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黛玉察觉到母亲态度冷淡,猜测母亲和这位二舅母的关系可能不大好,不由多想了一些,大哥明玉还有几年就该成亲了,哥哥娶了嫂子,她和大嫂是不是也会像母亲和二舅母这般呢?一面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父母又不是糊涂的,给哥哥定下的娘子定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只要大家都是明理和顺的人,便是有些小矛盾,也不至于变成这样的。
  黛玉心里想着,忽听丫鬟道:“老爷来了。”
  贾敏站起起身来,三个孩子也都连忙站起来,贾敏唤了一声“二哥。”又让菁玉黛玉涵玉拜见贾政。
  贾政坐在贾敏对面,问了贾敏几句家事,然后说道:“你们这次回来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以后常回来看看,妹夫才高八斗,我也想多向他讨教讨教。这些时日你们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你嫂子说。”提起王夫人才发现她竟然不在荣禧堂接待贾敏,向堂内丫鬟问道:“太太呢?”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回道:“太太身子不爽快,歇下了。”
  贾敏淡然一笑,垂下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讥讽,闲闲地道:“二嫂身体不舒服,就不打扰她了,等我家老爷拜见了老太太,我们自然是家去的。”
  “林家宅子能住了吗?”贾政闻言一怔,把王夫人的事登时抛之脑后,林家不留下,那这一个月多月来老太太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岂不是白忙活了。
  “老爷回扬州接我们的时候就请了人帮忙修葺宅子,前几日刚刚完工。”贾敏故作诧异,“怎么,二哥不知道吗?”
  贾政为难地道:“许是妹夫走得匆忙,没跟我们知会一声,老太太也不知道,前月就让太太把梨香院收拾整理出来,等着你们回京暂住呢。”
  贾敏似笑非笑地道:“劳师动众的,何苦来哉,怕是要辜负母亲一番好意了。”顿了顿道:“懋哥儿不是来见二哥了,他人呢?”
  贾政道:“你们来之前,我派人送他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懋哥儿很不错,小小年纪锦绣文章信手拈来,若宝玉能有几分像懋哥儿就好了。”说至此叹息了一声,宝玉天资聪颖,若好好教导将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指日可待,可老太太护着,他有心管教也无可奈何,宝玉如今七岁了还在内帷厮混,气走了好几个西席先生,贾母却说这些先生不配教导宝玉,连家塾也不去上学,贾政现在看到宝玉就气打不出一处来。
  “听说宝玉天资聪颖,悉心教导必成大器。”贾敏客套地回了一句,宝玉的确聪明,在梦中所见宝玉所作的诗词歌赋都文采斐然,可惜却无经世济道之才,更十分厌恶为官做宰之人,贾政不懂什么因材施教,一味的棍棒教育,宝玉如何能被悉心教导,因此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了。
  快到贾母传饭之时,贾敏辞别贾政,一行人回到贾母的院子,此时明玉已经拜见过贾母,去外院找贾琏去了,没多久林海回到贾府,元康帝晋升林海为吏部尚书喜讯亦传了过来,林海之前为正三品巡盐御史,同时有个兰台寺大夫的二品虚职,如今晋封为从一品吏部尚书,乃实权实缺,掌管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
  进来传话报喜的丫鬟说完这些话,贾敏母子等人听了心中大喜,一高兴拔下了发髻上一只珍珠小簪赏了那丫鬟,那丫鬟平时只能做跑腿传话的活计,得赏的机会不多,更难得这种珍珠首饰,欢喜得不得了。
  贾母听了更是高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初她还看不上林家没爵位,女婿这些年升迁得快,如今敏儿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老太爷泉下得知,当也瞑目了。
  贾赦贾政在外院设宴款待林海林懋父子,贾琏贾珠宝玉作陪,涵玉年幼,便随贾敏一起在贾母这里用晚饭,王夫人是要来贾母跟前立规矩的,她来之前就听说了林海升迁为吏部尚书之事,心里头就更不是滋味了,林海比贾政还小几岁呢,现在升至从一品吏部尚书,天下文官的升降考核都由林海做主,贾政这么多年还是个正五品的员外郎,眼见是指望不上了,儿子贾珠倒是考取了举人的功名,可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春闱参加了两次,次次都被抬了出来,就更不能指望了。
  王夫人一面走着,一面想着贾敏踩在自己头上得意的模样,恨得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李纨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和贾敏坐在正面榻上,菁玉有县君的身份,便坐在左手边第一,黛玉和涵玉坐于下手,迎春坐在右手边第一,探春第二惜春第三,李纨和王熙凤在桌子边布菜。
  京菜盐重油大,黛玉涵玉自小长于扬州,口味清淡,贾敏这些年在南方,又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听了菁玉的安排,食物上少油少盐,菁玉倒是无所谓,但这些菜却不合母亲弟妹的胃口,一顿饭下来,黛玉涵玉别的菜都只碰了碰嘴,就着一道味道较淡的时蔬汤吃了些饭,菁玉心想妹弟肯定没吃饱,等会再找些点心给他们垫垫胃。
  饭毕,簌了口洗了手,几个小丫鬟捧着吃的茶过来,贾敏知道娘家的饮食习惯,对送茶的丫鬟道:“这几日他们有些水土不服,不能吃茶,放下去吧。”丫鬟闻言便撤了茶盏。
  贾母道:“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连忙起身,她早就不想看贾敏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说了告退的话,带着王熙凤和李纨出去了。
  贾母心里还想着双玉结亲之事,不由对黛玉多看多问了一些,闲话道:“黛玉都读了些什么书?”
