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我琢磨着言辞,刚刚和人说因果已清,一转眼就去求人办事,这有些难开口,但到底还是许久以来的心愿占据了上风,“你去地府,若有空,可否帮我查一个人?她是在三年前去世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投胎……”我心里有点恍惚,“还有另一人,她是在一年前去世的,你能帮我看看她可好吗?”
“这个好说。”猴哥却比我爽快很多,要了我心上人和殷小姐的籍贯出生生辰八字后遁入地下。
林风簌簌,鸟鸣兽吼,我抱着猴儿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想不出来,我就盯着猴儿子看。
我是分不清猴子到底有多少种的,但猴儿子一身金色毛发很是漂亮,我就私心里把它当做金丝猴了。没想到,是不是金丝猴还没确定,居然又牵扯出一个来历大的不得了的祖宗。
“你说你是不是在娘胎里把苦都吃完了,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我点着猴儿子的鼻子问。
猴儿子抓着我的手指玩。
我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要不是相信猴哥的人品,我都觉得这是猴哥跑路了。
但这不应该,我不得不怀疑,猴哥是不是遇到大事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猴哥。
和之前像是憋了一口气正急着发散的样子比,现在的猴哥沉稳多了,沉稳的让我怀疑是不是真假美猴王提前上演了。
“悟空,你怎么了?”我还特意看了下他的脑袋,上面没多什么不该有的圈,而且观音也没在我面前现身,传授咒语什么的。
猴哥朝我呲了下牙,我把那当做是微笑,“老孙去了趟地府,你托我找的那两个女子都已经投胎到了富贵人家,该是一生顺遂,儿孙满堂。”
我的心先是一坠,后来又是一松,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怅然,“这很好。”我打起精神,“那花果山如何?悟饭真是那的猴吗?地府已经重造生死簿?”
“悟饭……它的名字倒和我的像,也是有缘。它的确出身花果山,却不知那一支在外面颠沛流离了多少代了。”猴哥面带伤感不甘,“自从老孙大闹天宫后,二郎神带着梅山七兄弟放火烧山。四万七千群妖,死了大半,剩下的活下命来,花果山却没了花果,又有一半去了别处。剩下的那一点,在山苦熬。就这样,也不得安生,又有猎户猎杀我山中孩儿,打死的,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活捉的,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敲锣打鼓,卖艺戏耍。”
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花果山在大闹天宫后这么惨?
“好在老孙回去了一趟。”猴哥的脸上带出煞气,“那些不知死活的,居然集结了千余人马,上我花果山捕猎,我作法消了那些人,倒是给山上的孩儿们得了不少衣服吃食,带着那些猎户们的弓箭,孩儿们也算有点底气。”
我没问猴哥是怎么消了千把人的,我还在想生死簿的事,“在生死簿上划掉的,还会死?”
“只是不会老死。”猴哥说,“当年老孙只懂得耍狠,以为自己本领与天齐,却不想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猢狲!没了生死簿只是不会老死,却并非不会病死横死,而且死了之后魂无所依……”
我点了点头,这个后果的确很严重。
“我整顿花果山的时候,遇到了观音菩萨。”猴哥又说,“菩萨怜我那一山孤苦的孩儿,允诺我护送你到达西天之时可以重塑花果山轮回……”
我觉得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想着,有这见缝插针搔人痒处的本事,观世音他怎么不去干传销?!
知道我昨天为了把猴哥劝回家多不容易吗
第24章
我看着猴哥,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还是老的辣!
我倒不是对花果山满山孤魂野鬼不入轮回无动于衷,可是,可是……
可是我是打算中途跑路的,猴哥要送谁上西天呦。
可愁死我了。
这观音太坑人,难道你不应该用紧箍咒逼得猴哥不得不去西天吗?现在这算利诱?
我要是和观音一伙的,我保准叫好,同样的一件事,被逼的和心甘情愿的是两种效果。以猴哥的桀骜不驯,若心有不满,肯定会有波折生出,但现在,花果山重塑轮回就像一个大仙桃吊在他眼前,日日看着,有了前行的念想……
十年八年,对于这些修道有成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投入小,收益大……
丫的,听上去更像传销了。
但眼下,我什么都不能说,还要为自己有一同行人表现的欢喜一点,因为我们都是被观世音菩萨指引的嘛。
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感觉,我终于知道了。
没了原地停留的借口,我只能继续前行。
一路前行,十分安静。
我是什么都不想说,而猴哥,估计是还没从花果山的惨状中回过神,走起路来都不跳脱了。
再然后——
我必须得说,这古代的治安真不行,我一直觉得这一路人烟稀少,结果现在,跳出了六个人,全是全副武装的强盗!
