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官婢——时音
时间:2017-11-18 16:18:02

  谢衣慢慢把手巾递给红腰,目光却还盯着揽月:“发生多久了?”
  刚才揽月说厨房是连续发现异状,否则也不会报到谢衣面前。宅中上下上千口人,须臾大事并非需要谢衣知道。
  揽月低低开口:“孙叔说,他上个月就发现了,只不过因为郎中没有验出什么。他未敢叨扰,只是最近,孙叔有些怕了。”
  任谁一大早上,都能看见一摊像血的东西,都不会感到安生。能忍将近半个月,这位孙叔已经是不错了。
  谢衣果然也在思考,乌衣门第中一向平静,可不代表会任何事也不发生,有人的地方就有事情,哪怕乌巷山与世隔绝,住在里面的人也会有各种麻烦。
  谢衣的顾虑揽月其实清楚,现在谁也没有亲眼所见,厨房的孙叔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以公子的平日做事,一定会先了解透彻再说。
  “红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先去处理,你认为呢?”谢衣把目光转向了红腰。
  红腰只稍稍一顿,就立刻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揽月倒不见得意外,低下头道:“那我先带红儿去厨房,等有了消息再来汇报公子。”
  谢衣默许。
  揽月和红腰出门之后就往厨房赶过去,揽月熟悉路,带着红腰走最近的路赶到了厨房。
  这厨房是个小小的院子,里面分管各处小厨房不下十余间,那位孙叔,负责的就是其中一间厨房。
  孙叔看到揽月和一个脸生的丫头赶过来,立刻上前,看着红腰问道:“这位是?”
  揽月简单介绍一遍:“这是公子身边的红儿姑娘,孙叔,你带我们去发现血迹的地方看看。”
  孙叔赶紧扭头朝一旁走,两个姑娘跟上去,孙叔打开一扇门,领着两人绕到里面,指着其中一处地面:“那东西现在已经蒸干了,就在那儿。”
  指的那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一滩水渍,现在确实干的差不多了。但是也越发让人奇怪,“血”会被蒸发吗?
  红腰不由走过去,盯着那块地方瞧了瞧,这就让她发现,不止这里,这地砖上大大小小,竟有好几块这样暗红的地方。
  揽月说道:“孙叔,你把事情再讲一讲。”
  孙叔忍了大半个月才想到把这事捅给谢衣,没想到谢衣就派了贴身的两个婢女来,这让孙叔心里多少安了不少,他说道:“揽月姑娘,红儿姑娘,事情是这样,有天晚上不是下了小雨吗,我担心厨房里的食材受潮,所以半夜打了伞过来收拾,我推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好像推不开来,厨房从来都是没有门锁的,只有里面象征有一道门闩,从没用到过。所以我纳闷,正想要叫人的时候,门自己开了。我好像看到什么影子闪了过去。”
  揽月问道:“影子?什么样的影子,人的影子吗?”
  孙叔想了想:“那时候太黑了,紧张之下我也没看清楚,后来我叫了两个伙计帮忙,点了灯进去看,只看到食材被翻的乱七八糟,扔在地上。”
  这听起来倒像是进贼了,可是进贼就更稀奇了,这宅子里根本没有外人,宅中的人吃穿不愁,难道还需要大半夜来厨房找食物吗?
  难怪孙叔觉得心惊肉跳的,根本讲不通啊,红腰转过了身:“血又是怎么回事呢?”
  孙叔忙道:“血是后来才有的,那次事情过后,厨房里丢了好几样食材,我让伙计们每晚把门锁上,以为就没事。可是就过了两三天,我们第二天来厨房的时候,就发现食材再次被扔了一地,那地上面,还多了一滩红色的东西!”
  红腰顿时跟揽月对视一眼,这还真有些诡异了。揽月更熟悉宅子,这些厨房的伙计们都是普通人,不会半点防身武功,他们看到这些事情肯定加倍觉得匪夷所思。
  红腰却又盯着那暗红干涸的地面瞧了一眼,说道:“孙叔,你们每次发现的血,都是一样的吗?”
  孙叔忙道:“是一样的,已经让宅子的郎中验过了。”
  从成分和物质可以判断是同一样东西。
  还是揽月了解了红腰的意思,问道:“你们每次看见的血,是不是都是干涸的。”
  孙叔这才反应过来,说道:“不,有时候是干的,有时候很新鲜,我们第一天发现的时候那血就是鲜红鲜红的。”
  所以才震撼了孙叔和厨房的伙计们,岂料那堆血竟然没过多久就开始蒸发,干涸。
  揽月问道:“有没有观察过,这血一般多久会蒸发。”
  孙叔面露为难,片刻之后说道:“许是半个时辰以后。”
  半个时辰,这简直太短了,如果真是一般血液,在干燥环境下蒸发,也不会那么快。最主要的是,地上这些暗红的印记,也不像是血液蒸发后留下的。
  揽月再次发问道:“郎中是怎么验血的?”
