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如今的女人是弱势的一方,别说是妾室,就是正妻一言一行也得遵从着夫君的意思,真真是没有多大权利可言的。她更同情苏心玉这样庶出的孩子,真是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可她们除了投胎的技巧不如别人,还有什么过错呢?
“程姨娘也该好生调养着,若是不行,我去求皇上,指个太医去咱们府里给姨娘瞧瞧,这病总不能一直拖着”,外头的大夫自然也有好的,可眼下这种历史背景下,太医院就相当于日后的协和医院一样了,是医术高峰的代表。
苏心玉闻言更是感激,心里动容,不由得眼泪盈眶,强忍着给姐姐道了谢。
一旁的苏心荔也是个善良的姑娘,一听姐姐提起庶母和庶弟,便滔滔不绝弟讲起了弟弟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黏她这个做姐姐的,听得其余两人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二妹妹的心思
因着皇上要过来和淑妃一道用午膳,两个妹妹也不好多留,说了一会儿话,便依依不舍地各自回了营帐。
待到苏心玉回了自己帐中,她微微出了一口气,扶着婢女的手斜靠在榻上,想起方才体贴亲热的大姐姐,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道:“姐姐方才说要请太医来给我娘看病,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我娘那样的身份,哪里敢劳动太医过府……”
贴身婢女最是了解苏心玉爱胡思乱想的脾气,忙劝慰道:“小姐别多想,淑妃娘娘如今在皇上面前颇得宠爱,自然想着为娘家做些事情,原先在府里的时候,她也从未难为过你们母女的,更何况有了小少爷,程姨娘也算于苏家有功了,怎么就请不动个太医了?”
苏心玉被她说得没有话了,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轻轻地闭上了双眸,心中暗叹:若是我也像姐姐一样有出息,母亲和弟弟在苏家的地位也能更高一些了,如今却要时时处处仰人鼻息……若是我能攀上皇上,有朝一日诞下皇子,那看还有谁敢拿我庶出的身份做文章呢?
苏心悦不知道自家二妹妹的这些想法,她现下正在帐中和琉璃翡翠一起收拾东西,摆好了饭菜,等着朱逸之过来用膳呢。
不多时,有婢女撩开帐帘,迎接朱逸之进来。他一身银白色流云滚边束修装,头上束着个简简单单的素云冠,腰间多余的饰物都已经解取,只留下一块洁白的羊脂玉佩。
苏心悦从前未曾见过他身着骑装,还当他是个文质彬彬的弱书生呢,如今一看,这身简单利落的骑装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觉得突兀,多了几分英气。衣衫虽简,但高华的荣□□度却是一如往昔。
两人坐下用膳,因为是在别苑里,菜色不比宫里那样精致考究,山里的野兔、鹿肉之类的倒是做得好吃。不过在苏心悦看来,这桌子菜还是少了几分乡野的意趣。
前世,工作一周之后,她常和父母一道去西安周围的郊县转转,去农家乐里品尝一下地道的农家菜,那才叫一个返璞归真、悠闲自得呢。哪里像如今,虽说是出了皇宫,前前后后还是簇拥着一大帮子人服侍着,生怕把主子们磕着碰着不好交代。
苏心悦不由得凝神看着眼前的朱逸之,心想:人人都想当皇帝,可一般人累了倦了还可以跟亲近的家人朋友或是爱人倾诉一番,不知道皇帝累了能和谁倾诉呢?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面带笑意的样子,只怕心里也装着些不能与别人分享的苦涩吧?
正当她一脸慈爱,如同看自己亲儿子一样地看着朱逸之的时候,就听他笑着开口:“你瞧,才小半日的功夫,别苑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往日里咱们不来的时候,这里不过几个看守的下人,如今倒是热热闹闹的,大家还就是得一年聚这么一次,否则都疏远了。对了,我早上瞧见你哥哥了,第一眼看着还没认出来,不过小半年没见,竟又稳重了几分,还是要赞一句苏丞相教子有方啊!”
