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好想快点回京城呢。”菁玉表现得很是雀跃,她知道林海说的正是安然,等回了京城,她自然必须要去见安然的。
贾敏分娩时听到了黛玉哭着要进来找她,担忧地问道:“慧姐儿呢,我听她哭得厉害,现在如何了?”中午黛玉一哭,菁玉就将她抱回了住处,怎么哄都不见好,哭着闹着要妈妈,无奈之下点了她的昏睡穴,想必现在早醒了,睡了一觉应该能好些,由乳母丫鬟照顾着没带过来。
林海柔声道:“早哄好了,怕她又哭闹就没带她过来,先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大夫进来给贾敏诊脉开了药方,林海再三问过大夫,确认贾敏身体虽虚弱却无性命之忧,精心调养即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让贾敏安心歇息,抱了幼子出门给明玉黛玉看看。
明玉在外不得进去,担心了好久,见父亲妹妹出来时脸色平和,才知道母亲平安无事,和他们一起去往黛玉的住处。
黛玉睡了一觉,醒来就好多了,没有再哭闹,现下虽然夜深,但她早先已经睡过,精神头正好,在屋子里坐着小车被丫鬟推着玩。
看到父兄姐姐进来,黛玉立即让丫鬟把她从小车里抱出来,蹦蹦跳跳地跑到林海脚下,扯着他的衣角仰头好奇地看着林海怀里一团红红的襁褓,嘟着嘴道:“弟弟坏,这么久才出来。”
林海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明玉笑道:“弟弟还小呢,等他大了你教教他,以后别这么坏了。”今天的情况比黛玉出生时还危险,明玉对这个弟弟既心疼又恼他,害得母亲受了那么多苦,差点连命都没了。
林海把幼子放在黛玉床上,黛玉趴在床沿上看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一脸嫌弃地道:“弟弟好丑,我喜欢哥哥姐姐,哥哥和姐姐都好看。”
林海和菁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玉却干笑了两声,都想起了黛玉刚出生时明玉嫌弃黛玉丑的情形,不过当时菁玉噎了明玉一把,踩了明玉最不想听别人说他好看的痛脚,不过黛玉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妹妹,现在还不满两岁,她说他好看,他也只得干笑认了。
“你生下来也跟他一样呢,过几天就长开了,就变好看啦。”菁玉摸了摸黛玉的后脑勺,心里给她点了个赞,不错不错,林家这一家子颜控遗传地很好嘛。
贾敏这一胎凶险万分,险险送了命,好不容易母子平安,身体却败坏了不少,恶露不断,体虚乏力,坐了双月子,方才稍微好了一些。林海心疼不已,家中大小事务都亲自管理,长子长女协助,不能让贾敏再操心劳累了。
幼子满月那天,林海和贾敏商议之后,给幼子起了乳名涵玉,学名从兄长而起,单名一个“志”字。涵玉出生时太险,不仅贾敏身体不好,他也比兄长姐姐弱了很多,出生才两个月,大夫已经请了好几回了。
好在两个月后,涵玉的身体有所好转,一天好似一天,贾敏这才放下心来。
十一月中旬,扬州再熟稻收割,种植了菁玉种子的佃户们上交了实验粮食,产量比上次有所下降,但仍然比往年高了两倍有余,菁玉对此有所准备,双季稻总收成比单季稻多,单次产量却不如单季稻,这个实验成果仍旧可喜。林海当即写了奏折,附上实验稻谷样本,命人加急送往京城。
盐科御史照例是一年一任,林海上任至今整整一年,盐商进贡的冰炭银子他收,却从不收办事的银子,义忠亲王倒了,甄家最近也安分了,没有人在盐税上伸手黑钱,今年的盐税比往年竟翻了一番,处置了一些盐枭,正经的盐商生意都好做了许多,不知元康帝是否有心让他连任,至今仍未收到调任的圣旨。
