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菁玉满不在乎地道:“痴心妄想的穷酸秀才,不必理会,他要是想活命,就该管住自己的嘴巴。”许鸿才罪不至死,菁玉也不能主动杀人,对这种人不理不睬就行了。
  崔容道:“红藤是个好孩子。”
  “你放心,红藤跟了我三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不会迁怒于她的。”菁玉看着红藤总能想起穿越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懦弱无能,她绝对不会让红藤走上自己的老路。
  崔容做的事情只有从前伺候水溶的四个丫鬟知晓,她们四人都守口如瓶,此事无其他人知晓,太妃也只听说菁玉放出去了一个丫鬟,并未多问。
  当天下午,崔容就收拾细软去了慈念堂,菁玉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好得不得了,又念着水溶放过崔容一命的人情,就动手缝制了一个荷包,绣上仙鹤流云的纹样,准备送给水溶当谢礼。
  水溶正需要菁玉的绣工来和那幅绣画比对,这个荷包送的正是时候,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绣痕,悠然笑道:“以前没见过你动针线,没想到你的女红也如此出众。”
  菁玉自信满满地道:“我在南方的时候,母亲请了苏绣顾绣大师来教我,不是我吹牛,我的绣工不比进贡的绣品差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水溶把玩着手里的荷包诚心夸赞,“怎么突然送我东西?”荷包虽小,却是她亲手所做,一般来说,女子的针线只赠与家人夫君,不能流传于外,因此这一年来菁玉送给他的东西都是金玉之物,他正想用什么借口跟她要一样针线,没想到她就主动送了过来。
  菁玉抿唇一笑,“你阻断了崔容的阴谋,挽救了我的名誉,又放过了她,我很感激你,这个荷包是我的谢礼,礼轻情意重,还望王爷莫要嫌弃。”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对水溶行了个万福礼。
  水溶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你还是别这样了,我看着牙酸,你的谢意我收下了。”若非知道她本性就罢了,可他见过她在船里拍老鼠,见过她把赵弦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她再装一副温柔的样子,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水溶心念一动,拿出一幅卷轴,在桌上铺陈展开。
  菁玉上前一瞧,一只大雁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几乎与原画无异的绣痕在眼前缓缓铺开,过往回忆如洪水般决堤汹涌而出,眼前看到的不是芙蓉大雁,而是前世的爱恨情仇一幕幕飞快地闪过。这幅画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前世,她依靠命轮里的刺绣技能在林家站稳了脚跟,在赵徽为了报仇和徐家结亲之时,林海吩咐她绣了此画作为贺礼,她前世只绣过这一幅大件的绣品,还是送给赵徽之物。
  十六年了,菁玉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前世的爱恨纠葛,在最后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彻底终结,可再次看到和赵徽有关的东西之时,却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菁玉没有注意到,水溶一边打开画卷一边细心观察她的表情变化,那一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缓慢,眼神恍惚迷离,心中最期待看到的反应一一应验,他激动地告诉自己……是她,一定是她!
  然而,就在水溶万分笃定之时,菁玉伸手轻轻拂过画上绣痕,侧目惊奇地问道:“这太让我吃惊了,这幅画怎么在你手里?我记得父亲说过,这幅绣画是当年他送给已故的明睿王爷的新婚贺礼,还是他身边那个丫鬟,就是安然师父的姐姐,葭雪绣的呢。”
  刚刚燃起的希望轰然而碎,万千碎片划过心房,疼痛在胸腔里弥漫开来,水溶只觉得嗓子发干,“你知道这幅画?”