  孙叔一五一十说出来:“两位姑娘,虽然我们当初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像是人流的血,可是后来郎中来取样化验,说是不太像人血,因为人要是身体里有这样浓稠的血,早就死了。”
  所以已经有人默认,这只是一团像是鲜血的东西,尤其是它蒸发那么快,人的血也不会这样。
  红腰这时候好像已经想出了什么,看着揽月、孙叔说道:“孙叔,如果的确是有人闯进了厨房,这地上也的确就是他流的血,那你们第一天进来的时候,他很可能就还藏身在这里,那天你们除了发现食材被扔到了地方,还发现什么吗?”
  孙叔被这短短两句话说的心里跳,虽然郎中说了如果这是人的血,稠成这样肯定死绝了。但是若不是人的血,怎么能次次出现在厨房,还都是一滩一滩,他跟伙计们早就把厨房检查过,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红儿姑娘,你说那人很可能还留在厨房,可是我们进来后,根本没发现有人,食材倒是的确丢了一些……都是一些做好的熟食。”孙叔说。
  红腰看着孙叔:“谁说的,也许他就在门后呢?”
  孙叔和伙计打开门,正好门扉掩住了藏身的人,趁着孙叔和伙计注意力被满地狼藉吸引,那人正好从打开的门溜出去。
  孙叔背脊都凉了,看向揽月。
  揽月也秀眉蹙起,似乎不觉得红腰是在胡说:“假设是有人的话,就是他受伤了,这地上流的血,是他身上的,那应该不止这一处才对。”
  对,尤其是偷入厨房,又偷偷跑出去的人,血迹肯定会蜿蜒流出来,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处好端端放着血。
  如此看来,这事情怎么还越发诡异了。
  孙叔颤着嗓子:“两位姑娘,你们可得跟公子好好说说。”
  孙叔在宅中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免发虚。
  揽月发现红腰向她看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心领神会之下,就告诉孙叔:“孙叔今晚先派人守着,我们会告诉公子的。”
  孙叔这才放心,又谢了几句。
  两人离开厨房,红腰说道:“我去禀告公子,有一个想法,我不知道对不对。”
  显然揽月也心有所感,点头道:“好,孙叔他们被惊吓,但目前为止也就这些,似乎并不会真的伤人。”
  但还是要尽快处理,红腰和揽月告别之后,就立刻回谢衣书房禀告事情经过。
  谢衣让红腰去,果然存了历练之意,看到红腰在门口恭敬行礼,面庞没有不解和慌乱,便一笑:“都查出什么了。”
  红腰得到允许就走近书房,对谢衣说道:“奴婢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引起公子注意。”
 
 
正文 129章 此人是谁
  谢衣认真听着,红腰继续说道:“有两点,发现血迹的只有孙叔的厨房,周边的人却都安然无恙,还有便是那血迹,说是不像人血,可是郎中也找不出其他解释,奴婢还是宁愿相信便是一个人留下来的。”
  谢衣微笑看着她脸上:“还有什么让你怀疑是一个人闯了进来?”
  红腰顿了顿,说:“因为孙叔说,几次都是食材被扔了一地,但是,丢掉的都是熟食。只有人,才会在饥饿的时候去厨房找熟食吃。”
  至于故意弄乱食材,目的就是和那一滩血一样,引起注意。
  谢衣慢慢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若那是人血,也有两点需要解释的地方。流血自然是受了伤,可是你也说了别的地方没有血迹,如果没有受伤,单是为了引起注意,莫非那人故意每次都放出自己的血吗?”
  这听着像是一个疯子做的,你一把火烧了厨房,也比次次放血实际吧?
  关于这点,红腰垂下眼眸,她似乎若有所思,但目光却是在自己的身上看了看。
  谢衣敏锐,问道:“怎么了红儿?”
