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丹阳低了头,眼里含着两包眼泪,一副委屈模样,低声道:“淑妃娘娘殿里做了锅子,美食美人在侧,皇上哪里还记得妹妹。青天白日的,就已经抬了浴桶进去,也怪臣妾自己没有福气,不及淑妃姐姐温柔可人”。
王柔清脸上神色微动,拿帕子的手却微微抖了抖。宫里除了皇后,就是德、淑、贤三妃最为尊贵,可偏生德妃有太后撑腰,苏心悦又是个狐媚子,净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吸引皇上注意,那日在曲江宴会上,本是自己最为出挑,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苏心悦,用个什么劳什子游戏夺人眼球!
如此想来,真真是只有自己这个贤妃最为憋屈,事事都落了下风!
刘丹阳扫了一眼王柔清手里攥紧的帕子,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苏心悦 在 知乎 提了一个问题 【如何在不惹怒男朋友的前提下尽量和他疏远?】
镇南侯世子 关注了该问题 并向提问者发送了一颗爱心
朱逸之 的回答: 爱妃不必烦恼,朕去其他嫔妃那里就是了。收获了德妃、贤妃、静嫔等好友的88个赞
☆、被迫在明月居约会
朱逸之在宫中设宴款待东南西北的四位侯爷,这可是桩大事。四位侯爷皆是对江山社稷有功之臣,不仅被封了侯,还手握兵权镇守边疆,为皇上尽心尽力。自然,帝王总是心性多疑,侯爷们位高权重又远离长安,谁能担保不会起了反叛之心?皇帝怕不好拿捏他们,早就将他们的世子全数养在长安。
皇帝在御花园的水榭中摆酒设宴,水面上凉风习习,吹得人十分舒爽。朱逸之和几位侯爷聊得热络,抬眼瞄见一旁只顾喝酒的镇南侯世子,一脸关切地问道:“姨丈,明轩年纪也不小了,亲事可曾定下?”,镇南侯的正妻乃是太后娘娘的远房表妹,论起来,他也算是皇帝的姨丈。
镇南侯闻言,手抖了三抖。不提这个话题也就罢了,提起来他老人家就免不了要生气。他们这样的人家不知道多少贵妇娘子眼巴巴地盼着,可自己这傻儿子却是一心一意地惦念着苏丞相家那位小姐,说起来,人家现在可是皇上的爱妃了,这傻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镇南侯心中想着:皇帝此时问起明轩婚事,许是还在介怀明轩和淑妃之间的那点子破事。若是再不给明轩说亲,一来耽误自己抱孙子,二来说不定要和皇上生出些嫌隙。
他老人家在官场纵横多年,场面话说得很是顺溜,忙干笑两声,道:“劳烦皇上过问,明轩这孩子一心想为国家尽忠,竟是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老臣此番来长安,定要将他的婚事定下再回云南去,我和夫人这些年可是盼着含饴弄孙呢!”
朱逸之微微颔首,没有再多问。
宋明轩在一旁闷声喝着酒,听闻自家父亲说要强行给他定亲,心中更是烦闷,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一旁的婢女立刻上前来倒酒,低声道了句:“世子,娘娘邀您在明月居相见”,声音极小,好在宋明轩出身将门,耳力极好,这才听得清清楚楚。
他端着酒杯的手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唇角边漾起一丝略显苦涩的笑容。缓缓放下酒杯,起身拱手笑道:“陛下,微臣一时贪杯,现下脑子不清明,想在这御花园里转一转,吹吹风”。
朱逸之点了点头,由他去了。
镇南侯眉头紧皱,无奈地对皇帝和其他几位侯爷道:“瞧瞧,诸位瞧瞧,一提起他的亲事,他倒不耐烦了!说什么出去吹风,只怕是嫌我这做父亲的将他逼得太紧了”,一副无奈的老父亲模样,眼神扫过几位世子,又是一通吹捧,“要我说,还是你们三个有福气,瞧这几位世子,一个个生得英俊潇洒,又都是听话懂事的,比我那崽子强得多啦!”
大家笑着劝慰几句,也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各自边关的军事情况。
凤阳宫里,苏心悦正懒洋洋地翻着书,就见王柔清身边的贴身婢女进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笑道:“淑妃娘娘安好,我家贤妃娘娘今日得了好几瓶上好的香露,念着一向和您最投缘,想请您去挑两瓶喜欢的”。
苏心悦眯了眯眼,王柔清?嗯,声音软软糯糯,样子也娇滴滴的,倒不知道哪里和自己投缘?想来是两人都被肖瑶欺压着,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苏心悦多少也算个爱美女性,也十分好奇王柔清那香露究竟是什么新鲜品种,干脆地应了声“好”,便跟着那婢女去了。由于翡翠琉璃在殿内忙活着给她做三国杀的卡牌,因此就没有跟去,只嘱咐了两个小婢女好生照看淑妃娘娘。
除了凤阳宫,一路往御花园方向走,穿过御花园便能到贤妃宫里。
眼看到了一个转角处,苏心悦身后跟的两个小婢女脚步越来越慢,四下里也没有其他的嬷嬷丫鬟。苏心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耳后传来一阵风声,她的后颈被人狠狠一拍,两眼发黑,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软软地倒下了。
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一人躺在一张软塌上。抬眼一望,这里的摆设和物件都是宫里惯用的,房门掩着,周围没有别人,看起来宁静而寻常。
苏心悦蹙了蹙眉,心中十分疑惑,方才明明就是有人要暗算自己,他们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总不会是让她换个宫殿安心睡大觉吧?