  菁玉点头道:“知道啊,原画在我母亲那里,我小时候学女红刺绣,母亲说可惜葭雪姑娘不在了,不然请她过来,既能教我刺绣还能教我医术。父亲也提过一次,说她绣了一幅画,是送给明睿王爷的。我实在是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见着了。”
  “这是十年前赵弡送我的。”水溶满嘴的苦涩,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觉得你的绣工和这幅画有点像。”
  菁玉自然而然地点点头道:“我学的是顾绣,这幅画用的也是顾绣的针法,自然有相似之处。”
  水溶仍不死心,看着菁玉,试图再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你喜欢吗?这幅画送给你吧。”
  菁玉不想看到这幅绣画,和过往有关的一切最好都眼不见心不烦,若无其事地道:“你保存地如此细心,可见你对这幅画很是喜欢,我见过原画,也能绣一幅出来,就不夺人所好了。不过你要是舍得,明年倒是可以当做寿礼送给我母亲,听母亲说她和葭雪是好朋友,我想她一定喜欢。”
  水溶故作不舍状,“那可不行,我最喜欢崔白的画,外头的仿作远不如这绣画灵动,给了你,我还能看看,送给了令堂,那我以后不就看不到了,何况原作还在令堂手里呢。”
  菁玉亦不强求,说道:“那你就留着吧,我母亲有原作,倒也不缺这一幅绣品,我另外绣一幅她没有画做寿礼便是。”
  菁玉不想在此处多留,恰好有管家娘子过来回话,她就趁势告退离开。忙完了一天的琐事,菁玉躺在床上孤枕难眠,回想起和水溶形婚一年以来,和赵徽有关的记忆出现的频率比往年都高得多,被刻意尘封的过往总在水溶不经意的言行间冲破封锁不受控制地回放倒带,可不知者不罪,她又不能为此怪罪水溶。
  好在,那些都过去了,再怎么刻骨铭心,也不过是一段已经结束的往事,不会影响到她如今新的人生。
  老北静王去世之后,菁玉在府中守孝,不能出门交际,身上有孝,回娘家也不方便,和父母兄弟姊妹皆以书信来往,两家都在京城,通信极为方便。
  入冬之后,今年的北方异常寒冷,贾敏也懒怠出门,在家照料一双儿女,夫君仕途通达,待她一心一意,长女已是王妃,长子在国子监进学颇得学监好评,婚事也定下来了,黛玉涵玉健康成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有时候竟让她生出几分错觉,这样梦寐以求的生活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
  十一月底,贾敏收到了娘家的帖子,说金陵薛家进京了,薛太太正是王夫人的妹妹,原要回王家,恰巧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王家无人,薛家就在贾府暂时住下,家里来了亲戚,请贾敏带上子女回去小聚。
  贾敏看罢帖子,对前来送信的婆子道:“你给老太太回个话,说我身子不爽快,这天寒地冻的,就不出门了,等过年了我再回去探望老太太。”
  那婆子见贾敏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不适的样子,但姑太太如今是尚书夫人,她哪里吃罪得起,连忙陪笑道:“姑太太好生将养着,小的这就回去给老太太复命。”
  贾敏将帖子随手一丢,母亲这事做得糊涂,薛家是王夫人的亲戚,跟林家跟她贾敏又有什么相干,而且当年林海在金陵任知府的时候,薛家可没少跟着甄应嘉给林海添堵使绊子,她不是斤斤计较记仇的人,但如今她是堂堂吏部尚书夫人,回去见一个商户,也太有失身份了。
  最重要的是,贾敏在梦中见到过薛宝钗,虽不至于讨厌那个女孩子,但她决计不会让黛玉再掺和进什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的争斗之中,不见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钗即将上线。
 
☆、第三世(九十)
 
  贾敏在梦中所接收菁玉的记忆并非《红楼梦》全本,因此许多细枝末节都不知道,没看到薛蟠为争香菱打死冯渊,没看到滴翠亭宝钗听到丫鬟说悄悄话攀扯黛玉,她只看到过薛家在贾府住下后,贾府上下奉承宝钗贬低黛玉,贾敏对此极其不满,倒也不至于迁怒到宝钗一个小辈身上。钗黛相处虽说不上亲密无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她还记得宝钗宽慰黛玉,给黛玉送过燕窝,对黛玉有过关心之举。宝钗的才情不输黛玉,可惜身世略差了些,出身商户,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纨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宝钗生在这种家庭,当真是辱没了那孩子。
  贾敏记得薛家上京是为了送宝钗来参加小选,小选不同于嫔妃大选,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不知何原因导致宝钗落选,久居贾府,王夫人一力促成金玉良缘。
  其实要说实话,即使宝玉出身低,到底还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哥儿,与商户联姻还是不妥当,即使贾敏自己觉得宝钗这女孩子不错,贾薛两家也并不门当户对,真不知王家怎么想的,把女儿嫁给商户,王夫人还想跟商户结亲,难道是为了薛家的财产?
