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本来还想说让猴哥好好洗个澡,先穿我的衣服。结果猴哥行动力太强,压根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诶,诶,他怎么跑了?”刘伯钦有些傻眼。
老实说,我不觉得猴哥会就这么跑了,但眼下也的确到了我该和刘伯钦分别的时候了,他已经送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猴哥横空出世,我们已然告别。刘伯钦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猴儿子跟着猴哥跑了,我也不着急,就那样牵着白马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我之前嫌弃过白马太怂,但不得不说,怂也不是没好处的。比如说,我牵它朝某个方向走,它却硬是止步不前,那么八成猴哥就是在那个方向了。
没过多久,猴哥拖着一头老虎回来。那头老虎四肢躯干完好,一颗大头却被打得点点桃花开,从正中凹陷,很像是一击致命。
“师父。”猴哥朝我打了声招呼,“等我一等,我先把这老虎的衣服给脱了。”
夭寿啊!猴哥都会扒人衣服了!
我的思想不纯洁了那么一刹那,然后就看到猴哥伸手在后脑勺那拔了一根毫毛,吹了口气,一把牛耳尖刀就出现在手里,把那老虎扒皮剁爪,最后弄出四四方方一块虎皮,在腰间一围,打个结,从此告别遛鸟侠。
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激动一下,该是囧一下。
想了想,我的正确反应应该是受惊,但是,如果是别的妖怪在我面前这么做,我会给出正确的反应。但猴哥?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这种亲近感真的很坚固。
如果不是我意志坚定,我都想“哇呜,好帅”一下了。
没救了。
猴哥看上去感觉也不错,扛着金箍棒在前面走的很快活,猴儿子把他当做了一棵树攀,时不时的还在金箍棒上打提溜。也许是我看向金箍棒的目光太炽烈,猴哥还给我介绍了一番——
“这可不是一般的棍子,它是俺老孙在东海龙宫里得来的,叫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叫如意金箍棒。当年我靠着它大闹天宫,天兵天将也不能奈何的了我。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平时化作绣花针模样,藏在耳中,方便的很。”
我听得如痴如醉,情怀一下子就起来了,特别想引吭高歌。但为了低调,我就在心里嚎了起来。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猴哥猴哥,你真太难得……
MD,忘词了。
我陷入莫名的沮丧。
快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又遇见了人家。在借宿的时候,猴哥总算把自己那一身打结的毛发洗顺了,然后穿着我给他的衣服,终于和我心里的形象重合了。
我们又说起取经这回事。
猴哥对我的拒绝并不上心,也许是他信守承诺(?),但我觉得,真正的理由是,猴哥大概觉得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值得他欠因果。
没错,交谈的时候,我发现,猴哥压根不觉得去西天算什么难事。
“我有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带你速去速回绰绰有余。等送你回大唐以后,我就回花果山。”猴哥也是有计划的。
我虽然听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计划肯定行不通,但是,我为什么要错过体验筋斗云的机会?
一夜梦好后,我们从借宿的人家出告辞,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翻出包袱里的取经凭证后,把马拴好。
我抱着猴哥的腰,刚抱好,只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就看到自己已然腾空,除了脚下的筋斗云外,还有不远处如丝如缕的浮云。
这感觉,可比坐飞机往下看刺激多了。
我正领略底下的大好河山呢,天空中忽然降下一只金光闪闪的大手,一股无法反抗的推力降临在身上,然后就是急速下坠的失控感,等我终于摔到地上,头晕脑胀的爬起来的时候,我发现白马正在不远处拴着呢。
猴哥气的直打滚,“如来老儿,好生会为难人!”
我鼓着腮帮子,虽然知道一定会被人拍回来,但是——
%@%%……&*#@!!¥#%&*(()……%¥#@¥……
好想骂脏话啊!
第22章
我抬头看着天,那个金色的大手印正在渐渐消散。在心里面念了一段标准的需要被消音的词之后,我才重新拾起了我的职业素养,盘膝而坐,向着那个方向开始念经,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震惊虔诚之情。
尽管我刚刚被从天上拍下来。
我不知道猴哥刚才跑多远,但我们被拍回来了是事实,我之前一直怀疑有神佛吃饱了撑的在暗中监视,这一点倒是被间接证实了。
猴哥停止了打滚,蹲在我面前,猴儿子从树梢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猴哥头上都没让他晃动一下。
在履行了我的职业道德之后,我看着猴哥,决定将风格发挥到底。
“刚才……”我准备酝酿一下气氛。
猴哥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观音菩萨没安好心,居然诓骗老孙!只说让我送你去西天取经,却没和我说该怎么送!”
