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遇皎月——丁墨
时间:2017-11-17 16:21:03

  我一头掉进邬遇这个深坑里了。可他,却不舍得跟我在一起。
 
 
第64章 谭皎九(7)
  ————依然是谭皎视觉————
  ————依然是谭皎视觉————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胸口还像堵着两个字:邬遇。
  我睁眼,看着窗外的光。金棕色窗帘随风轻轻扬起,外头是座翠绿的山。雨后的蓝天格外清丽,云在徜徉。
  我全身仿如触电,一下子坐起来。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我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险些就要爆炸。
  可这一切竟然是真实的。我伸手去碰,船上房间那柔软的标准酒店风大床,我又很傻地掐了一下胳膊,很疼,不是在做梦。
  我双腿都软了,滑落在地板上。每一脚踩着都是实的。我再看一眼船舱内外的一切,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我回到了那艘船上。
  周围很清净,风吹得窸窣响,还有鸟清啼飞过。是那种黑色的怪鸟。它们从窗口飞过时,完全没有停留,好像也没有认得我。我却觉得周围好像很吵,我的呼吸声很大,“呼——呼——呼——”一下下就在耳边。
  不是做梦,我再次肯定。包括上次,也是真的。我是真的到了这艘船上。
  某种巨大的寒意,仿佛一个深洞,渐渐在我的胸口扩大。
  我慢慢拿起床上的手机,感觉手臂仿佛也僵硬了。我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16年6月24日10点33分。
  我不相信,又打开电视,打开电脑。所有的时间显示都是一样的。
  除非我此刻活在一个骗局里。可这船,这窗外景色,还有距离大离市至少有数百公里的路程,怎么可能?
  如果现在,真的就是2016年的6月24日呢?
  一年后的我,从今天开始,记忆是丢失的。但现在,我正在经历。
  一个可怕的词涌进我的脑海里——
  正在填补。
  失去的,正在填补。
  我在房间里呆坐了好一会儿,感觉心情勉强镇定下来,我鼓足了所有勇气,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阳光正好,但天边依然有云层堆积。近日大概还会有雨。江中波光粼粼,船舱中放着悠扬的音乐。前边甲板上,有几个游客在驻足闲谈,一切风平浪静。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脸色,我一步步漫步目的地往前走。侍者经过我身边时,关切地问:“小姐,没事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哑着嗓子说:“没事。请问……今天是多少号?”他回答了时间。我想他成功地看到我脸色更糟。
  我路过走廊,经过几个人,到了一楼宴会厅外。我看到了几个曾经见过的游客,他们的表情也很安逸。我没有进去,站在船头,风吹得我更加清醒。我反复跟自己说:是真的,这是真的。
  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这是真的,那邬遇……他会不会也回到了这艘船上?
  我拔腿就往回跑,冷不丁撞到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
  “呀——”女的惊叫出声。
  我马上说:“对不起!”抬起头看着他们,却倒吸一口凉气。
  男的高挑英朗,女的俏丽柔婉。是朱季蕊和言远。
  他们也回来了。言远死而复生!
  我下意识倒退一步,尤其是对上言远那双静黑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我感觉到心中发毛。
  可朱季蕊撇了一下嘴,像是完全不认得我,说:“没事,下次走路小心一点哦。”然后挽起言远的手。言远盯了我一眼,也笑着说:“没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人相携走了。
  他们……不认得我?
  莫非,他们还是6月24日的他们?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转身跑向邬遇的房间。
 