  胡思乱想了一阵,贾敏忽然自嘲地笑了,如今自家命运已改,还去想别人家那些事情作甚,马上就到腊月了,年下事情繁乱,贾敏忙起来就将那些事儿抛之脑后了。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年后进入二月了还下了一场大雪,梅花姗姗来迟,在花朝节那天才绽蕊吐芳,黛玉还是第一次在冰雪未消梅花初绽之时过生日,既开心又新奇,林府花园里有一片梅林,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邀请素日相好的姐妹来家里踏雪赏梅吟诗作对了。
  黛玉今年九岁,不是整生日,贾敏也想摆酒唱戏热闹热闹,只请了亲戚朋友相熟的人家。黛玉甚少去贾府,因此和三春虽是表姐妹,感情却并不熟络,倒是陪同贾敏在别人家赴宴时见过史湘云几次,两人年龄相仿,湘云性子豪爽心直口快,也颇有几分才情,黛玉对湘云的印象比迎春她们还要深些。
  后来黛玉听贾敏说湘云出生不久,父亲史鼏在甘肃战死,母亲受了打击不久也跟着去了,此后一直跟着叔叔婶婶生活,黛玉对湘云不免心生怜惜之情,见湘云的诗词作得不错,想来保龄侯夫妇对这个侄女还是用心教导过的,请了先生教她学问。不过叔叔婶婶到底隔了一层,如何比得亲生父母,湘云外表大大咧咧,在家中也未必自在。
  黛玉给平时来往的姐妹们写了帖子,想了想,也给湘云下了帖子,既请了湘云,三春更是亲戚,也不好意思不请,再者说贾琏王熙凤跟林家还时有来往呢,迎春也陪着王熙凤来过几次,王熙凤去年七月初七生了个女儿,最近天气寒冷,姐儿得了风寒,她就没有来林府给黛玉祝寿,把准备好的礼物让迎春带过去。
  林海如今位高权重,此番给女儿过生日,虽只给亲朋好友下了帖子,其他各家也都早早打发人过来送礼,毅勇伯府和北静王府都在孝期,没有亲自登门,只派遣管家送了寿礼过来,除了寿面寿桃衣料香料之物,另有书籍琴谱首饰等物,菁玉不能回娘家给妹妹过生日,亲手做了身衣裳,放在礼物里让管家一并带了过去。
  菁玉的女红极好,黛玉自小就喜欢穿姐姐做的衣裳,二月十二那天,天气尚冷,黛玉穿着菁玉做的夹棉玉色短袄,外罩水蓝色夹棉比甲,腰间系着大红织金马面裙,梳洗停当,等着姐妹们过来了好一起踏雪赏梅。
  诸家诰命夫人陆陆续续地到了林家,带着儿媳女儿,也有几个年龄小的孙辈,今日没有官客,都在内堂吃茶说笑,黛玉一一谢过长辈,亲自招待姐妹们,闺房略小了些坐不下许多人,就带着姐妹们去了书房。
  菁玉未嫁之时和黛玉共用一个书房,因此书房十分阔朗,如今菁玉出阁,这书房就只是黛玉一个人的了,不过黛玉藏书极多,这书房虽大,书架上却都是满满当当,并不显得空旷,房内挂着两幅山水两幅花鸟,都不是名家作品,而是菁玉的画作,她出嫁之后黛玉睹物思人,就将姐姐的丹青挂了几幅,屋内几盆水仙花开得正好,屋里烧着银霜炭,暖香扑鼻。
  湘云爱说笑,一进书房就惊讶地道:“林姐姐,这是你的书房?竟然比我叔叔的书房还要大些,难怪你博学多才,作的诗文都那样精彩,林姑父这是把你当女状元教导呢。”
  以往姑娘们小聚,吟诗作对唯黛玉湘云可一较高下,黛玉笑道:“其实这书房以前是我和我姐姐的,姐姐出阁之后,就给我一个人用了,这架子上的书也不全是我的,很多都是姐姐的,不过她说都读过了记住了,就没有带走,都给我留着了。”