苏心悦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方才皇上过来之前,两个妹妹也来同我说了几句话,都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了”,又借机把想给程姨娘看病的事情提了一下。
朱逸之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很爽快地同意了,又亲自给苏心悦夹了一个饺子,道:“你尝尝,这是别苑特有的饺子,馅儿都是山上的野菜,吃着最是爽口。”
苏心悦被他吓了一跳,从和他一起吃第一餐饭至今,都只有别人给他夹菜的份儿,哪里见过他这样热情,倒叫苏心悦有些受宠若惊了。咬了一口饺子,皮薄馅儿大,果然是清清爽爽的野菜馅,可又不苦涩,似乎是加了鸡汤鸭汤调出来的。不得不感慨一句,封建社会统治阶级过的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滋润,吃个野菜馅饺子还得配上几只鸡鸭做汤料……
待用过了午膳,朱逸之也不急着走,就在她帐中歪了小半个时辰。
午后天还有些热,别苑的管事的们倒是一早就忙活开来,把各位贵府少爷娘子们的住处和饮食安排妥帖不说,还早早地在别苑后头的湖边摆好了桌案和榻席,好让贵人们能一边欣赏湖光山色碧波清澈,一边谈笑宴饮,度过悠闲自在的一日。
到了傍晚用晚膳的时候,各个营帐里的少爷娘子们便陆陆续续地往湖边设宴处走去。晚霞染红了天空,青山清晰可见,走到了湖边,才惊喜地发现湖面上飘着一盏盏摇曳的水灯,煞是好看。
桌案和榻席就设在湖水边的亲水平台上,因为出席的有不少是还未婚配的年轻男女,因此宾客按男女分为两批,隔湖相望。
皇后不在,面对着这一群贵府女眷,苏心悦就是最为尊贵的一个,坐在上座,刘丹阳的位次仅次于她。
前世,她就不是一个爱社交的人,每天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代码才觉得怡然自得,更别提如今面对着这一群有权有势的女子了。她也不摆什么宠妃的架子,和众人说了几句话,一起喝了几盏酒,便吩咐开席了。
她身后的刘丹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任你是淑妃又如何,还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当着这么多人竟一点儿气势也没有,真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然后忍不住幻想,若是自己如今坐在上位,定然要好好地准备说辞,叫这些出身高贵的女人们看一看她刘丹阳的风姿!
众人见淑妃性子温和,便也都不再拘束,三三两两地和亲近的人说起话来,吃吃喝喝,热热闹闹。湖面上小风吹过,清爽宜人。
刘丹阳身后的贴身丫鬟趁着人多热闹,悄悄地离席,来到了苏心玉身边,借着斟酒的名义说了句悄悄话:“苏二小姐,我家贵人邀您今晚去营帐叙话”,这样悄悄咪咪的,自然是要瞒着苏心悦了。
☆、刘丹阳的药粉
等到散席之后,苏心玉趁着人多混乱之时,来到了刘丹阳的营帐中。
她刚一进来,刘丹阳就急忙迎了上来,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你们几个出去守着,我和苏家二娘子说会儿体己话”,说罢脸上又带上了温和的笑,“心玉,咱俩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我和你姐姐也交好,日后你若是也能来宫里长住,咱们姐妹就可以常常一起玩耍说话了……”,她说得亲亲热热,一副期待的样子。
苏心玉也是聪明伶俐的,哪里会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什么去宫中长住,意思不就是让她也入宫当皇上的女人嘛?不得不说,皇上生得风流英俊,苏心玉自然也是愿意的,可想要攀附皇上,总得有个机会吧。
看来今夜刘丹阳找自己过来,为的就是拉拢自己吧。
两个人明里暗里虚虚实实地把对方试探了一番,刘丹阳从手上褪下了一个镯子,塞到苏心玉手里,笑眯眯地道:“这镯子我有两只,今日见了心玉,觉得有缘,就把这只送给你,你可不许嫌弃啊。”
苏心玉自然不敢,连声道谢,将那镯子收了起来,待到拜别了刘丹阳,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细细端详,在烛光下才发现那镯子竟然是中空的,里头像是塞着什么粉末,她心里一惊,屏退了屋里服侍的人,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打开了镯子,只见里头有一张纸条和一袋子粉末,纸条上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此乃逍遥散。
苏心玉吓了一大跳,连忙揭开灯罩,就着蜡烛的火焰,将那纸条烧了个干净。
逍遥散,这可是禁药。只要沾染上分毫,便会浑身发热,恨不得立刻有肌肤之亲。苏心玉面色发红,联想到方才刘丹阳说的那番话,心里已是明了,她是想让自己去勾引皇上?待到有了夫妻之实之后,皇上定然会碍于苏丞相的面子,不得不将她接入皇宫……
苏心玉觉得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声音大得像擂鼓一样强烈,一向聪慧的她如今面对这诱惑竟也犯难。好在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仔细把前因后果一想,不禁疑惑起来,自己确实是盼着入宫不假,可是她若入了宫,对刘丹阳有什么好处,为何刘丹阳要这样暗中帮助自己?