现在已经入冬,北方运河结冰,从京城到扬州一来一去须得两个多月,年后过了上元节,元康帝一道圣旨抵达扬州,令林海择日进京述职,还特地一提,让他带上研究出水稻增产的长女林悠进京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此生寿命很短,她分了一半自己的寿命给别人,猜猜给谁了。
☆、第三世(二十二)
林海接到圣旨,同时还有卫翎的亲笔书信,让他来京之时带上卫若兰一起,林海立即收拾准备行李,将衙门诸事交代妥帖,离京至今将将七年,林海好不容易进京,贾敏便收拾了许多东西让他带去,有给荣国府的礼物,又有给卫家、苏家、贾琏的外祖张家和明睿王府北静王府等各处的礼物,笑道:“那年珠儿娶妻,咱们都没能回去贺喜,去年年底娘家来信说珠儿添了个哥儿,大哥二哥也添了几个孩子,除了母亲兄嫂们的礼物,还有侄儿侄女侄孙的,辛苦老爷一并带上了。”
林海点头称是,礼节上理应如此,择了黄道吉日,恰是花朝节次日,林海还能在家陪伴黛玉过了两岁生辰。这一日虽未下帖子请客,但为了讨好林海的下级官员和各大盐商纷纷遣人送上了贺礼,除了常见的寿面寿桃等物,亦有不少金银珠宝,却有几个心思细腻投其所好者,倒送了书籍笔墨琴棋丹青等物。亦有荣国府早先就派人送来的贺礼,其中有不少都是贾母的梯己,贾赦因着贾敏回回给娘家送礼大房都比二房略厚重一些,还记着他才是贾家的当家老爷,因此贾赦此番也送了不少好东西。
次日林海和菁玉登舟北上,路上林海对菁玉耳提面命,教她进宫面圣所知的礼节规矩,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该说的话也得想清楚了该怎么说。林家子嗣单薄,到林海这一辈添了两子两女,他对儿子要求严格,对女儿难免宠爱一些,只要女儿不出格,他便不会如何以世间规矩苛责于她,正因如此,菁玉便不比其他闺秀温顺贞静,自己家无妨,但进了宫,稍有言差踏错便是大罪。
菁玉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面上仍做出认真的样子,不就是见皇帝么,她上辈子还杀过皇帝呢,她心里对皇帝仍旧没什么好感,但这一次和上辈子不一样,她是林家的女儿,不能给林家带来祸端,看皇帝再不顺眼也没关系了,反正这次进京,肯定要去贾府走一遭的,那时候就能拿到通灵宝玉了!
菁玉很舍不得这一世的父母和萌萌哒的小妹妹,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贾敏距离原着中去世的时间还有三年,帮着贾敏度过三年后的死劫,只要贾敏不死,黛玉还有兄弟,菁玉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算算时间那时候自己十三岁,定亲不定亲两说,但肯定不会在那个时候嫁人,绝育药吃不吃倒也无所谓了。
三月初春,北国嫩绿初绽,运河两岸垂柳丝绦缕缕,随风轻扬起舞,一艘大船抵达渡口,林海父女回到了阔别七年的长安城。
林海进京的消息不是秘密,早有林家老仆前来迎接,荣国府亦派了赖大带着车轿迎接,还有卫家来接卫若兰的管家,林海只将带给各处的礼物命林家仆人拉回老宅,亦没上贾家的轿子,将卫若兰交给卫家的管家,直接带着长女进宫面圣。
太和殿外,林海静等宣召,菁玉静默地挨着父亲站着,低头看着青石板台阶,很多年前她来过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宫大殿仍如当初一样肃穆威严,想想不由觉得好笑,穿越前的她没有去过故宫,穿越了倒进了几次紫禁城,不知百年前和百年后,这紫禁城是否还是这般模样。
不久之后,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总管出来传旨,召林海入内。
林海带着菁玉走进太和殿行跪拜大礼,彼时元康帝正在批阅奏折,抬眼望向林海,搁笔说道:“卿家平身。”
