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光在这里会弯折,时间会散乱,会转弯。我在那个水潭里,那是时间变幻的源头。
壮鱼说过,人生短暂,不过相当于宇宙中渺小的一瞬间。
我沉沦在那一瞬间,那一年,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过去即现在,现在即未来。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我沉入水潭的那一瞬间。
……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
就在意识即将往更深更黑处沉沦那一刻,有一双手,牢牢抱住了我。有人把头贴近了我,有人的泪水,那冰冷水潭中,唯一温暖的感觉,也被我感觉到。他紧紧抱住我,于我生前,在我死后。在那一瞬间。
邬遇,原来从一开始,到结束,你都不曾放弃追寻我。
我仿佛被那双手,从黑暗深处,又渐渐拉出,拉到有光亮,有温暖的地方。他把什么东西罩在我脸上,清新的氧气灌进来,我一下子整个人仿佛被人唤醒,我在剧烈的咳嗽,水中一切却无声。我用力想要睁开眼,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可是水流缠绕,我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他的手,一直抱紧我,我的泪水滚滚而下,我的手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用力也扯紧他的衣襟。
第290章 结局 谭皎三十四(2)
阿遇,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我想我真的要感谢上天,我们太幸运了,岩层是在这时破裂了吗,救了我们。所以阿遇没有被他们杀死,我也没有死。我们还在一起。
“阿遇,原来我们真的拥有明天了。”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在梦醒了,你就来了。”
他没说话,我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他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更紧。朦胧中,我看到一束光,从头顶射落,那是阳光。
太阳,升起来了。
——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阳光寂静的清晨,我听见鸟儿在啼鸣,光线笔直。我爬起来,发现自己就在家中。
我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2017年8月2日。
一年后,邬遇说得没错,当我们出来了,一切会恢复正常,时间会朝前走。那一年过去了,现在是最后一桩言远案之后,新的一天,到来了吗?
我已不去管,历史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不去管每桩案子里,是否还有我的存在。我抓起手机,刚想拨通邬遇的号码,电话却自己响起,是壮鱼。
“大珠!”她一说话就哭了出来,“你真的在,你真的在,你活过来了!”她竟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壮鱼。
我握着电话,却发了怔。隐隐的,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啊……”我说,“我一直好好的吗,从那个洞穴逃生之后,虽然后来的细节,我记不清了,但是……但是……”我的泪水忽然掉下来,我说:“壮鱼,我们回头再说,我要去个地方,要去个地方……”
她哽咽着说:“去吧,去吧,他也许,已经等很久了。”
我用手捂住脸,努力不哭得看不清路,我拿着车钥匙,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开着,开往并不遥远的那个修车店。
太阳照在修车店的屋顶上。小华站在门口漱口,看到我急刹车,露出诧异表情。我没管他,我用尽全力推开车门,一步步走下车。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店里只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等了天荒地老那么久。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从背后看短发齐整,他非常安静的等待着。
他说过,我们说过,如果分开了,就在修车店等,不见不散。
他听到动静,慢慢转过身,那么慢那么慢,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我伸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流下来,我已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听着他走向我,我却又笑了出来,抬头擦干眼泪看着他。
他眼中也是泪水,看着我,慢慢笑了。
“皎皎。”
“阿遇。”
“你来了。”他说。
我抽泣着说:“嗯,没有太晚吧?我一醒就来了。”
他说:“没有,一点也没有。我也刚刚到。”
……
夜色四起,群星如梦。
时间于苍穹深处弯折,
照亮地上每一颗沉沦的人心,
吞没那段无人知晓的传奇。
她是一轮寂月皎皎,
他是云海沉默深涌。
乌云遇皎月,
云深月何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
在我心中,这是个寂静的故事,也是个温柔的故事。是个对于女性文学来说过于刚硬的故事,但也是个甜蜜美好的故事。我已倾尽全力,打下“正文完”三个字时,心中空空落落,精疲力竭,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我其实很开心,作为写了这么多年的老作者,老油条,你们都快看腻的一副面孔(笑),还能这样全力以赴,创作出一部完全颠覆从前作品风格、人称、套路的故事。它可能不是现在热门的题材、流行的写法。但我对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遗憾(除了甜得少了点),也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明天更新你们最期待的沉鱼落雁番外(1),中午12点。
新书肯定要明年再见了。下一本书一定很甜很甜的,相信我!不甜直播给你们唱歌!我需要一段时间去充电休息。鞠躬感谢大家两个半月来的支持,我们新书再见。这么多年,你我一直都在,无需多言,不见不散。
丁墨 2017年11月9日
第291章 番外 沉鱼落雁(1)
(1)
周晓渔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倒是挺相信一~夜~情的。
因为前者得惊动灵魂,后者动动身体就好了。
不过,身为一位大三少女,游戏界的霸主,网文届的小天后,34D胸围的主人……在她所就读的那所全国理工科名校里,还真没有她看得上眼的男人。要么成绩没她好,要么游戏没她打得好。周晓渔常对谭皎说的一句话是:“老子想要的,自己身上都有,凭什么去尊降贵和那些低等级的男人在一起?”
