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主道上倒是没合适的铺子,不过往东市天桥底下那边,倒是有个带院子带房子的铺子。说也是因着租金有些贵,之前开包子铺的干不下去了,才想着转出去。”六子见自家大哥大马金刀的坐在长凳上等着,也不卖关子,一边往外拾掇酒菜,一边说道,“那铺子临街,是二层的,后院除了房子院子牲口棚还有个斜跨院,所以租金也比旁的贵上许多。”
一听这个,林宝珠心里一喜,她是要开作坊分店的,自然不怕地方大屋子多。更何况,有个斜挎院更好,能把吃食跟茶叶分开放,也不怕茶叶会变味了。
张满囤回头看向自家媳妇,见她神情满意的不得了,眼睛都像是发光了一样,心知媳妇这是想去看看。见她歪头看过来,不由得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见自家大哥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六子又是忍不住惊诧了半晌。不过看他跟嫂子浓情蜜意的模样,还真想象不到是那个凶神恶煞人人惧怕的大当家呢。
想到这里,六子不由暗搓搓的笑了,回头跟二哥一说,保管他不信。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怎么着,嫂子也算是美人了吧。
“大哥,我好饿着呢。”六子生怕俩人听风就是雨,赶紧哭兮兮的看向俩人。昨儿个告了假,他先去跟几个兄弟闹腾了大半宿,才刚回来没俩时辰呢。
张满囤也不至于不通情理,加上他们来时候,也没空着手。不光带了不少腐竹跟香辣段,而且还包了几包点心蛋糕跟各色茶叶。所以见他讨乖模样,当下就先把香辣段拿出来当个下酒小菜。
家里没有妇人,加上六子常年在兵营里混迹,所以别说是茶米油盐酱醋茶了,就连柴禾都没有。所以在林宝珠问灶房在哪时候,可是让他冏的不行,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再做什么了。
最后还是六子去隔壁家借了些油盐辣椒,然后让嫂子又给做了点饭菜。倒是不好意思的让他挠了半天头,吭吭唧唧的说以后家里得买一些备上的。
说是做饭,到底不是在自家家里,所以林宝珠也不过是把自己拿来的腐竹烧了一下。酸辣可口,味道也算不赖。尝了尝香辣段,登时六子就竖起了大拇指,就更别说那稀罕的吃的满嘴香喷喷的烧腐竹了。
吃过之后,他就赶紧把俩人带来的余下的腐竹啥的包起来,说赶明儿去兵营了让伙房给做了偷着吃。
见六子搞笑的模样,林宝珠跟张满囤都忍不住笑了。相处没一会儿,林宝珠就发现,这孩子当真好玩。明明是单纯的性子,非得把自个弄得流里流气的,大概这就是男孩子的叛逆期?
反正不管怎得,她倒是对这小孩多了几分真心。被他夸赞的态度个取悦到了,林宝珠自然笑着说道:“你在兵营里,少不得有些关系好的亲近的朋友,到时候记得给大家伙都分一下,不够了嫂子再让你大哥给送。可别为着吃独食儿,让人挤兑......”
六子本就是没有亲人的孤儿,能跟张满囤一道,也是误打误撞。哪怕是有了兄弟,可到底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心思大的很,若是动手切磋还行,要说些温情的话,倒是难得很。兄弟之间,能把命交出去,彼此都是可靠的很,不过却是少了份柔情。
也是为着那个,六子平日里才会总是油嘴滑舌,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可他心底里,哪能不希望有亲人关切,有人温言细语的交代他要如何如何?
