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们还真有些惧怕镖头,那操练起弟兄们来,简直就是凶残。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愿意跟着他走镖,不为别的就为那是条血性汉子。
一想到这回提侯员外家押送给县太爷的贺礼路上出的事儿,俩人心里对镖头就是说不出的敬佩。能一个人撂倒众多打手,还能护了他们全身而退的人,这还是头一个呢。要知道,早些时候镖头还没来时,他们每每押送这类贵重的镖,都会死伤惨重。
这年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个都知道要送给县太爷的物件必然是精贵的。一路上拦路设伏的匪盗多如牛毛,单是车轮战都能让他们疲惫不堪,更不论那些人手段凶残杀人越货根本没什么人性。
早些时候还有许多人不服镖头,觉得他不过是长得粗狂些,力气大些,只因着跟东家的关系才来了镖局。却不像真人不露相,曾经那些诋毁的话可是实打实的打在了那些天天钻营的小人脸上。
客堂里张满囤正黑着脸任由人帮着擦洗伤口,其实他这会儿心里正腻歪的紧。东家让人来帮他料理伤口虽是好意,却不该派个娇滴滴的女子来,这刚瞧见他胳膊上的血迹,就两眼都是泪珠子,瞧着都让人厌烦。
“张大哥,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女子面色苍白,眼泪连连,虽说是给张满囤查看伤口,可那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黑着脸不言语的男人。
这女子名叫夏晓媛,本跟东家有些渊源。当年她家里也算是富足之户,只可惜后来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后来母亲更是一病不起没能撑过当年冬天。也亏得安平镖局东家曾受过她父亲的恩惠,加上她多少懂些药理,这才破例让她留在镖局帮忙。
只可惜她想来眼高于顶,自持夏家小姐的身份,最是瞧不上他们跑镖的野蛮粗鲁的糙汉子们。别说帮着看伤或是做饭了,便是见着了都会一副嫌弃模样远远的绕着走。镖局上下倒也习惯了,左右她当她的大小姐,他们干好自个的营生,两不相碍。
听说前些日子她非闹着赏花,正巧碰上雷雨天就惹了风寒,本来好像说都要没气了,却不知怎的又好了起来。只是这一好,竟然主动求了东家来帮着镖局众人看伤。
说是给大伙儿瞧伤,哪知道一来就奔着背对着她浑身冷漠的张满囤去了。如今更是一副怯怯模样瞧着张满囤,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满含着别人看不懂的复杂。似是娇嗔又像是故意在掩饰着什么......
张满囤忍着烦躁,面目冷峻的坐着纹丝不动,丝毫不在意那个流着泪喃喃自语的诡异女子。他最是厌烦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有话不好好说,偏生像别人亏欠了她什么一般。
“算了,无碍了,你去给别的兄弟看看伤吧。”张满囤垂手肃立,皱眉敛目沉着声开口说道,“我出去一趟。”
本来就只是应付一下,却不想那夏晓媛直接就扑了过去,眼看就要搂住张满囤的胳膊了。然而张满囤又是何等身手?打小时候就干一个人独身进深山跟豺狼猛兽厮打,后来更是凭一身蛮力跟工夫拉起了一个山头,就是那份矫健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何况夏晓媛一个女子。
他本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本能的一闪身,直接让夏晓媛扑了个空,甚至直接歪歪的摔倒在凳子上。
“张大哥......”许是没想到被躲开,夏晓媛眼睛睁得滚圆,似是幽怨似是委屈的眼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神色不变的张满囤。“张大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护自己?你......”
第三十章 窥探天机
见她神情哀怨的望着自个,嘴里还不停的嘀嘀咕咕说些引人错想的话,张满囤声色俱厉甚至可以说是恶声恶气的开口道:“往后还请叫我张镖头,若是不乐意,叫镖头也罢。我娘可没给我留什么妹子。”
甭管这个夏晓媛到底为什么对他改了态度,从避之不及到满口都是亲昵的大哥,他懒得理会。不过到底是在外头闯荡过得,看人不说一眼就透,也知道有些人面上看似简单心肠却是弯弯绕的。他不愿意动心眼,却不代表他什么都瞧不出来感觉不到。
不说别的,只说自家媳妇若是见到眼前女子的这幅样子,不一定会误会,定然也会像当年娘亲那般心头难受。他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但也是说一不二的爷们,既然答应要好生待着媳妇,必然不能让她心头委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就更加锐利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也越发的冷峻骇人,哪里有在林宝珠跟前时候的半分柔情跟心软?