彼时,身为学渣的谭皎,是不敢对那所名校的男生,有任何菲薄之意的(当然后来在她找个超级学霸老公后,俨然也会以学霸夫人自居和壮鱼一起评点天下普通学霸了)。谭皎想了想,说:“壮鱼,你不会是喜欢大叔型的吗?”
壮鱼微微一笑:“不,我喜欢听话的小狼狗。身材健壮嗷嗷叫,一见本王就服软。”
谭皎:“啧……还挺押韵。”
壮鱼:“大叔什么的,谁要个老男人。容易年老色衰啊,怎么满足我。”
(2)
壮鱼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事,可对着厚厚一叠期末考试卷子,想不起来,也没耐心想。她在草稿纸上写演算过程,写着写着,铅笔尖“啪”一声折断,看着笔下写出的一句话,她愣住:
雁起雁落,沉鱼依旧。
不知怎的,这句话就冒进脑子里。她的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也不想复习了,把笔一扔,走教室外去了。
正是盛夏,阳光透过树枝,留在地上一道道金黄颜色,宛如绚丽铺在脚下。周晓渔就沿着那金色,一道道地走,冷不丁,接到谭皎的电话。
“鱼……你一定要去,去大离城东分局刑警一大队,找沈时雁……”
沈时雁。
壮鱼在心中默念着个这个名字,抬头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靠,她肯定是考成傻逼了,怎么会突然掉眼泪?
——
城东分局是座简洁、庄严的大楼,周晓渔开始跟门卫说,自己要找刑警队的沈时雁,别人还挺疑惑。但见着是个妙龄美女,到底还是通报了。
夕阳西下,周晓渔就靠在旁边墙上等,墙上脏也不在意。双手插裤兜里,一只脚尖还在地上点点点。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快落山了,她突然察觉到地上除了自己,还有一道斜斜的高大的影子,不知道人来了多久。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居然隐隐感觉到身后男人带着侵略感的存在。她转过身来,那人一身警服,还戴着警帽,也站在墙边,肤色并不十分白皙,但脖子的线条很好看。他盯着她,周晓渔从未见过别的男人,有这样深晦涌动的眼神,没来由她竟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你……找我?”沈时雁问,嗓音透着暗哑。周晓渔闻到隐约烟味。
“对。”周晓渔答道,“沈时雁是吧,我也是受人所托,有人拜托我叮嘱你,7月30号这天,一定不要去苏州,不要去苏州XX学院,去了就是死!把这一条,记在你那个随身的小本本上,记在电脑里,告诉身边每个人,不能让你去。记住了没?”