想起白日里刘丹阳在自家姐姐面前装出的那副模样,苏心玉心里一紧,只觉得这刘丹阳不是个简单角色。但她刘丹阳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的女儿,苏心玉再不济那也是相府出身的,哪里愿意被她捏在手里当枪使?
当即便眼珠一转,将那粉末好好地收了起来。
今日,皇上王爷们一起去打猎了,收获颇丰,到了晚上,便生起了熊熊的篝火,将今日猎来的野雁、野兔和野鹿等全部料理好了,架在火堆上烤得金黄流油,香气扑鼻。
男人们酣畅地骑马打猎累了一天,此刻围坐在火堆旁,个个都被映得红光满面,相互之间彼此夸赞吹嘘着对方的骑术、箭法如何如何高明。
朱逸之和他们商业互吹几句,便转身回了苏心悦的营帐,给她讲起了今日的趣事:“你今日没跟去可真是可惜,你是没瞧见,方将军何其骁勇,野鹿见了他还未来得及逃,就被他稳稳地一箭射中了”,许是今日玩得尽兴,此刻朱逸之脸上笑得也比平时张扬了几分,“好在朕也是跟父皇学过骑射的,否则还不得被他们笑话了去。”
他说说的方将军,想来应该是方笑雪的兄长。
见他难得露出自得的模样,苏心悦自然是要顺着心意奉承他几句:“那是自然,皇上文韬武略,方将军就是再骁勇,考他几句诗文不也是要抓瞎?”
文武双全简直是至高的赞誉。
两人说笑一会,外头有人进来,送来了片好的肉,表皮烤的金黄焦香,还滋滋滋地冒着油,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苏心悦也不跟他客气,就着烤饼子吃了两盘子肉才作罢。
朱逸之在一旁看着,既好气又好笑,他其他的嫔妃哪个不是斯斯文文的,吃饭吃两口就喊饱了,哪有人像苏心悦这样诚恳耿直,竟比他一个大男人胃口还好?
不过他也不恼,只觉得她真实得有些可爱。
隔壁营帐中的刘丹阳显然没有苏心悦这么好的心情和胃口,婢女端来的肉她只象征性地用了两片,便没心思再吃了,想着皇上晚上怕是要过来歇息,若是吃得太多,还怎么伺候皇上。可是,她想多了,皇上并没有打算过来……
朱逸之从前对后宫女子均是雨露均沾,尽量不让哪个女子心存怨言。可如今却不由地总爱在苏心悦这里多待,也不是说她多么会伺候人,他也不是那沉迷于女色之人,什么样盘正条顺温柔娇媚的姑娘没见过,如今却越来越喜欢和这个总是爱害羞的苏心悦在一起,他也闹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不准备去刘丹阳那儿,因此就摆出了一副准备更衣就寝的样子,苏心悦却怕刘丹阳多心,以为她要霸占着皇上呢,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皇上,昨个就是在臣妾这里歇下的,刘贵人那里……”,废话,人家刘贵人好不容易盼到了跟着出宫的机会,你总不能天天歇着我这里,让人家一天到晚见不着你吧?