 
第65章 谭皎九(8)
  走道里灯光柔和,我的脚步却变得踟蹰。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还有想起了昨晚我们几乎悲伤的交谈。我走到门边,意外地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邬遇。”我轻声唤道。
  没有人回应。
  我慢慢推开门。
  里面空空如也。
  但是换下来的衬衣,还有桌上的电脑都还在。
  他去了哪里?
  他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跟言远他们一样?这念头涌进脑海里,竟如同滚烫的火石,烙着我的心。
  不,哪怕他拒绝了我,我也不希望他忘掉,那短短的我们几乎朝夕相处的十五天。它是真实的,他承认那是爱情。我不想就这么没了!
  我握着门把手,周围安静得很,我却觉得眼泪险些掉下来。我到底到了个什么样的境地里?一夜之间,时光流转。
  但我很清楚,未来的几天,在船上接下来这几天,一定会有非常诡异的事等着我。那丢掉的一段记忆,那被我忘却的秘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邬妙。
  对,邬妙!
  他这样急促离开,如果还在这艘船上,一定是在邬妙的房间。某种希望令我的心一阵狂跳,可是邬妙在哪个房间?我转身在走廊里急促地走,心想也许只能想办法去服务员那里打听……
  我的脚步一下子刹住。
  旁边,有个房间的门,同样半掩着,没有关严实。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哥……哥,你怎么了?干嘛突然抱着我?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紧,缓缓推开门。
  门内,阳光尽洒。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邬妙,那个本该在2016年8月死去的邬妙,此刻就活生生地坐在窗边,瞪大眼睛看着我。她的面容和哥哥一样漂亮,只是神采灵动可爱很多。而邬遇,与我所喜欢的那个截然不同,然而又分明是同一个人的邬遇,站在她面前,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长发里。
  邬妙一推邬遇,轻咳一声说:“哥,有人来了啦。你到底怎么呢?”而后小声说:“是不是算那些公式算傻了……”
  邬遇的手依然抱着她不放,慢慢抬起头,看着我。
  是那双眼睛。那双深邃的、微红的、仿佛堆满了尘埃的眼睛。尽管此刻他面目白皙,身材清瘦得一点不像我喜欢的那个修理工。
  “邬妙。”他开口道,“你呆在这里别动,也不要出房门。待会儿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邬妙明显紧张起来:“哦。”
  我傻傻地看着他走近,明明昨天才见过,可此刻我的心跳为什么快得无法控制。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是那种曾经打动我的,非常温润非常动人非常让人无法抗拒的笑。他一把抱住我的肩,将我拥进怀里。我背后就是墙,下意识倒退,结果就被他扣在了墙上。他抱着我,压得很紧,一动不动。
  他的身后,邬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伸手捂着嘴,却又笑了出来:“你们……哥哥你什么时候……居然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小声说:“万年工科禁欲男还学会了壁咚……天哪……”
 
 
第66章 谭皎九(9)
  我的心中却不太好受,拼尽力气推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俩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松手!”
  邬妙立刻闭了嘴。
  邬遇却握着我的手不放,深深看我一眼,说:“跟我出来。”我使劲犟着,却还是被他拉着,一路走到他房间门口,他“嘭”一声关上门,才松开我。
  我走向窗边,背对着他,不说话。
  他来到我身边,也静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沉默了几秒钟,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遇到的离奇的事还少吗?我的眼睛,我们的记忆,言远的鸟。都跟这艘船有关。现在时光真的倒流了,谭皎,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侧头看着他。看着他沉倦的双眼,微红的眼眶。他哭过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改变历史,改变命运。他可以阻止妹妹和母亲相继离世。
  我心中大动,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邬遇,如果可以阻止她们遇害,你也不用过那样的生活,你……会很好很好的。”
  他转过头,用一种非常隐忍又非常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我有点受不了。我说:“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他说:“我会用尽一切力量,阻止谋杀发生。”我点了一下头。
  他说:“你愿意帮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愿意。”
  “那我们现在去找邬妙。”他转身说,忽然笑了,顿了顿说,“你是她的偶像,大神七珠。她对我一直有逆反心理,由你来跟她解释整件事,说不定会更信服。”
  我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心中那个隐约猜想的可能,已经无法忍住。
  我抓住他后背的衣襟,低下头:“邬遇,如果历史改变了,你就不会再去做修理工。那我们……会不会根本就不会认识了?”
  他脚步一顿。
  “不会。”
  他转身,手摸上我的脸颊,那指腹白皙柔软,不复粗糙,只有工科男人细细的茧。
  “我会一直记得你。”他说,“不会忘记。”
  他的话却更叫我难过,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静了一下,说:“现在是2016年6月24日10点55分,你在我身边。我还记得一切。如果历史能够改变,那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改变。我现在记得你,那么从此以后,绝不会忘记。”
  ——
  我和邬遇回到邬妙的房间外。
  他轻叩房门,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笑容有点苦,我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其实很可怜。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中午的阳光太刺眼,还是我今天醒来后精神就太紧张了,我突然感觉到脑袋一阵发晕,眼角甚至还看到一点白光。
  我忍着,现在不是耽误事的时候。
  邬妙打开门,看到我们,露出狭促的笑:“哎呀哥,人追回来了?这位姐姐,你是怎么搞定我哥这个超级傲娇男的啊?”
  虽然邬遇总说,邬妙怕他,不听话。可我却觉得她很可爱很对胃口,我笑了说:“邬妙你好,我叫谭皎。言字旁的谭,皎皎明月的皎。”
 