第292章 番外 沉鱼落雁(2)
沈时雁倏地睁大眼。
周晓渔摸摸鼻子,她也觉得尴尬,还有点莫名的焦躁难安,说:“行了就这样。”转身刚要走,突然间手就被人抓住。
太阳已经落山了,路灯还没亮起,周围全是一片暗灰颜色。周晓渔低头看着那只手,深灰色袖口,手很大,很修长,还有些细小伤口,握在她细细的手腕上,不知怎的就触目惊心。
以壮鱼平日的性子,现在早该一耳光扇过去,让对方醒醒。可她居然发了一会儿愣,陡然发现自己居然不想挣脱。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手。
“喂,放开。”周晓渔冷冷的说。
男人大抵并不是什么狂妄之徒,立刻松开了,可那张看似根红苗正俊朗端正的脸,还是藏在帽下阴影中。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问,声音中竟有一丝压抑。
周晓渔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说:“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7月30日,不要去苏州送死,记住就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的壮鱼并不知道,男人盯着她的背影,她的长发,她的腰她的手,甚至她的每一根手指,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向来尽忠职守一板一眼的刑警,破天荒对一个陌生女人施展了跟踪技巧,一路跟她,跟到了宿舍门口。当晚星星升起来之前,就已搞清楚她的所有生平资料。
那晚壮鱼也是心神不宁,没去图书馆自习,躺宿舍床上拿本书遮住脸,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谭皎传染了,一样不正常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沈时雁的样子。他下午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最后她离开时,他站在暮色里,非常安静的样子。为什么她居然从他的身影里看出了孤独?
靠,难道真的是一见钟情?心烦之余,壮鱼的脸居然有点热。他搭讪的话那么老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可为什么当时听到那句话,感觉整颗心都像是一下子急速摔进了什么地方去?甜甜的,苦苦的,还有点说不出的眷恋。
她没一见钟情过,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感觉。
但是她这二十一年来,就从没如此不安过。躺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壮鱼觉得不行了。她觉得有必要去找这个男人弄清楚,有感觉就上啊,老娘难得有次感觉。
她从床上爬起来,临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又退回来,非常难得地从衣柜里拿了条裙子出来——她妈非塞给她的。换上裙子,又把万年不变的马尾披下来,抬头问上铺:“喂,二狗,你的口红借我一下。”二狗正趴被子里看小说,低头看她一眼,傻了:“你你你……是不是变态了……”
“变你妹。口红啦!”
壮鱼一身清爽地走出女生宿舍楼,一路惊呆男生眼珠无限,甚至还有人对这个校园名人拍照,壮鱼今天没心情教训这些小子,刚要往学校大门走去,却瞥见一个人影就站在树下。
壮鱼站住不动。
第293章 番外 沉鱼落雁(3)
他已换下警服,穿了便装。有点土的白色Polo衫、牛仔裤。无奈身材太好,依然挺拔修长。他的脸在树枝光影下朦朦胧胧的,唯有指间一点香烟,亮着红色微光。壮鱼也注意到旁边垃圾桶的顶上,已丢了好几个烟头。
壮鱼笔直朝他走去。
他放下烟。
这是个树影遮蔽的阴暗角落,没人注意到他们俩。
壮鱼:“等我啊?”
沈时雁没说话。
壮鱼:“不说话我走了。”话音未落,手腕又被人抓住。壮鱼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挺迷恋被这男人强行禁锢住的感觉……心里有点痒痒的,爽爽的。
“你……”他说,“真的一点也没想起来吗?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壮鱼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回答心中那始终怅然若失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曾经有过的一个又一个模糊的梦,梦中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挺拔身材和明亮沉悲的双眼。可要她一个理科学霸,怎么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
“老子……老子……”她咬牙切齿说道。
“别总是老子老子,满口脏话。你是女孩子。”沈时雁几乎也是脱口而出,壮鱼忽的一愣,她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同样低沉好听的嗓音,无奈的语气,老套的劝诫。壮鱼的眼泪一下子被逼了出来,吼道:“你到底是谁?”
他说:“我是沈时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慢慢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粗糙的指腹非常温柔地滑过,壮鱼转过脸,仰头看着他。沈时雁突然间感到不能自已,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低头吻上那如玫瑰饱满嫣红的嘴唇。壮鱼呆了一下,立刻想挣。沈时雁觉得不能够,他真的不能够放手,于是手上可耻地第一次对无辜女孩加了力道。跆拳道黑带的壮鱼在他面前也抵不过一只手,两人在这三两下颤抖中微喘着,转眼间壮鱼已经被压制在一棵大树上,沈时雁起初是轻轻啄了几下她的唇,后来突然爆发,深深吻了进去。而壮鱼站在树荫与黑暗中,看着他几乎沉沦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抱住他,更热烈地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