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见惯了事儿的,皇后的一句话,算是解了几个人突如其来的尴尬。于是,林宝珠也顺势转了话题,再不提母亲的事儿,自然也就闪过了同太后认情的环节。
说实话,一个赵老爷子就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再来一个太后,若是真认下了少不得还有旁的皇亲国戚。这样下来,牵扯太多不说,许是对自家汉子也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她自然是打定了主意,先拖延了认亲的事儿。至于旁的,待到日后再说就是了。
“回娘娘的话,臣妇这次来一来是想同娘娘请安,二来是想见一见皇上。”林宝珠起身行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张记虽然是臣妇的产业,却总归是大周所有,如今江南遭难,百姓受苦,张记也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只求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皇上自身后踱步而来,恰好听到她的话。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之后,他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一旁,端了宫人送上的茶水,端详了林宝珠半晌。然而如何也看不出她与那位有何相似之处,若非暗卫传的消息做不得假,他绝不会想到她会有这般七窍玲珑之心的女儿。
似是发现自个的思绪跑远了,皇上脸色稍稍暗淡,少顷之后才叹口气说道:“太子是大周储君,护国公是朕信任的将军,让他护卫太子安危确实是朕实打实的意思,而非是要借机除去护国公。”
他能稳坐皇位多年,又岂能看不明白林宝珠的担忧跟言说交出张记的真正原因?然而他并非暴君,就算当初也曾忌惮过许多,大多也却是为了稳固大周朝纲。就好比赵家之事,当时的境地,若是不能扶持住能顺从于他的傀儡,怕是江南士子都不能安生下来。
他承认,当年牵连众多,张家也在其列。甚至,他还一手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子推入绝境。可如今,国泰民安,朝堂局势并非当初那般风云变幻前途莫测,他又怎会随意断掉大周的一条极好的产业?
更何况,若是桃树湾张记的法子可行,日后只能更加造福大周百姓。他对桃树湾,如太子一般,都是抱着期望的。
如今他已经过了开疆拓土的时候,可太子却正值热血年纪,若是太子上位,有桃树湾那般粮草财力丰厚的地方做后盾,大周怕是会更上一个台阶。
“旁的你且放心,朕知道你的顾忌,但今儿朕也跟你说一句真话,江南疫区朕绝不会袖手不管。如今御医同太医都已经出发,而从京城而出的药材,不日也将会到位。你若有心,有何必亲自冒险,反倒让人担心,不若在后方准备粮草跟药材以供应灾区。”其实皇上这段话,说给的不只是林宝珠听,他亦是说给太后听的。他感念太后对他的付出,却没办法解开太后心结,而今太后看重林宝珠,且林宝珠又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所在,怎么着也不适合冒险。
最后林宝珠终是得了旨意允她离京,但是回桃树湾还是南下,皇上却没有给个准话。大有一切都随她的意思,反倒让林宝珠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府中,林宝珠跟众人商量一番,就决定先回桃树湾准备。若是再有不好的消息,亦或是再寻不到张满囤,再说南下的事儿。毕竟,怎么着也得先准备才好。
随着张记成车的粮食跟药品送入灾区,家里也终于收到了张满囤许久未曾送回的家信。这才知道,官匪勾结,几次下狠手劫走赈灾银两,再加上此次水患之事是因着河坝不稳,有人中饱私囊才引起的祸患,所以太子下令严查。一番查探之下,太子何止是成了众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简直就是让那些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种种原因之下,他才与太子合力演戏,只当在疫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为的不过是金蝉脱壳,一来保全自个,二来也能打那些人个回马枪,自然的他也就断了同家里的音信。
而现在,随着朝廷跟张记接连不断的药材供应,疫情早已控制住了。如今就是身体还未好彻底的人,都感念朝廷跟张记,每每按着大夫的话消毒或是干活儿时候,都浑身都是生机。
那些脏乱的地方的活计,也是有人抢着干的,知道朝廷跟大周没有放弃他们,知道有活着的希望,谁还肯偷懒耍滑?