大抵林宝珠的几句话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又或者从小缺少母爱,这会儿他是又激动又高兴。半晌,只能正了脸色,应声道:“嫂子放心,我知道的。”
声音里少了调笑,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跟亮堂。眼神也不复之前的狡猾,而是郑重其事一看就是听到了心里去。
三人吃了饭,然后六子抢着刷洗了碗筷又还给邻家。然后就一同去天桥底下看房子去了。
六子毕竟在镇上混迹的多,而且性子也活泛,结交的人三教九流啥样的也有。所以拐着弯的,就跟房东搭上了关系,也是为着卖个人情,房东通融了一下,不仅说能把房子租给张记,而且后院也能改造一下。
问过以后,知道张记是要开铺子,那房东倒是笑了,说那店里的柜台跟东西就不拉走了,他们要用的话尽管用。后院的锅碗瓢盆,也紧着他们挑用。
听了这话,林宝珠脸上的笑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当即就签了文书,定下要租一年来,然后付了六两银子的租金。
房子租下了,想着还得挂招牌。所以俩人辞别了六子,又去寻了一趟木匠,这次按着林宝珠的要求定了牌匾。因为是想着作坊跟铺子相连,要卖的也并非只是吃食,所以她干脆只让人在牌匾上刻下张记两个大字,下边又雕了印记。
说起来,那个印记也不算是张记的印章,而是前世时候她做茶喜欢留下的记号。蜷曲的一片茶叶,看着毫无特色,却是她觉得最适合手工茶的记号。
对于这个,她从来没说过,张满囤自然也不知道。虽然觉得那个印记有些怪模怪样,可难得媳妇喜欢,他自然也不会败兴说不好看。
定了牌匾,然后俩人又去买了一趟茶纸。想着家里红纸估计也快没了,索性又去买了大红纸跟笔墨跟毛边纸。
等到了买毛笔跟毛边纸的杂货铺,正巧碰上来买东西的路婆子,见她攥着袖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人讨教还价想要半沓毛边纸,林宝珠就猜出只怕是为着刘金才下场考试来买的。
眼看就要到考试时候了,听说这两天刘金才就要去县城了。这一去,少说也得是几两银子。除了盘缠,自然还有别的花销。哪怕他已经寻了石大勇,想着跟着张记送货的车去,顺便找家酒馆柴房凑合几宿。也难免会有听大儒或是别的书院院长讲学的时候,那花费可是要比吃住多的多。
林宝珠虽然没科考过,但光是听,也能猜出一些来。她虽然有些感慨穷人家孩子磨难多,可到底也没傻到会主动上去给人送钱。
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帮衬自然是好的,但要是上赶着送钱,难保会惹了人口舌,或是让路婆子一家以为她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她上前两步跟正囊中羞涩有些发愁的路婆子打了招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柜上的伙计要了一沓宣纸,顺便跟路婆子说道:“大娘,我这买了这些个纸张,光贴张记的标识也用不完,你顺便给金才兄弟带回去半沓让他写文章用。”说完,见路婆子眼里含泪,赶紧笑道,“大娘可别推辞,等会顺便给金才兄弟带两支笔回去,等他下场回来以后,可得帮着我多些点大字。也省得我自个写了,说起来就我那字,还真不能跟金才兄弟比......”
路婆子哪能不知道林宝珠是给她台阶下的啊,张记现在有钱,哪里又缺德了一个写字的人?就是外头的秀才,只怕他们也是请的起的。
可现在她是真没什么多余的钱,家里攒下的那点,压根不敢动,就怕自家儿子去县城考试碰上什么用钱的地方遭难。也是自家老大跟老大媳妇心好,就算是供养着个不干活的弟弟,也没有怨言,甚至连老大媳妇在张记做饭挣得钱,也给贴补到自家小儿子读书上来了。
如今听林宝珠这番话,她心里感动,抹了抹眼泪,她只管连声应着。本来还担心满囤那孩子冷脸不高兴,毕竟谁愿意说个败家媳妇啊,可瞟了两眼,见宝珠后边站着的汉子压根没半分不悦,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要不是真有难处,路婆子也不会让人这般破费,尤其是个媳妇。若是男人嫌弃了,指不定会为了帮衬着她家,让人家两口子生气。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好在看样子,宝珠这媳妇是个拿的住事儿的。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路婆子到底是觉得满囤那孩子看着不过是面冷心热。
以前倒是人云亦云的冤枉了这后生,只以为他是传言里杀人越货的主,却不想是个好的。