  黛玉认真地回道:“只刚念了《四书》,姐妹们又读什么书呢?”  
  贾母笑呵呵地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贾敏心里一叹,幸亏自己幼时得父亲疼爱,父亲将自己假充男儿教养以慰心头遗憾,请的西席先生都是父亲亲自挑选的,她认真好学,先生也乐意教她,不然若是母亲做主这些事情,哪里会那么用心呢。
  贾敏道:“读书明理做人,姑娘家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第三世(五十七)
 
  黛玉在家听贾敏说过宝玉,宝玉最得老太太溺爱,不喜读书也无人敢管,她父亲是状元公,长兄十四岁考中秀才,自己和姐姐虽是女孩,但父亲请了先生教导,除了不能科考做官,其他一切都与男儿无异,因此她比较看重饱读诗书之人,对不喜欢读书的宝玉就略有点不大喜欢,心中疑惑想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
  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脖子上戴着金螭璎珞,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
  黛玉一见,心里暗暗一惊,分明是第一次见宝玉,为何竟然觉得眼熟?菁玉留心看着黛玉,捕捉到黛玉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便知道这是原着剧情的强大力量了,任她怎么努力地弄了许多变数出来,有些事情依然无法改变。
  宝玉进屋先给贾母请安,起来后看向贾敏,对贾敏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姑妈。”他今天早就知道扬州的姑妈一家回京,姑妈有两个女儿,四年前他已经见过大姐姐菁玉,还没见过表妹,就想着留在贾母处好见上一见,奈何贾政唤了他出去接待林家大表哥,宝玉生性喜欢清俊的女孩,对世间男子多不屑一顾,但见明玉生得风流隽秀,和自家大伯很不一样,心里那点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哪知道相处了还没一会儿,这位林表哥开口闭口便是功名前途,贾政更是让宝玉以明玉为榜样向其学习,还数落了他一顿,对林表哥的好感便成了惋惜,可惜好端端一个隽逸公子当什么禄虫。
  晚宴过后,宝玉好不容易挨到贾政放了他,飞一般地回到贾母的荣庆堂,便知道屋里这位眼生的贵妇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姑妈了。
  贾敏乍见宝玉亦是微微一惊,宝玉从头到脚跟她在梦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孩子打扮得也太花里胡哨了,因梦中所见之事,她已先入为主,对宝玉的态度并不如其他长辈那般热络,面上夸了宝玉两句,给了表礼,宝玉收下道谢,贾敏正要给宝玉介绍自家三个孩子,却见宝玉直看着黛玉脱口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敏眉头一皱,宝玉也太轻浮了,黛玉现在可是跟着父母兄弟姊妹一起过来的,他竟然视别人如无物,初次见黛玉便是这种话,黛玉听了心中不喜,却碍着外祖母的面子没有发作。
  贾母没注意到贾敏不悦的眼神,满眼宠溺地看着宝玉,她现在心里还想着让宝玉黛玉结亲的事儿,若是两个孩子处出了感情,这事就成了。
  菁玉立即说道:“表弟以前见过我,我和妹妹长得像,表弟自然也觉得妹妹眼熟了。”
  宝玉连忙对菁玉行了个礼,笑道:“林姐姐好。”他原想凑在黛玉身边坐下,贾敏却早有准备,之前就让黛玉挨着自己坐,涵玉挨着黛玉,最外面的是菁玉,这样一来,黛玉两边都有人,宝玉就没法凑过来了。
  宝玉只好坐到贾母身边,看向黛玉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心中不觉好笑,宝玉自己极恶读书,却问别人读不读书,方才听外祖母之言,她不大喜欢女孩子多读诗书,但母亲对自己读书之事非常上心,因此实话实说,回道:“上了几年学,刚只念了《四书》。”
  宝玉暗觉可惜,这么一个仙子似的妹妹竟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圣贤书,“妹妹尊名是哪个字?”