 
第67章 谭皎九(10)
  感觉到邬遇的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
  邬妙人来熟地拉着我的手进去,我和她并肩坐在沙发上,邬遇坐在我们对面的床角。我发现他的目光变得很安静,安静中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缱绻,看着我们两个女人。
  我有点受不了。
  因为感觉自己都有点想要原谅他的放弃了。
  “说正事。”邬遇说,“邬妙,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必须记牢。这次,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邬妙:“哦……”
  邬遇忽然看向我,说:“你不信我的,也会信她。她的网名,叫七珠。你最喜欢的网络大神。”
  他这么说,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果然,邬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啊啊啊啊啊——你是七珠大大!大神!啊啊啊啊,活人居然出现在面前了!”
  所以说邬妙不愧是邬遇的妹妹,脑子也是转得飞快,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你们说的重要的事,不会是你们在一起了吧?难道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哥哥干脆追回来当嫂子?天哪!七珠大大,你的真人怎么可以这么瘦这么美?我要哭了……”
  她的眼眶果然泛出泪光。
  搞得我也有些动容,猛然间想起报纸上对于她的死的报道,更觉得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发生。我拍了拍她的肩:“莫慌,以后咱们做朋友的日子长得很。跟你哥没关系。我跟他掰了也会是你的七珠,你的朋友。”
  邬妙一双妙目从指间露出来,瞄一眼我,又瞄一眼邬遇。邬遇也看着我,又是那让我心慌意乱的眼神。可突然间,我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白?
  “邬妙,你马上听我说。”邬遇说道,“8月5号那天,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去秀玉广场旁的春夕巷。”
  就在这时。
  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坐立不稳。眼眶也阵阵发黑,阵阵地跳。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邬遇的身子一歪。邬妙惊呼:“你们怎么了?”
  我没办法回答了。
  我看到视野的边缘在不断弯折。
  看到房间内外的景物都在扭曲。
  看到邬妙连同一切都在离我远去,他们坠入一个深深的漩涡里。而我的身体像是死掉了,动弹不得。
  却在这时,指间传来触觉,有人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邬遇是如何靠近的,可此时此刻,却突然想起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从此以后,绝不会忘记。
  “邬妙!8月5号!记住!哪里都别去!呆在家里!”我听到他模糊的嘶吼。
  我陷入深深的黑暗,失去了知觉。
  ——
  醒来时,我看到大离家中熟悉的天花板。
  窗外,阳光明媚,静谧如常。
  我不用看时间,也已猜到,自己回到了一年后,2017年的夏天。
  今天挺热,我却感觉到身体阵阵发冷。我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它是真实的。
  我回来了。
  那他呢?
  心中仿佛破了个洞,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刚想冲出家,顿住。
  手忙脚乱的打开电脑,扫一眼角落的时间,果然,还是2017年!我在网络上输入那个名字:邬妙。
  网络搜索给了我新的结果。
  邬妙,江苏X县人,苏州XX大学大四学生。苏州碎尸案第五名受害者。但与其他受害者不同,邬妙于2016年8月7日在家中失踪,警方根据犯罪现场特征,确定罪犯为同一人。这也是该连环杀手唯一一次入室作案,且受害人长期失踪,没有发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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