的说能做的了张家的主?而且他也查过,国公爷跟夫人并未生育子嗣,身边唯一的嫡亲小姐,也确实曾是韩家的女儿......
基于这些,他才压下韩家人招惹的麻烦,匆匆来桃树湾讨好。却不想没落得好,却直接让国公府人堂堂一品诰命翻了脸。
他猛然打了个冷颤,若这番话传出去,岂不是说他目无法度,贪赃枉法食子徇君?别的不说,眼前这位看似没甚脾气的夫人,可就足以进宫去同国母皇后说道的,到时候若是甭说皇上知不知道,也甭管他政绩如何,怕是都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想到那些,他满心的欢喜就变成了惊恐,额头上冷汗涟涟掉下,坐也不敢坐了,慌忙起身行礼弓着身子连连告罪。这会儿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夫人是跟韩家人有仇怨的,要是再不严惩,怕是自个的乌纱帽也难保。
正想着呢,就听得林宝珠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茶杯跟茶杯盖子磕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跟他的如今的心情一般,猛然凉了下来。
他心思飞转,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打自家夫人那往起论。之前他原也不认识韩家人,更别提说提拔了。只是打上次张记跟周记的事儿以后,他虽然没写下休书,但却冷淡了夫人,并且在几番吵闹之后,直接把人送回了周家宅子。这一送回去,连带着过年,都没在被接回府中。
可随着张满囤这个大将军成为护国公,随着林宝珠这个张记的当家夫人成为一品诰命的告书发放到各地官衙,他的心思也开始动起来。就在这个节骨眼,夫人派人来说,遇到了护国公的嫡亲长姐跟姐夫,而且据说那姐夫还是有个秀才功名。
当时他就心里一动,满心欢喜的把夫人接回府里,然后好生安抚保证一番。这之后,似乎一切都很是顺利,他同护国公的嫡亲姐姐姐夫搭上了关系,知道俩人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儿子时,更是下了血本送了人金手镯跟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却没想到,自家夫人招来的不是福星,而是祸害啊。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指不定他的县太爷也赶到头了。说实在的,他熬这么些年,刚刚有了起色,若真被打回原形,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林宝珠也不搭话,只管似笑非笑的看着行礼作揖的县太爷,直到心里有些厌烦了,才抬手扬声道:“春喜冬梅,送客。”
且不说县太爷是如何兴高采烈而来,又是如何惶恐不安的离开。端说韩李氏那边,这会儿就正怒气冲冲的发燥一直扎着头默默垂泪的张月娘呢。
这一次还真不是为着张月娘争风吃醋的,实在是因着那个被一家子捧着当成宝贝疙瘩的大胖小子,这都六七个月了,甭说会坐了,就是抬头翻身都费劲的很。整日都软趴趴的没个精神,瞧着比他小的孩子都能喊爹娘了,可他除了流口水,连吃都有些没力气。
早些时候,也有旁边住着的好心婶子说孩子似乎有些不妥当,但却被韩李氏泼辣的骂了回去。后来更是直接堵在人门口,把人从上到下几代人骂了个遍,那难听话可是句句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