  黛玉说了自己的乳名,宝玉又追问表字,黛玉眉尖微蹙,道:“无字。”
  贾敏越听越气,眼前一幕幕和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将来贾府欺负黛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里纷沓而来,只听得宝玉笑嘻嘻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
  “宝兄弟,我父母都还在呢,你就越过他们给我妹妹起表字,你这是何意?”菁玉蓦然开口,打断了宝玉即将出口的话,冷冷睥睨了他一眼。
  贾敏回想梦中诸事,不禁更加生气,看了宝玉一眼,冰冷的眼神看得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想起《礼记》中于男女表字之事的记载,男子成年而字,由长辈恩师取字,女子许嫁,笄而字,由父母或夫君取表字。如今黛玉父母俱在,尚未说亲,他一时忘形当着贾敏的面给黛玉取表字,他这是想给黛玉当父母还是当夫君呢,难怪姑妈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可怕了。
  至此,黛玉对宝玉初次见面觉得似曾相识的好感全部消磨殆尽,这位表哥竟然如此无礼,明明知道自己还未许嫁,却要给自己取表字,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双罥烟眉蹙得更深,微微低头向贾敏靠过去。
  贾敏感觉到女儿受了委屈,心疼地搂住了黛玉的肩膀,梦中黛玉孤身来此,对宝玉无礼的行为她除了忍让别无他法,满屋的人竟然都没有人觉得宝玉给黛玉取表字有何不妥,这是故意放纵着让黛玉受欺负么。
  宝玉讪讪地干笑了一下,贾母道:“宝玉还小呢,童言无忌,他不过是说着玩的。”
  涵玉对宝玉这等无礼的行为十分不满,说道:“原来表哥没读过《礼记》啊。”他五岁都知道待客礼数,这位七岁的表哥却如此,不知是真不知道规矩礼仪,还是明知故犯呢。
  宝玉的脸红了个透,连忙转移话题,向黛玉问道:“妹妹有玉没有?”
  黛玉的目光落到宝玉脖子里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上,心想他有此灵玉,故也问她有没有,淡淡地回答道:“若是寻常之玉,我倒有不少,却没有你那般的通灵宝玉,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都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通灵宝玉狠狠一摔,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丫鬟一拥而上争着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流泪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那是你的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眼前一幕幕重演,贾敏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觉得手脚冰凉,胸臆间憋闷得几乎快要窒息,她看着一屋子的人都争抢着去捡玉,贾母心疼安慰宝玉,有谁注意到自己的黛玉被吓得哭了出来,惊恐地依偎着自己,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咬着唇忍着不哭出声来。
  “若觉得不是个好东西,那就扔了吧,越性扔远一些。”乱哄哄之中,忽然响起贾敏淡淡的声音,她自小在家娇宠无比,从来没受过什么气,如今当了母亲,更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王夫人几次三番给下马威,宝玉连连唐突黛玉,贾敏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宝玉听了这话愣住了,向来都是一群人劝着求着他好好戴着这玉,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宝贝孙子还没哄好,贾敏又说这话,贾母不悦道:“小孩子闹着玩,你怎么还当真了。”
  贾敏握紧了黛玉冰凉的小手,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说道:“宝玉闹着玩,我也说着玩,谁人不知那是宝玉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扔了呢。”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更加不高兴了,贾敏言外之意就是通灵宝玉在贾母眼里是极其珍贵之物,宝玉自己岂有不知,还是说扔就扔,哪里是真的不想要这块玉,分明是仗着祖母宠爱使性子发脾气。
  贾母刚要开口,忽见外头丫鬟进来传话道:“姑老爷和懋大爷来了。”
  贾母也顾不上哄宝玉了,连忙让人把林海父子请进来,林海林懋父子二人进来,看到贾敏面沉如水,黛玉依偎在贾敏怀里,脸上犹有泪痕,宝玉呆坐着,贾母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就猜测到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林海和林懋上前对贾母行礼问好,林海坐下后看了黛玉一眼,满目慈爱,黛玉面色回暖,对父亲露出一丝笑意。
  贾母笑道:“你们外放十几年,可算是回来了,以后长住京城,时常回来看看我,我要留敏儿多住几天,姑老爷可别舍不得。”
  林海含笑回道:“岳母说哪里的话,您和敏儿是至亲骨肉,我怎么会拦着敏儿见母亲呢。”顿了顿道:“天色不早了,我过来跟岳母辞行,这就接敏儿他们家去了。”
  贾母大吃了一惊,道:“林家祖宅都十来年没人住了,不好好整修一番如何能住,我早就派人把梨香院整理出来等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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