林海站起来身,菁玉悄悄迅速看了元康帝一眼,很多年前第一次入潜邸给女眷治病,赵德还是荣孝郡王,那时候的他才三十多岁,正年轻有为,这些年来经历了皇子夺嫡、百姓起义等事,五十多岁的元康帝已经老了不少,天子威严倒比以前更盛。在位十几年间,元康帝将战乱后的靖朝恢复到了以前昭华时期最为繁荣的水平,可见其当皇帝还是有点本事的。然而……菁玉心里冷笑了一声,那又怎样呢,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元康帝七年不见林海,见他年近四十,风采却一如当年,笑道:“几年不见,卿家一如当年。”说着打量了菁玉一番,续道:“这就是令千金了吧,不错,很有你的几分沉稳。”
林海连忙笑道:“都是托了陛下洪福。”菁玉亦再行一礼,对元康帝恭声道:“臣女林悠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福。”
“平身罢。”元康帝赞许地点点头,道:“去年林卿家的折子所言,这产量提高三倍的稻谷是你培育出来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这等本事?”
菁玉规规矩矩地道:“回禀陛下,臣女愚钝,虽得家父请了先生教导,却在诗书上没什么天分,只是对家中藏书颇有兴趣,看过一些关于农学算学的书籍,就依样画葫芦选种培育,当时只是玩玩的心态,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水稻产量果真有所提高,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臣女既培育出了种子,自当献给朝廷造福百姓。”
元康帝道:“你有此心很好,林卿家很会教女。”
“陛下谬赞,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林海接着说道,“臣远在南方,淮扬一带乃天下之粮仓,此事非同一般,臣已寻了专人继续育种,将来此稻种传播开来,于国家民生都大有好处。”
来京之时,林海就带上了菁玉所写的稻种培育印本,今天进宫之时亦带了进来,已由太监呈上,元康帝粗粗翻了几页,有些专业词汇虽有通俗解释,但他不懂种地,还是看不甚明白,但明白这些印本的意义,说道:“粮食土地乃国家之根本,卿家为国为民,若是朕身边再多几个你这般的大臣就好了。”说着叹了口气,他渐渐老了,儿子们长大了,开始结党营私拉拢势力,哪个不盯着他这把龙椅,朝廷里多少大臣拿着朝廷俸禄不干实事,也着实长年累月是令他头疼的问题。
林海谦逊道:“臣愧不敢当,只做了分内之事。”
林海是元康帝的心腹大臣,他在扬州时,就有几个皇子的人意图示好拉拢,林海都未有回应,其女更立下大功,元康帝对林海越发宠信满意,再问任上诸事。林海任巡盐御史一年以来,没有贪墨一文一毫,倒了赵弘斥了甄应嘉,去年的盐税银子翻了一番,看着源源不断入库的银子,元康帝决定让林海连任,继续任巡盐御史,另有丰厚赏赐。
说罢这些公务,元康帝道:“林悠听旨。”
菁玉一愣,连忙跪地道:“臣女接旨。”她并不如何紧张,林海连任巡盐御史又得了赏赐,估计也是要给她什么东西了,
元康帝徐徐说道:“林海之女林悠立下大功,有功当赏,封林悠为县君,赐封号懿柔。”
林海猛地一震,菁玉霍然瞪大了眼睛,知道皇帝要给东西嘉奖,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封了县君。当朝仪制沿袭前朝,郡王孙女及笄后方可得此封号,菁玉今年才十岁,竟因此被封为县君,实是意外之喜。
林海和菁玉跪地领旨谢恩,却听元康帝继续道:“这套印本朕会着人编进《万卷书阁》,以后育种的事就由工部负责了,懿柔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应该有个姑娘的样子才是。”