她正要坐起身,就见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出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她认得这个人,是宋明轩 。
他径直朝她走来,声音低沉而沙哑:“心悦,心悦……”,带着满身的酒气。
苏心悦吓得赶紧缩到一旁,额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脑子转得飞快,原来她们是故意将自己引到此处,为的就是让宋明轩和自己相见,从而坏了自己的名节?她顾不得考虑那么许多,只想赶快逃离这间屋子,否则若是被人瞧见,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她刚要起身往外溜,下一秒就被宋明轩一把抱住,他紧紧贴着她的背,声音有几分压抑,道:“心悦,你怎么见了我竟急着要逃……”,苏心悦心道不逃难道咱俩一起等死不成?
宋明轩醉了酒,她和他多说无益,动了几下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听见他喘息的声音更加粗重。夏日的衣衫轻薄至极,她身上的香气往宋明轩鼻子里钻,倒让他的怀抱更紧了三分,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说起啦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心悦,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哥哥和你一起在池塘边上数青蛙,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
苏心悦被他气得发笑。而宋明轩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吃醉了酒,梦见了他心心念念的苏心悦。这些年他隐忍压抑,就连在梦里也不敢随意逾距,只是眼下这个梦竟如此真实,怀里这个香香的女子,不就是他唯一的心上人么?
既然是在梦里,不妨就大胆一回吧。
☆、潜水!憋气!谁人害我?
苏心悦被宋明轩紧紧抱住,急得脸色发白。忙从发髻上取下一只赤金簪子,狠了狠心,朝着宋明轩右臂扎了下去。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迅速松了手,酒也醒了大半。瞧见眼前的苏心悦正面红耳赤一脸愠色,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这不是梦,方才自己那样不敬,只怕心悦要恼了他的,他忙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心悦,你听我说,我绝无轻薄之意,方才我是吃了酒,一时乱了心智……”,心中却有些疑惑:自己平日里虽算不上千杯不醉,但也不至于几杯黄汤下肚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莫非,那酒里有人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宋明轩登时清醒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心悦,可是你约我来这明月居的?”
苏心悦额上冒出三条黑线,心道:我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怎么可能约男子在宫中私会。瞧着宋明轩苍白的脸色,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想来是有人假传消息,以她的名义将宋明轩引了过来。
不过现在倒不是思考前因后果的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溜出去!
宋明轩本该陪皇帝吃酒聊天,离席太久自然会有人来寻找。而苏心悦也是一样,她本该去了王柔清宫中,现下迟迟未到,只怕王柔清也会遣人出来找她。苏心悦眯了眯眼,暗下决心:若是能平安躲过此劫,定要好好查查王柔清究竟是否存心害自己!
苏心悦一边琢磨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宋明轩,见他双眸里充斥着血丝和狂躁,只怕是中了什么药了。若不是方才她那一簪子扎下去,只怕他早就酿成大祸。
明月居建在湖上,进出都只有一条路。苏心悦打量了一下房间,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往外望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一个打扮不俗的公子正带着几个婢女往明月居这边走来,瞧着那样子,应该是某位世子,再定睛一望。苏心悦心下骇然,就算这世子认不出他是谁,身后的那些婢女都是宫里伺候的,那个不认识她淑妃娘娘?
她身子微微发冷,眼看那群人慢慢走近,咬了咬牙,对宋明轩道:“世子,有人往这边来了”,瞧一眼他微乱的衣袍,目光微闪,道了句:“今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
宋明轩也十分懊恼,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躬身下拜,一脸愧色道:“今日都是我不好,唐突了娘娘,还请娘娘莫怪”,语气有些苦涩。
耳听得脚步声渐渐逼近,苏心悦顾不得和宋明轩拉扯什么前尘往事,淡淡道了句:“握不住的沙,世子不妨趁早放手吧”,说罢便推开轩窗,憋着一大口气,轻快地扎进水里。
此时的苏心悦才明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一门能逃命的本事是多么重要。前世,她是看了泰坦尼克号之后,才下定决心要学游泳,后来更是热爱浮潜等水下运动,没想到今时今日,这潜水憋气的本事竟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好在夏日的湖水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水下的苏心悦不至于被冻着。若是此时是冬天,只怕苏心悦跳进池里也会被冻个半死了。
苏心悦担心被人看见,也不敢游到岸边,只闷闷地潜在水下,静静候着他们离去。
谁知道那群人磨磨蹭蹭半天还不离开,苏心悦暗骂一声:是了,相互之间见礼寒暄又要费上一番功夫,真真是繁文缛节害死人!