  黛玉过生日,颜雅南和韩悦也过来了,韩悦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只见封皮上写着“九章算术注解”六字,不是印刷字体,而是一笔端正的簪花小楷,翻开一看,原来是将《九章算术》的原文都简化为阿拉伯数字,写着计算过程和答案。阿拉伯数字是二十年前从汉中一带流传开来的算学符号,简化了计算流程,简明易懂,不过韩悦对这些接触得少,只能看懂哪个符号代表哪个数字,却看不懂计算过程了。
  “慧儿,这些算学题都是林姐姐做的吧,没想到她竟然对算学还有研究。”韩悦见过黛玉的字体,和书上的大不一样,那就只能是菁玉写的了,不禁大为惊叹。
  黛玉最钦佩之人除了父亲就是姐姐,得意洋洋地笑道:“是啊,我姐姐不仅精通算学,还精通医学和农学呢。”
  颜雅南笑道:“正是呢,七年前林姐姐进贡了产量提高三倍的水稻种子,立下了不世之功,因此圣上封她为懿柔县君,你们一家子都博学多才,这天下的人才,别都托生在你们家了吧。”
  湘云和颜雅南也见过几次,冲她眨眨眼睛促狭地笑道:“颜姐姐别羡慕,你迟早也是林家的人,这林家的人才可又要再多一个了。”
  众人都知道颜雅南和黛玉的长兄林懋已经定亲,纷纷笑着附和,说道:“林哥哥是大才子,将来考个状元郎,给姐姐挣个凤冠霞帔,你还用得着羡慕她们姐俩么。”
  颜雅南羞红了脸,她今年十五岁,及笄礼后就可以商议婚期了,被一群比她小四五岁的小妹妹们打趣,她既不好意思又不能对她们甩脸色,毕竟这些女孩子都没有恶意,黛玉连忙上前挡在颜雅南身前解围道:“今儿是我生辰,你们的寿礼呢?”
  姐妹间过生日送礼皆为应景,或是字画或是针线,不在贵重与否,看重的更是心意,众女纷纷送上贺礼,颜雅南送了一本琴谱,韩悦送了自己做的绣花手帕,庄韫琳送了一方桃花石镇纸,湘云送了自己做的一个荷包一个香囊,探春送了一副寿字,惜春亦是两色针线,迎春听凤姐说黛玉亦通弈棋之道,就送了她一本自己珍藏的棋谱,另有王熙凤托她带来的寿面寿桃和一对金镯,其他女孩子所赠皆为亲手做的针线。
  黛玉一一收下道谢,这才发现迎春旁边站着一个眼生的女孩子,看起来十二岁左右,身穿蜜合色交领长袄,肌肤微丰,面若银盆,眼如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举止沉着大方,却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所赠寿礼为红绿两色碧玺戒指,在众女所赠的针线等物中尤其显眼。
  “这位姐姐是?”黛玉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孩,她以前从未见过此女,依稀记得这个女孩方才好像是跟三春一起来的。
  湘云上前一步挽住那女孩的胳膊,对黛玉嘻嘻笑道:“你没见过她,这是宝钗姐姐,是你二舅母的外甥女,去年才来的京城,如今正在老太太家住着呢。”湘云是贾母的侄孙女,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众女都明白她说的老太太正是荣国府的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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