夏晓媛看着张满囤骇人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哆嗦,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甚至之前还满含情愫的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露出了惊恐跟不屑的复杂模样。她张张嘴刚想再说什么,却别张满囤凌厉的目光瞅的一个激灵不敢开口了。甚至一向体寒的她,无端的出了一身冷汗。
可一想到张满囤未来的种种,她就不甘心放弃,不由咬牙起身,强自撑着扯扯嘴角想要再开口。
没等她开口说话呢,外头通报的兄弟就跑了进来,见到镖头赶紧说外头有个女子找他。
张满囤心思一动,听那兄弟说的模样,估摸着得是自家媳妇。当即冷峻的神色就软了许多,二话不说就阔步出了客堂。只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夏晓媛张着嘴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傻呆模样。
林宝珠在外头等了片刻,就见着自家那个汉子撸着袖子大步而来。瞧模样,脸上还有些急切。心里想着他动作倒快,可那心底里的甜蜜怎都遮不住。
“媳妇,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见着媳妇,张满囤刚刚因着夏晓媛生起的那点戾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原本他也是高兴的,之前 刚成亲时候他想带媳妇出门,只可惜媳妇胆子小死活不肯跟他见一见相熟的兄弟朋友。却不想才不过多久,自家媳妇竟然主动来瞧自个了。那时候他还觉得无所谓,毕竟唯唯诺诺的媳妇也没让他多满意。可也不知从哪会开始,他心里脑子里时不时都会想起媳妇来。甚至就算是出去走镖,都忍不住念几句,夜里在外露宿闲着无事时候,也常常无意的拿出那个做工算不得精细的荷包来摩挲把玩。
有一回镖局的赵大虎还说,瞧那针脚皱皱巴巴,待到回了镇上他找个绣娘给缝个还看的。只是张满囤心里待见的可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物件,他看重的只是那缝荷包的人。
想到这些,再见媳妇一身新衣裳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等自己,怎能让他心底里不欢喜?
林宝珠没想到一见这汉子,就看到他胳膊上还没干的血迹,心里一惊,登时就有些心疼起来。可见四下里人不少,而且门口的镖师也都有意无意的看向这边,自然也不好不给他面子的说些什么话。只是一路跟着那汉子进了镖局,然后去了他歇息的屋子,才发作了起来。
她心里有气但也不吵不闹,只管拉了那汉子按到座椅上,然后问过哪里有金疮药就一声不吭的去拿了。
张满囤见自家媳妇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高兴了,可他向来不会哄人,加上上次打狼时候受伤惹了媳妇掉眼泪珠子。所以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开口,只是打着哈哈说只是皮外伤,外头有身手不好的兄弟伤的更重。
原本是想让媳妇知道他算是伤的轻的,却不想一句话直接捅了马蜂窝,让林宝珠一下子就按在了他伤口正上头。
“你能耐,能耐你可别受伤啊。受了伤,你当哪个会为你心疼......”林宝珠满心担忧,可有恼火这汉子满不在乎的态度。也不知是怎的,或许是一个人在家生活心底里没个依靠没个着落,又或许是单纯的心疼他,再或许是想起穿越到了这个闹不拉屎的地方,心底里某个角落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反正这会儿她心里是五味杂陈,难说出到底是什么滋味,甚至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我又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跟着你锦衣玉食的,你就踏踏实实的跟我过日子不行吗?非要干这种随时都会受伤的活计?”
张满囤被林宝珠的眼泪弄得慌了神,那模样哪里有看到别的女子眼泪呼呼时候的厌烦?他现在心疼极了,也顾不上冷脸了,也顾不上想六子当初是怎么教他的了,反正一股脑的就把人搂在了怀里,小声安慰起来。
“媳妇,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难受。过几天等结了银子,我就回去。”张满囤很想说往后不再走镖了,可他也知道,除了走镖别的他还能做什么?若是一般的庄稼汉子凭着一身力气还能去扛大包或者去庄子上做苦力,可他是打死牢里出来的人,一般的庄户哪个敢雇他?就算是去做护院,只怕人家还担心他会亲自打劫了去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一向厌烦女子哭哭啼啼的张满囤,这会瞧着自家眼眶都红了的媳妇,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除了疼惜跟复杂的难以言表的酸涩,竟然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其实林宝珠也就是矫情一下下,被张满囤抱着安慰了几句,心情也就平复下来了。这回可就换做她不好意思了,自然把那浑身热烘烘的汉子推开,只管抿着嘴一声不吭的把他的胳膊包扎好。过了会儿,又似娇似抱怨的嘀咕道:“你们镖局也是的,都不知道寻个大夫帮着瞧一瞧,万一伤口发炎了可怎么得了!”