见自家汉子有了音信,林宝珠才欢喜的要哭了起来。这些日子,都要把她憋死了,她不敢说也不敢哭,每日里就拼命的算着张记还能送些什么去。直到那封信拿在手里,她才彻底的安心下来。
想起自家汉子说太子要先安置灾民,重建灾区,之后才能回来。她就开始琢磨,该如何相帮。倒不是为了旁的,只为能让那个汉子早些回家,再不去冒险了。
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眼下林宝珠可不就把秀娘嫂子跟锦若都叫了来商量?自然的,还有几个掌柜的跟家里的管事儿。因着招娣现在有了身子,所以只能暂时留在京城养胎,原本林宝珠是让秀娘嫂子帮衬着她的,却不想大家太过担心林宝珠应付不来南边的事儿,又没个人照应,所以秀娘嫂子说什么也陪着她回来了。
“咱们张记虽然能使银子,也能购置米面粮食送去,可那些到底是只能解一时之困的。而且灾民不计其数,咱们能帮的也有限。”自打南边受灾之后,徐掌柜的跟李掌柜的就一直帮着林宝珠处理往南边送东西的账目。眼下俩人拿着账目对照之后,才说道,“到如今,张记已经接连送出三万两银子款项,还有许多吃食药品。而除了桃树湾附近的铺子作坊之外,别处的大多都因着资金抽调停工了。夫人,要是照这样下去,未等水灾之事下去,咱们张记就要承受不住了。”
林宝珠又何尝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当时她也是一时没了法子,就想着总不能让自家男人受困。而银子可以再赚,人若是没了,什么都没了。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娘,师傅常常这般教导我们,总送赈灾的物件也不是个长法子。”锦若叹口气,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要是灾民来了咱们这边还好说些,总归张记也是要不断找人做工的,但南边也忒远了......”
听到锦若这么一说,林宝珠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袋说道:“以工代赈!”
她怎么忘记了这个法子啊,灾民是多,可那也都是劳动力啊。更何况,重建江南也好,重修江南地方张记的产业跟庄子也罢,哪个不需要劳力?
壮年男子可以做些体力活儿粗活儿,女子也能入作坊或者庄子的田里做工。而老弱病残,不还有张记的慈善堂跟私塾可以落脚么?做不了重活儿,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或者是洗衣做饭,总是可以的吧。
果然,等张记在江南一开始招人,工钱照旧,管吃住,许多灾民就好似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很是积极。而几乎就是两三日的时间,太子殿下身边的几位谋臣发现了这一举措,也纷纷劝说太子效仿,而后原本是唉声载道的江南,突然迸发出了一种新的生机。
再加上太子这位带天而来的皇子做榜样,又有朱能等人暗中操纵舆论,如今江南的灾民纵然只填报了五六分肚子,可也都积极响应着重建家园的号召。
能给自个盖房子收拾村子,还能得了朝廷的工钱,谁能不高兴呢?
待到九月时候,江南已然安稳,各地官员纷纷上表赞叹太子仁厚。而原本所有人都害怕的灾民横行,亦或是匪患成灾,也并没有出现。
本来就是,以前之所以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甚至还有灾民为了活命生吃人肉,可那都是赈灾官员贪赃赈灾银子。百姓没有活路,可不就群起打劫,甚至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做的出来。
而如今,太子殿下亲自来赈灾,赈灾银两按时发放。粮仓全部打开放粮,而太子一行查抄的过个帮派跟官员的家底,也俱都用在了灾民身上。
大家大多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只要有活路,哪个会丧心病狂的去落草为寇,哪个会为了自个吃一口饭而不顾旁人死活?
眼看晟瑾就要到满一周了,林宝珠也接了书信,说再过半月他定会赶回来。知道那个汉子平安,林宝珠自然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不是就同秀娘嫂子商量着,俩人得了空去趟县城,也给晟瑾置办些抓周的物件。
第二百六十九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若是以前,林宝珠要出门,最多身边就跟着锦若,并带着青青跟红梅俩丫鬟。可如今她的身份今非昔比,就算她不喜欢前拥后簇的众多人跟随,却也架不住刘嬷嬷香茗几个不放心。