开口就要马要行李,十分嚣张。
然而我一点都不怕。
废话,猴哥在身边,别说几个人,就算是牛鬼蛇神又算什么?
我还没开口,猴哥就先跟他们斗起趣来,把那六个强盗气的一拥而上,开始胡砸乱砍。被打了那么六七十下,奈何猴哥防太高,就算不闪避,也根本掉不了血。
此情此景看上去有些好笑,六个壮汉一同围攻一个,偏偏还不能怎么样。
于是,我就真笑了。
但这笑声却惹恼了一个强盗,直接拿着刀子就朝我走来,表情不善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的正好!
说句心里话,单打独斗我是不怕的,而且有猴哥在一边压阵,我根本不用担心被伤着。观音在花果山那来的那一手实在太让我憋气了,此时有名正言顺出气的对象,我当然不想放过。
毕竟,我是官方认证的高僧大德,可以自卫反击,但决不能主动寻事。
我刚跳下马,把禅杖置于身前,架势才刚摆好,那个强盗‘啪’的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我看向猴哥,他正挥舞着如意金箍棒凛凛威风,而后吹了一口气,如意金箍棒又重新变回绣花针大小,被他藏在了耳朵里。
“让师父受惊了。”猴哥给我赔不是,“老孙本来想和他们多耍一会儿,却不想惊到了师父。”
“……辛苦悟空了。”我能说什么?只能遗憾的看了一眼那个人肉沙包。“没打死吧?”
猴哥摇摇头,“要依老孙本来的脾气,他们休想活命。但我如今护送师父西天取经,怎么也该学些慈悲模样,只打晕了。”
我看着猴哥,总觉得他这话说的大有深意。
“吱——”猴儿子从一边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玩。
我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居然是个人脑袋。
那人脑袋不知道日晒雨淋了多久,除了杂草一样的乱发,其他地方不是露出里面的骨头,就是挂着干瘪的褐黑皮肤。我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无论凌迟还是活掏人心都见过,但猛然看到这么一个东西,还是被吓了一跳。
“快扔了,多脏的东西!”我朝猴儿子叫了一声。
猴儿子顺着声就扯着一把乱发把那个脑袋扔飞了。
这还不算,把新得的玩具扔掉之后,它还凑过来想往我身上爬。
我能让它爬?
看到我躲避的动作如此之快,猴儿子还有些不解,又往我身边凑了凑,然后被猴哥一把捞了起来。
我也不计较猴哥看向我时的嘲笑揶揄之色了,只板着脸,弄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此地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人头,定然是有人在这里遇害……”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去看地上还晕着的那几个人。受害者已经有了,嫌疑犯不就在眼前?
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们是那种只要钱财不害人命的人,但是现在,我拿不准了。
“我们也是路过,还要管这些闲事?”猴哥却不在乎,“师父,日头已经往西落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可我一点都不想快点赶路。
我摇头拒绝,“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既知道有人在这里遇害,身体不整,魂无所依,怎能视而不见。悟空,你去和悟饭把尸骨重新归拢,让为师念经超度。”
“可师父,超了这个还有下个,这里被强盗占了,除非除了强盗,不然等我们走后,还会有冤魂出现。”猴哥说。
“那就一起料理了吧。”我不以为意的说。
“可……”
“悟空。”我加重了语气,“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我们去西天,是为了求取真经,习得佛理奥妙,以教化世人,引人向善。这不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是要约束自身从我做起。今日我们对为恶者视而不见,殊知他日这因果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顿了顿,我又加了一句,“只记得追逐远处的佛光,却不记得清扫脚下的土地,迟早会被石头绊倒,摔得皮青脸肿。”
不管猴哥信不信,反正这话我是信了。
嗯,从此以后,遇上遇到不平事大可以管一管,不从我做起严格要求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足够诚心正意求取真经呢。
眼下我没想出好办法,也只能执行一个拖字诀了。我早忘了唐僧带着徒弟们取经花了多少时间,但那起码是十年打底,如果最后实在没法可想,我也只能用这一个笨办法了,快行不易,慢走又不难。每到一处城镇,给人讲讲经说说法,既能拖延时间,还能好好休养,刷名望的同时也不会有人说我心思不正,简直是一举多得!