朱逸之心里就有些别扭,他想宿在哪里是他自己的事,哪里见过女子把他往外赶的?当时脸上就有些不悦,忍了忍,道:“好吧”,便拂袖离去。
苏心悦这才松了一口气,妈呀,都说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愿意被当成狐媚惑主的典型啊。
到了刘丹阳帐中,刘丹阳自然是喜不自胜地出来迎接。
两人坐在桌案前。朱逸之还生着闷气,脸上却习惯性地带着笑,温暖的鹅黄色烛光把他脸上细微的绒毛也映照出来,刘丹阳心里就觉着皇上实在是真龙天子,太好看了,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他也不是不知道刘丹阳羞羞怯怯地盼望着什么,只是今日实在太累,方才又被苏心悦打发出来,如今对着这小丫头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摆了摆手,道:“丹阳,你同我下上一盘棋如何?”,眼角余光却瞟见了她只吃了两片的那盘子肉,看着已经冷了,他心里就有些不悦,这是爷辛辛苦苦打来的野味,你只吃两片也就罢了,剩下的何不趁热赏给丫鬟们,非得这样浪费不成?真真是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刘丹阳最烦和朱逸之下棋,他平日里每次来她哪里,就是吃饭、下棋,实在叫人失望。只是吃饭下棋能怀上龙种嘛?显然是不能的!
可她却不能把心里话明说出来,只好干笑几声,吩咐人摆了棋盘。瞧见桌上碍事的那盘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让婢女将它拿出去丢了。
朱逸之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心里对这个刘贵人的印象稍稍差了几分。
待到棋盘摆上,两人各怀心事地下着棋,气氛不大好。
刘丹阳心里暗自气恼,狠了狠心,决定对朱哥使出杀手锏。她就不信了,皇上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沾上那逍遥散还有成不了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朝着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身子一怔,很快会了意,悄咪咪地出去沏了壶新茶,该放的药粉自然是放了足量。
一局棋罢,刘丹阳娇娇俏俏地给他倒了一杯新茶,道:“皇上下次也该让臣妾几分,先喝杯茶歇息片刻吧”,倒茶的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心中早就乐得找不着北,只觉得自己怕是立刻就能怀上龙胎晋封为妃和苏心悦她们三个平起平坐了……
☆、方将军的香艳丑事
刘丹阳气得嘴唇颤抖,自认为自己这辈子真是运气极差!投胎的时候吧,托生在一个不大像样的人家;设好了计谋等着苏心悦和宋明轩被皇上捉奸,谁知道人家鬼使神差地躲了过去;如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皇上茶水里下了药,刚把茶杯递给皇上,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小太监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地闯了进来……
瞧着那小太监惊慌失措的样子,朱逸之脸上笑意散去,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上,抬眼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刘丹阳眼瞅着茶杯被搁下,瓷杯子和木桌子碰撞的声音明明是轻轻的,可在她耳朵里听来却觉得很是尖锐,不悦地剜了一眼那小太监。心道若是这死奴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小太监却来不及管是否影响了刘贵人的雅兴,匆匆把事情一说:“皇上,是方将军帐里传来的声音,具体情况奴才亦是不知啊!”
刘丹阳暗自翻白眼,她的父亲虽说官职低微,好歹也是个读圣贤书的,那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她最看不惯的便是这帮粗鲁的武将,不过是凭着一身蛮力,竟也能混得顺风顺水?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养着这么一大帮子目不识丁的莽夫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怎么还好意思深夜喧哗,莫非是兵权在手毫不忌惮了吗?
不过一想,罢了,是方笑雪的哥哥,那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在瞎胡闹什么,她眼珠一转,忙劝道:“皇上不如去方将军哪里看看,免得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