这边,包好了纸张跟毛笔,林宝珠又要了一条墨条给路婆子拿上。然后知会了一声,就跟自家男人去了旁边柜子上看东西了。
这一遭,她又买了些小物件,瞧着有些好看的彩线,也买了一些。想着家里常有孩子去,索性又带了两包糖果。
出了铺子,俩人一路奔向肉市,去了他们常去买肉的铺子。
这会儿来买肉的人不多,摊主剁好肉,正眯着眼靠在太师椅上歇着呢。有一搭没一搭的掀掀眼缝,老远就瞧见俩人冲着肉摊过来。
一瞧见是林宝珠俩人,登时那摊主也不歇着了,笑呵呵的招呼着大兄弟大妹子,今儿可是有新鲜的排骨,还有不少猪下水跟骨头呢。
这算是大主顾了,时常来买肉,肥的瘦的,一来买就抵得上旁人一家半个月买的肉。所以,他一看见俩人,自然就满脸堆笑。
“两斤瘦肉,五斤五花肉,排骨称上十斤,还有那骨头也给包起来吧......”林宝珠瞧了瞧,见肉当真新鲜,加上在这买的多了,老板也从未多要过价钱。所以也没多问,一连声的就把自个要的东西说了个遍。
那老板哎了一声,提起剁肉的刀子就开始拾掇了,随着剁肉嘭嘭嘭的声响动作,他脸上的横肉也一抖一抖的,看着很是喜人。
把肉跟骨头都装好后,他又殷勤的把那些不值钱的猪下水给包了起来当时搭送递过去。
买了肉,俩人又去粮行买了许多糯米面白面跟红豆。想着家里做腐竹的黄豆似乎快没有了,索性又要了二百斤的黄豆。如今作坊生意红火,他们购置粮食自然也不肯能像最初那样,几十斤几十斤的要了。
粮行也是给张记送过东西的,这会儿见人家又来买粮,那掌柜子自然连连保证稍后就给送到桃树湾张家。
这般下来,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回到桃树湾,俩人先把要留着自家吃的瘦肉跟排骨放到灶房里。然后把余下的送到后边茶坊,等跟路婆子家媳妇交代了以后,又去吃食作坊那边说了一声一会儿粮行要送粮食过来。
忙活完了正事儿,林宝珠就去拉了招娣进屋,然后把自个买的一些好看的彩线跟小物件拿出来。这些都是像招娣杏儿这么大的闺女待见的物件,自打知道了以后,她每每去镇上总会捎带一些。
见又有好看的彩线,招娣心里高兴,问过宝珠婶子能不能送杏儿一些,得了同意的话,连连抱着宝珠婶子撒娇感谢。惹得林宝珠又是笑起来,一大一小俩人可是乐呵。
相比于张秀娘,招娣很爱跟宝珠婶子呆在一起。宝珠婶子爱笑爱闹,虽然也会说教,可却不会冷了脸或者掉眼泪,只会告诉她什么是错的为什么是错的。
而且宝珠婶子还说过,女孩子不能太贤惠,该努力争取的就得争取。而且遇到事儿透着掉眼泪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想办法或者不在意呢。
宝珠婶子讲的那些故事,招娣从来没听过,虽然觉得稀奇,可打心底里她也是赞同的。就好比,之前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后来他们生活过的越来越好了,而且她不再为着那些流言蜚语偷偷抹眼泪害怕了,那些人也就没在不知趣的凑上来瞎胡说了。
反正总而言之,跟宝珠婶子说话,她很开心。而且也不用担心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瞧着天色,林宝珠跟张秀娘知会了一声,让他们一家三口今儿晚上被起火了,早些去大院那边吃饭。然后就回去了。
到了家,歇了一会儿,她就开始张罗起饭菜来。
豆角土豆炖肉块,再来个红烧排骨,然后调拌两个小菜。想着家里还有猪下水,干脆就招呼了正在劈柴的张满囤来处理一下。
张满囤擦了一把汗,应了声就洗手进了灶房。他帮着媳妇打下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处理猪下水,拾掇猪蹄膀上的猪毛也早就熟练了。所以不用指点,他就径直拿了粗盐巴,然后蹲到灶房外头搓洗起来。
“媳妇,洗好了。”张满囤粗声声音把一盆子猪下水放到边上,然后探头看向锅里的红烧排骨。媳妇的手艺好,让他每每想起来都回味无穷,而且花样也多,许多都是他们兄弟们在外头食铺吃酒时候都没见过的菜。
林宝珠的红烧排骨出锅了,瞧着自家男人凑上了的模样,她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会把一个冷冰冰的恶汉调教成个吃货,顺手夹了块排骨塞进他嘴里,见他烫的呲着牙还连连说好吃的模样,林宝珠忍不住扑哧一声拧了他一把,嗔怪的说道:“傻样!”
腾出了锅,她又把骨头丢进锅里煮起来。等到水开了,她小心的把浮沫瓢出来,然后丢了些香料跟辣椒进去炖着,也不再管了。
骨头汤熬起来费工夫费柴禾,不过却不费劲儿,只管炖着,到最后香喷喷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