眼见就要憋不住气,她脑子飞快一转,瞧见了身旁的荷花。脑中突然想起中学时背过的课文《爱莲说》,里头有一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说的正是这莲叶杆儿。这样看来,莲叶杆儿可以帮助自己在水下换气了!
暗道一句:九年义务教育万岁!苏心悦顺手扯过一支莲叶杆儿,一头放进自己嘴里,一头微微伸出水面,借着莲叶杆儿喘了几口气,才重新憋了起来。
待到明月居里那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心悦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去,好在此处僻静,她迅速游上岸,湿着衣裙匆匆回了凤阳宫。
琉璃和翡翠瞧见苏心悦的狼狈样子,俱是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心下已知出了大事。
琉璃不敢多问,害怕苏心悦着凉,匆匆忙忙地去备了木桶和温水,又去找了干净的衣裙。
翡翠拿了干毛巾先给苏心悦擦了擦头发上的水,一脸担忧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脑子里想着许是哪个不要命的小丫头将自家娘娘推进了湖里、
苏心悦早已镇静下来,嘴唇冻得颤抖,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翡翠说了一遍。
翡翠气得咬牙切齿:“那两个小婢女看着倒是忠心耿耿的,不想竟这般蠢笨,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着就抬高声音,对殿外的小星子道:“小星子,劳烦你去将云儿、月儿那两个小蹄子找回来关起来,莫要再来碍着我们娘娘的眼!”
“皇上一向对娘娘进宫前的事心存芥蒂,如今有人故意将娘娘和镇南侯世子骗到一处,可不就是想要将她们两个一道置于死地吗?”,琉璃听了翡翠的转述,也是唬了一跳。
内间,苏心悦泡在温热的木桶里,长长地输了口气。原来看宫斗剧的时候,只觉得那些一两集就死掉的炮灰角色蠢得不行,没成想今天自己就差点儿做了炮灰!
她憋了一口气,拨开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儿,将头也扎进水里,回想起今日在明月居的情况,依旧是有些后怕。
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了,是谁?是王柔清吗?想来是时候要去王柔清那里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
脑中又浮现起宋明轩那雕琢一般棱角分明的俊脸,瞧着他也有一腔难得的痴情,苏心悦不禁浮想联翩:若是当初原主嫁给了宋明轩,现在定然过的是侯府世子夫人的日子,虽少不了家长里短的烦恼,可也不必时时担心有人想害自己性命了!
☆、什么怨什么仇
苏心悦沐浴更衣之后,仍然心有余悸,可她又不是那被人搓圆捏扁后还能忍气吞声的性子,索性壮了胆子,带着心思缜密的翡翠和办事得力的小星子,又找了凤阳宫里上上下下几十个知根知底可信的小太监、小婢女一道跟着,准备去王柔清那里兴师问罪。
临行前,苏心悦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知道还能不能复还”的悲壮心情,若是先前明月居里那档子事儿不是王柔清所为倒还好说,可若真的是她有意陷害,保不准这位贤妃娘娘现下到底着了什么魔,自己方才没有被她算计到,现在又主动往她跟前凑,好像不是很明智……
苏心悦眼珠一转,从梳妆盒里翻出了一枚尖利的簪子,心下想着:万一她们敢对我动手,我就拿着这簪子死命地戳她们的狗爪!又拉着琉璃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好琉璃,若我们一个时辰后还不回来,你可要记得立刻去找皇上啊”,说这话的时候,苏心悦内心已经脑补出了王柔清陷害自己的一千种方法。
翡翠干笑两声,劝慰道:“娘娘,这青天白日的,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声势浩大的,叫别人看了不是贤妃娘娘欺负您,倒像是咱们去贤妃娘娘那里欺负她呢”,那位贤妃娘娘素来就爱装可怜卖乖,万一在皇上跟前小眼泪一抹,梨花带雨地指责自家淑妃娘娘欺负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心悦扫了一眼自己的人马,发现确实有种去组团欺负别人的感觉,于是挥了挥手,道:“小厨房里的福自、喜子你们五个还是回去当差吧”,万一一会儿偏殿那两个娘娘要吩咐小厨房备什么吃食,厨房里无人伺候总是不好。
草草安排一下之后,最后还是只带了翡翠、小星子和四个小婢女。
到了贤妃居住的采薇宫外,苏心悦转身扫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定了定心神,沉了脸往进走。
采薇宫外头的小婢女见了她,忙屈膝给她行礼,垂眸恭恭敬敬地道:“淑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着话眼神往苏心悦身后瞄了一眼,左右也没瞧见自家贤妃娘娘身边的得力婢女紫苏姐姐,心下有些疑惑,却什么也没有说,笑眯眯地进去通穿了。
进了采薇宫,苏心悦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那里悠然喝茶的王柔清,她一双眼睛如光似电地扫过王柔清身上,露出了一个冷笑,死死盯着王柔清,一步一步往她身边走,手里的簪子攥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