  红腰看向他:“奴婢在想,那个人,或许是有病的。”
  这个有病绝不是骂人的那个意思,而是完全的字面表示,从红腰口中说出来,也不带一点意外。
  谢衣心里了解,对红腰说道:“正常的人身体里流的,自然不会是那种血,除非此人真的身带某种疾病,让他体内的血变成了那样。”
  医术上有一种溶血症,就是说人的血液异于常人。厨房里那个人未必是这种病症,但不排除也可能是血液上的疾病。
  所以郎中的结果可以解释,而故意引起注意这条,就更能站稳脚。
  红腰索性再大胆一点:“也可能这个人,就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流出身体中的血呢。就像是中毒之后的淤血,这样的话,那血自然看起来更异样。”
  中毒的淤血浓黑,等闲人都不会靠近,要是郎中去看,只怕更会说身体里不能容纳此血。
  红腰说的其实是同样意思,这个有病的人,跑到了孙叔的厨房,用这种方式,存在宅子里。
  谢衣说道:“那就让我们这位朋友现身吧。”
  骚扰厨房那种地方半个多月,吓唬孙叔那样的老实人,此人若无作恶目的,当真十分的恶趣味。
  谢衣转动了油灯,手心拂了两下,对进来的人说道:“去各处入口询问,府中有没有病休之人。”
  一听此言,红腰就抬头看谢衣,谢衣和她目光一碰。
  她当即就明白,公子想的要比她深远,刚刚她就在想,一个乌巷山这么严密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有能力混进来。
  答案是不能,如果是的话,哪怕宅中上千张脸,可是只要有一张陌生的脸出现,一定不可能半个月多还不被发现。所以,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他一定顶着的熟悉的样子。
  红腰缓慢吐了口气。
  “公子,此人若精通易容之术,自然可以悄无声息混在宅子里,但他一定不可能有多张脸。”
  扮演多个人,就需要多个身份,这么多身份周旋,非常容易露出破绽。
  专注于扮演一个人,显然容易得多。
  而宅子里,所有人都各自分工,没有一个闲人。这个人如果要半个月不被发觉异常,除了脸以外,必须行为也完全相像,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谢衣问有没有人病休,如果宅中有人这半个月都在称病,自然不需要再出门做事,就可以顺利成章隐藏下来。
  瞬息凝目之间,已经推敲出了一二。
  而谢衣找来的手下办事也不含糊,半个时辰就回来禀报:“因病这几日告假的有二十人,其中病休超过半个月的有两个,一个是青藤苑的婢女香兰,一个是松竹的伙夫明义。”
  婢女香兰,伙夫明义。
  谢衣道:“伙夫明义。”
  倒不是男女区别,而是松竹的附近就是厨房,身份还是伙夫。
  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那个真正的伙夫明义,有没有被伤到。
  红腰给谢衣捧来了外套,谢衣吩咐不要惊动任何人,就带着红腰去了松竹。
  也只有乌巷山的乌衣门第,连个下人居住的地方名字都这么风雅,松竹青藤,没有一点烟火气。
  可是现在还是白天,各个上工的伙计还没有回来,松竹院子里面,一片安静。
  红腰忽然道:“公子,您还是在此等候,奴婢进去探探。”
  要说危险,此人混进宅中还并未有人传出受伤,唯一的便是他假冒的身份名义。可即便是真的有危险,红腰这个婢女先进去也是合情合理,这个地方如果让谢衣进,才叫不妥。
  谢衣目光在红腰面上流连,片刻轻声道:“当心些,有事第一时间出声。”
  红腰点头,立刻把竹叶刺放入袖中收到,便朝着清冷的院子走进去。
  要知道伙夫明义是住在哪一间,红腰只是目光一扫,看到了拐角处的一间屋子。
  她捏了捏衣袖,便抬步走过去,谢衣一直跟身后看着。
  到了门前,红腰先敲了敲门:“明义?”
  正常人如果听到别人叫自己名字,在屋里一定会应声,可是屋内静悄悄的。
  红腰再次敲了两下:“伙夫明义?”听到屋内安静的犹如无人,红腰却看到了窗台的那一株药草。刚刚浇过了水,叶片上还有露珠。
  她不再迟疑,伸手用力推开了门。
  一瞬间,她闻到屋子内淡淡一股膻味,混杂着一些别的腥气。
  这两种气息都是很重的,也最容易让人闻出来,以至于叫人忽略真正需要闻到的气味。
  红腰捏着袖子,一边慢慢踏入屋内,她扫了一圈,除了里间一道半掩的门,床上也没有人。
  但她注意到床上被子掀开,好像谁刚刚才起身一样。
  她一边往那扇门走,一边沉着眼眸,并无放松之意。
  只是那门忽然猛地朝她撞了来,这一下红腰没料到,下意识就旋身躲避。
  然而她躲开了木门,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她这一躲正好躲到了屋里来,睁眼看到一只手伸来,十分精准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声阴邪的笑声响起:“想活命的话,还是不要乱动。”
  红腰哪里会乱动,她脖子被紧紧卡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这人刚刚果然是藏在门后面,看红腰走过来,出其不意推出了一扇门,再把红腰抓住。
  那人见危险解除,慢慢一只手抱住红腰的身体,“说,你是什么人。”
  这个声音寒冷毕露,那手在红腰脖子里,竟也是冰凉冰凉。这并不是冬季,这屋中更是燥热,此人却好像身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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