我在心里暗暗赞同,对于那些神佛妖怪来说,能用飞的,谁用脚走啊?
也就是我,一个纯粹的人族,明明那么恋栈故乡,却被逼得不得不离境出走,下辈子的归宿就是定居国外了。但是,讲道理,谁乐意在这个年代去定居国外啊,就算在现代,大家都跑欧美,我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出没出中亚。
不知道是我层次太低还是别的原因,我就没看过我能看懂的地图,而世界地图我虽然能画出个轮廓出来,但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身处其中,有印象还不如没印象,总之,一路向西总没错。
“悟空,你多虑了。”我口不对心的为观世音推脱,“观音菩萨何等慈悲心肠,他怎会诓骗与你?”
“他哄我送你取经!本来按我的法子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但要是用脚走,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到!”猴哥看上去怨念深重。
我完全理解,我虽然没有猴哥那种飞天遁地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本事,但是,在现代我可是坐过飞机的,从西安飞到印度大部分地区直飞的话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打个来回,那种令人绝望的距离感简直不值一提。但现在?我想想就觉得头晕。
但即使我在心里恨不得啃观世音几口,但还是要说他的好话,“兴许是你误会了菩萨的意思呢?观音菩萨何等良善心软,只是不忍看你被压在五行山下不得自由,找个理由救你出来罢了。”
“西天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猴哥完全不信,“他只是动了动嘴,就让我和你扯上了重重的因果,要救也是你救的我,他开了口却当了好人!”
好吧,我确定了,猴哥在被拍回来之后有些愤青了,大概是把我们拍下来的那个金手印让他想起了曾经非常不愉快的经历,比如说怎么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什么的,他现在是不肯好好去想西天那些神佛了。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被他划到需要被排斥的那一边。
我看着给猴哥顺头毛的猴儿子,这大概也是我之所以积累了原始好感度的原因之一。
“悟空,你说的没错。”我在猴哥诧异的目光中岿然不动,“是我把你从五行山下救出,你欠的人是我。但我救你,也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需要能搭把手帮忙的人,不会吝于伸手。这是我的佛心,一切也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你若觉得欠我因果,那刚才那一趟也可以抵消了。”
“你……你不要我去护送你?”猴哥居然有些磕巴了。
好可爱~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求得回报的。”我觉得此时的自己俨然是一位圣人,“若有人施恩而求报,那么这份心从一开始就不纯。”
“因果不是这么算的。”猴哥说。
“你护送我去西天,是为了什么?”我问。
“取得真经。”猴哥答。
“那你可知取得真经是为了什么?”我问。
“……”猴哥犹豫了一下,“学本事?”
这个回答并不奇怪,猴哥只是被观世音剧透了一个路过的可以救他的取经人,却不一定知道这里面更深一层的含义,只能按照常规推测。但我还是想笑,这何止是学本事,只要平安到达西天,就能成就金身,我是忘了唐和尚被封为什么佛了,但猴哥是斗战胜佛,唐和尚的等级也必然不会低。
一想到这个前景,我都有些郁闷自己为什么没喝孟婆汤了,要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没准真的会按照这条画好的线乖乖的走下去,虽然会历经困苦,但也能修成正果。可是没有可是,我什么都记得,甚至曾经在盒子外看盒子内的《西游记》表演,就算我现在也进了盒子,我仍然是那个外来者。即使观世音都认可了我取经人的身份,没发现什么端倪,但说实话,他老人家的水平还达不到顶尖。想当初真假孙悟空的时候他不就是被弄蒙了吗?
最后认出真悟空的是如来佛祖!