林海听出元康帝语气中的责备,连忙回道:“陛下说的是,这次不过是小女无心插柳,此后的事她一个小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菁玉早有准备,垂下眼帘温顺地道:“臣女谨遵陛下教诲。”《万卷书阁》是元康帝五年前命翰林院几个大学士主持编纂的一套百科全书,有点类似乾隆时期的《四库全书》,不过却没有将一些对蒙古女真描写的内容删去篡改,内容涵盖了方方面面,菁玉所写的这套理论和实验记录属于农学,能被编进《万卷书阁》是莫大的荣幸,然而她知道,这套书籍上是不会出现林悠两个字的。
来京城的路上菁玉就想了很久,此次进京面圣,说不定会得到皇帝的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她要重提一提放足令,路上她跟林海提过,林海没有反对,他原本也很反感南方缠足的风气,此时机会成熟,菁玉跪下磕头道:“臣女斗胆,想向皇上求一份恩典。”
元康帝一怔,道:“你且说来听听。”
菁玉早已组织好语言,跪直了身子缓缓说道:“臣女读史书时,最为崇敬之人便是我大靖朝的太/祖皇帝和昭仁皇后。臣女曾在《昭仁皇后本纪》中看到过关于放足令的记载。缠足断脚,数百年来多少女儿沦为残疾,苦不堪言,终于得太/祖皇帝施放足令,天下女儿不受此苦,臣女亦是放足令受惠者。然而臣女幼时在金陵曾见缠足陋习死灰复燃,多少女孩自五六岁起就缠起了裹脚布,脚掌生生折断,连走路都不得。此行与太/祖皇帝恩德相悖,太/祖皇帝泉下有知若该如何?陛下乃太/祖皇帝与昭仁皇后的血裔,仁德宽厚,天下子民皆为陛下子女,然女有悲乎,臣女恳求陛下效仿太/祖皇帝重申放足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世还没到重头戏呢,男主还没怎么溜一溜虐一虐,不会这么快完结的
☆、第三世(二十三)
菁玉很清楚地知道,指望男人看到女人的痛苦而大发慈心施以援手根本不可能,要不然从南唐至今缠足数百年间,多少女孩幼时裹脚骨折流血,哪个不哭得撕心裂肺,可家里的人有心疼过一分一毫?就拿林海说吧,他反对缠足,不给自己女儿裹脚,但别人家的女孩缠足他却不会去为她们说话的,在他看来,别人的家事哪有他置喙的余地。
当世男人们津津乐道把玩三寸金莲,但却有个可笑之极的规矩,便是在床上也不许脱鞋,还冠上了小脚是女人最重要的隐私,连丈夫也不能观看的说法。
怕是他们也知道,那双小巧精致绣鞋里的真相有多么可怖,才用这种自己打脸的话来扯一个借口,若三寸金莲真的美观,如何连夫妻这样亲密的关系也不能去看?
即使太/祖皇帝在昭仁皇后的恳求下颁布了放足令,民间仍有缠足的现象却无人去管,平民百姓多要干活,裹了小脚便失去了一个劳动力,因此裹脚的大都是一些富家小姐,还有扬州专供达官贵人玩弄的年轻女孩子,俗称“瘦马”,而天高皇帝远的南方,尤其在闽南岭南一带风气更盛。也有许多所谓的博学大儒,即使在几十年前放足令实施的时候也仍旧给家中女儿裹足,坚持裹了脚便不会乱跑,会本分安心地在后宅当一个女德出众的闺秀。
对于这种情况,太/祖皇帝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针没扎在自己身上,受苦的是女人开心的是男人,对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而昭仁皇后曾建议不放足者罢官削爵后代永不许科考的提议亦被太/祖皇帝以恐读书人骚乱煽动民心而驳了回去。当然,这在正史中是没有看到的,菁玉在另外一本有关昭仁皇后生平轶事的册子里看到过,既然不在正史之中,姑且看做是野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