于是,她最后还是带了几个侍卫,又让刘嬷嬷同春喜一起抱了晟瑾,再带了香茗跟秀丽冬梅出门。自然地,秀娘嫂子那边早早就收拾好了,在宽敞的马车上等着呢。
因着锦若要处理张记同文家琉璃盏生意的事儿,好似还要打造什么稀奇玩意儿,这会儿自然没空跟她一块去逛街。而林宝珠也乐得当甩手掌柜,一应事务也极其放心的丢给锦若跟狗剩俩人,左右就当是锻炼俩人了。
上了马车,林宝珠才笑着打趣了一声秀娘嫂子,直说嫂子气色真好。可不是真好呢?向来不喜打扮的张秀娘,眼下穿着暗红色的长褙子,搭着百褶罗裙,虽然没有擦脂抹粉却也显得更加婉约清丽。许是因着她罕见的带了发簪跟朱钗,更显得雅致秀丽,还真瞧不出是和离过后儿女都已成婚的妇人。
张秀娘被林宝珠打趣儿的面色一红,不由得伸手假意拧了她一把,笑道:“都是孩子娘了,依旧这般会笑话人。”
恰好这会儿晟睿也被抱着上了马车,瞧见娘亲跟大娘说话说的高兴,他也供着屁股拍着春喜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见春喜还不放他,他不由得着急起来,一边冲着娘亲那边拧着身子一边嗷嗷的说着:“娘......娘......放......放放。”
林宝珠看的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然后让春喜把人放下来。她也是个心宽的,平日里养孩子虽然也会互动逗弄,但大多时候却是放养。只要不碰着摔坏,就算他满世界的到处爬,也随他的心,反倒是不让春喜跟刘嬷嬷几个总抱着。
按着她的想法,男孩子总是要动着些好,总抱着只怕会惯坏了。这同身份跟财富无关,就算是为着孩子日后的独立性着想,都该早早让他自个有了主张。
小东西脚丫子一落地,可不就歪歪扭扭跟个醉汉似的连走带滚的冲着娘亲的怀抱过去?眼下他走路还不利索,就马车里几步的道儿,也给墩了好几个屁墩儿。不过他也不害怕,瞧着娘亲张着手迎他,他嘿嘿两声就下手撑地屁股一用力就又站稳当了。
等到肉墩墩的小身子砸进娘亲怀里,他才搂着娘亲的脖子,讨好似的亲亲林宝珠的廉价,然后咿咿呀呀的说起话来。当然,时不时的也会蹦出几个清晰的词儿来,总会逗弄的马车里的人乐不可支。
小东西闹了笑话还不自知,也跟着一块欢喜。若是有林宝珠跟张秀娘叙话忽略他时候,他还嘟着小嘴儿不高兴呢,瞅着半晌没人哄他,索性直接在娘亲怀里跟小屁猴爬树一般小脚丫一个劲儿的往上蹬,直到爬到娘亲肩膀头上才又欢喜的搂着嚷嚷:“娘娘,抱抱......”
几个人又玩闹了一会儿,大多也都是瞧着晟瑾的乐子呢。就好比眼下,小家伙儿许是在娘亲怀里玩腻味了,这会儿又闹着下地呢。也亏得眼下的马车够宽敞,而且赶车的车夫把式也好,没什么颠簸时候,不然怕是小家伙也免不了磕碰一下。
大人们欢喜的说着逗笑的话,小东西则一个人开始折腾刘嬷嬷给带上车的小玩意儿了。那些玩意儿多是林宝珠让村里人帮着打制的,是按着前世她瞧别人家孩子玩的物件做的,大多是为了锻炼臭小子的手眼协调能力或者抓挠能力。
也不知怎得,在人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小家伙儿居然扯着自个火红的披风从下翻上来直接盖在了头顶上,然后一双小胖手还一个劲儿的往下拉扯。
刘嬷嬷一瞧登时急了,赶紧上去帮忙,却不想披风一掀开,小家伙直接稀罕的咯咯大笑起来。然后接着乐此不疲的开始玩这个躲猫猫的游戏,而且每每露出头来还会歪着头冲着林宝珠发出一声可爱的“咦......”
兴奋欢喜了一阵子,臭小子就开始没了精神,原本咧着的嘴儿也抿起来了,小胖手扒拉扒拉的开始揉眼睛。等看了会儿娘亲,见娘亲不过来抱自个,干脆他也不等了,直接撅着屁股爬起来,磕磕绊绊的就冲着娘亲怀里,然后小脑袋一蹭一蹭的甚至小手都自发的掀娘亲的衣裳了。
因着林宝珠几乎是一直自个喂养的,加上平日里为了她的奶水,刘嬷嬷跟厨娘一直变着法的给她补养。所以纵然晟瑾马上快一周了,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涨奶。
小东西几乎都塌眯住了眼睛,可就算这样,等她一解开衣裳,小家伙儿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口扑上去叼住自个的饭碗。当真是毫不客气,结结实实的嘬了起来,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没过一会儿可就不肯撒开嘴巴的睡着了。
看着儿子吃的甜美,林宝珠也是心满意足的,索性也就直接用披风裹着小家伙儿哄着他睡起来。
十一个月的娃娃白天里睡觉,已经不肯睡大觉了,这不刚到县城边上,小家伙儿就吧唧着嘴吧吭叽两声醒了。林宝珠一瞧他迷迷瞪瞪的模样,赶忙让人拿了小便壶出来让他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