我一点都不想自己千辛万苦到达大雷音寺,结果被当场拆穿是个假货。
真以为是个和尚就能取经成佛啊?唐和尚他本来就是如来的弟子,后台硬实着呢。
结果,这个机会被我挤了……虽然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挤的……
到那时,辛苦吃了,好处没有,猴哥应该不会大义灭亲,但喜欢多管闲事的神佛那么多,作为人族,他们随便一个都能让我吃尽苦头。万一再被他们发现自己居然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噫,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去西天取经,只为了带回大乘佛法三藏回到大唐。”我正义凛然,“昔日水陆大会上,观世音菩萨现身,说我中土佛经全是小乘佛法,没有大乘佛法精妙。为此,我才下定决心,前往西天取经。然,佛理自然都蕴含于天地之间。佛理本天然,妙手得之。所谓大乘佛法精妙,不过是高明之士整理总结,若我顿悟,未必不能写下精妙佛法。”
“啊?”猴哥有些呆。
“若我能感悟自然中的佛理,又何必去西天取经?”我豪情万丈,“西天佛经再好,却语言不通,需要翻译。但如果我有所感悟,那才是属于大唐的精妙。”
总之,水土不服这个问题很严重。
我吹了个大牛皮,神清气爽,好像自己真的有那么厉害一样。
“你不想去西天啦?”猴哥提取重点的能力让我不得不点赞。
“自然不是。”但我能承认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你送我在天上飞那一程,已经让我有所感悟,能够抵消的了你欠我的因果了。你送我一程,只是外力帮助。可刚才那一飞,却让我的心境提升了。”
“也就是说,俺老孙不欠你了?”猴哥还有些犹豫。
“当然。”我笑的善解人意,“你有齐天大圣这等赫赫名声,可现在已经五百年过去了,难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吗?”
我很想知道,我放猴归山能不能再引来几个盯梢的。或者说,我得先确定有多少盯梢的,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猴哥却像是被我勾起了思乡之情,“……花果山啊……”
“你的家在花果山吗?一听就是山好水美的好地方。”我恭维了一句。
猴哥却反应很机敏,“你不知道花果山?”
我摇了摇头,现在的我,理应不知道的。
“那悟饭怎么会跟在你身边?”猴哥又问。
我困惑不解,“这和悟饭有什么关系?悟饭又不是花果山的猴……”
看着猴哥肯定的眼神,我反而更加迷惑了。
悟饭……不是被一个烧伤很严重的母猴临终前生下来的吗?那只母猴之前是跟着杂戏班里的耍猴人做表演的,如果是花果山的猴子,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第23章
悟饭会和花果山扯上关系,这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悟饭的身世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往它三代以上去查……
这不废话嘛,谁去会查这个?!
但我更好奇的是:“悟空,你怎么知道悟饭是花果山的猴?”
难道花果山出产的猴子有独门认证?我不是怀疑猴哥的本事,只是,这种事……打个比方,把一个华国的孩子从小就抱养到国外,从小到大一点华国文化都不接触,等那个孩子长大之后,谁能认出他是华国人?没准他还跟其他人一样抱怨华语果然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呢。
是的,我又划掉了他们是凭方言认亲的可能性,猴儿子可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学不到花果山的方言。
“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自然与别处不同。”猴哥为我解惑,“昔日我大闹地府,毁了生死簿,自此之后,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不受地府挟制,怎会与其他凡猴混同?”
哦,对不住,忘了您老人家年轻那会的丰功伟绩不止大闹天宫这一条。
我刚接受这个解释,转念一想,不对啊?
“毁了生死簿,那上面的名字的正主不应该不老不死吗?”我从记忆里捞出自己浅薄的印象,“生下悟饭的那只母猴,是确确实实的死了的,还是我找人埋的呢。”
猴哥的表情立刻就凶狠起来,“难道是那地府阎罗看老孙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把老孙放在眼里,又重新造册了?”
这倒有可能。但是,我不觉得地府有这效率。
国家机关效率奇慢办事邋遢好像是从古至今的传统。
猴哥却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解释,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如意金箍棒拿在手中,往地上一戳,“不行,我要去地府好好问问阎罗老儿!”说完,就打算遁地。
“悟空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猴哥停下了动作,看向我的目光有些疑惑。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我身世大白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弄得我应接不暇,现在更是面临生死考验,和神佛耍心眼,就算我在看得起我自己,也不能自我催眠说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在这种种的衬托之下,我刚出家那会儿的打算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可这不代表我就忘了。如今猴哥要去地府,我怎么能不求他帮我去看看故去佳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