以现在的人的平均寿命,我只要能拖个五十年,到时候也有七十高龄了。
噫,能不能活到七十岁还不一定呢!
第25章
如果能回到现代,我一定要写一本书,书名就叫《被迫拖延症的那些年》。我觉得这本书一定会大火特火,在全民被拖延症折磨想要克服的时候,我如此标新立异,不火简直天理难容。
但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眼下的问题是,我快要被冻成冰棍了!
数九寒天的威力,我终于体会到了。
当气温还没有这么低的时候,我在心里给自己配的BGM是“北风那个吹,雪花儿那个飘……”,觉得自己俨然唐代白毛女,凄惨可怜的不行。但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有多浅薄了,我还不如白毛女,只是白毛女的头发还能挡挡风,作为一个光头,我的脑瓜仁都快要被冻木了。
天儿怎么能这么冷?冷就算了,为什么还刮风?刮风就算了,为什么还有鹅毛大雪?
我真没受过这样的苦!
我现在改BGM了——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一出生啊,没了爹娘。跟着师傅,过的好啊,认了爹娘,一场空啊,来了观音,将我害啊,就怕如来,打死我啊……”
但如来远在天边,我现在担心,不等见了如来,我就很可能被冻的一命呜呼。
我把包袱里的两套冬衣都套在身上了,真个人臃肿的不行,但这样也没挡住刺骨的寒风,反而让猴哥和猴儿子看我的目光奇奇怪怪。猴儿子因为被猴哥认证是花果山的猴儿,这一路上没少被教修炼的法门,我也听了一耳朵,结果听个头昏脑晕。猴儿子倒像是真听进去了,因为我要给猴儿子裹衣服的时候被猴哥拒绝了,说猴儿子如今才不怕冷。
人不如猴,我承认,我嫉妒了。
又不知道走了多远,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仿佛听到流水声音。我心里一动,这一路走来,山间溪流全都冻住,雪落成冰,而这里还能听到水响,就证明那是活水。这样冷的天气中的活水,温度即使不暖,也比旁的地方要好一点。
我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万分希望自己的运气再好一点,如果能遇到温泉就大大的好了。
猴哥哪知道我的想法,还以为我渴了,要给我去取水。
这一路来,我们都是化冰成水再烧热了喝,麻烦得很。
猴哥的动作很快,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不见了人影,只留我坐在马上和猴儿子大眼瞪小眼。看着猴儿子正在啃着通红的果子,我打了个哆嗦,觉得更冷了。
那可是纯天然在树上就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冻柿子。要是在别的地方,我很乐意裹着被子啃个开心,但现在?
有人望梅止渴,我是望柿生寒。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飞速靠近。猴哥虽然不在,我也快被冻成一个废人,但这不代表我真的废了。
禅杖狠狠的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带来的冲击的力道让我从马上翻下来,好悬没摔个大马趴。但对方也没捞着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带倒了一排树木。
“大胆妖怪!”猴哥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振奋。
我正觉得那个白色的条状物似乎有些眼熟,那个妖怪缩啊缩,变成了一条小白蛇,想从石缝中溜走。
结果被猴哥用如意金箍棒压住了七寸。
“蛇妖?”猴哥叫道,“我看你也有一点龙形,不好好修炼,居然来害我师父!”
白的!龙形!
我眨了眨眼睛,会是小白龙吗?
我看着我身边再次跪了的白马,有些纠结。
噫,我好像把自己的未来坐骑搞没了。
白马还在,白龙马还有吗?
这真是个问题。
“你叫他师父?”那条小白蛇却口吐人言,“你们可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正是!”猴哥又压了压自己的如意金箍棒,把那条小白蛇压的又哎呦叫出声来才罢休。
“你用什么压的我?怎么感觉那么像东海那块被齐天大圣抢走的天河定底神珍铁?”小白蛇虽然被压着,但身体的柔韧性极佳,又把自己缠到了如意金箍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