这个时候,俩个人谁都不知道,院子里远远的有个女子愤愤的眼含怨恨的盯着张满囤所在的屋子。甚至在想到一身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甚至浑身土不拉几的林宝珠时候,还忍不住满眼恶毒。
夏晓媛怎么都没想到,前世一直没娶亲,后来功成名就之后娶了个商户女子的人,这一世竟然会早早的就有了媳妇。想到前世东家也曾给他们两个说合过,只可惜那时候她一心想嫁个能出人头地又温文尔雅的官宦子弟,对于粗鲁野蛮的张满囤瞧都懒得瞧一眼,生生错过了当一品诰命夫人的机会。加上那看似粗鲁的汉子,后边半生都守着哪个浑身铜臭的商户女子,甚至最后他在疆场马革裹尸以后,那女子还得了皇后召见成了不少贵人眼中的香饽饽时候,她就忍不住妒火中烧。
虽说最后张满囤死的早,那个商户女子受了半生活寡,可最后不也被追封了忠勇侯还能世袭么?那般荣耀,何止是光宗耀祖那般简单!而且那商户女子,可不是也就凭着他的身份成了人人敬重的侯爷夫人么。
想着刚刚张满囤对自个的不假颜色,又亲眼看到他对那个乡野村妇的情谊,夏晓媛就满心恨意。恨不得把那个村妇的脸都给挠花了,也省的让她再勾/引汉子。
这个时候的她,哪里会觉得人家是张满囤实打实的媳妇,甭说是护着了,就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而她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要凭借重生记忆霸占一切的人......
且不说她心里是何盘算,这会儿张满囤已经跟东家告了假,正打算陪着林宝珠去一趟兴隆酒楼呢。别的不说,甭管媳妇的手艺好不好,既然媳妇开了口他又怎么可能让媳妇失望而归呢?
大不了,等媳妇的小食卖不了时候,他就带回镖局让大伙儿分着吃了。
到酒馆他们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并不用通报,伙计就麻利的领了俩人去见掌柜的。
进了后院,正碰见掌柜的跟掌勺师傅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过见到来人,掌柜的还是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满囤兄弟,弟妹,你们今儿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难处?”秦掌柜的一脸笑意,也不提自个刚刚为何为难,只是左右瞧了瞧没见到张满囤常推的手推车,又不见他背着篓子或是扛着猎物,心道定然不是来卖野味的。
不过虽说没有买卖,但他也乐得给张满囤个面子,所以挥手让掌勺师傅先去忙着后就带了俩人去跨院客堂。
说起来上回张满囤那头野狼,可是让兴隆酒馆红火了好几日呢,甚至县里县太爷过寿都特意来知会着留了一份炖狼肉。要知道他们这个小镇子的酒馆,能被县里大老爷叫出名号的可是少之又少。这不,为着这个,不少富贵人家都慕名来寻稀罕的饭菜想要尝尝。
第三十一章 挣钱了
第三十一章
只是今年不知怎的,附近猎户能猎到的野猪跟野狼一类的猛兽少之又少,而平时的野兔野鸡甚至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别处买来的大雁早就被人点的不新鲜了。所以他可不是就发愁起来,愁过些日子州城的贵人路过,他能寻到什么吃食露脸。
“掌柜的安,并不是家里遇上了什么难事儿,而是前些日子琢磨出了点吃食,想来让掌柜的帮着掌掌眼。”原本林宝珠还做好了被冷待或是嘲讽的准备,毕竟他们这次来并没有带什么难的的野味,却不想秦掌柜的倒是个好说话的。当即,她也算是轻松了许多,尤其是瞄到边上站着的张满囤一脸肯定得模样时候,心里底气更加足了。她笑着上前一步,麻利的掀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布,笑道,“这是我自个做的粉皮,只要稍加调拌就能做成爽口的小食,不仅开胃而且味道还不错。”
秦掌柜一听有稀罕吃食,再看林宝珠拿出的紫黑色细丝状物件,不由有些好奇。可任他怎么打量,也没看出那物件怎的能吃。
见秦掌柜一脸疑惑,林宝珠笑道:“不知能不能借贵铺的灶台用一用,不过一盏茶工夫只管让您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