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鬼神大人——薇沫
时间:2017-11-18 16:19:45

  他笑得莫测,等我们出了钱庄大门,我扭头无意看见佟老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估计心里在想——总算把这尊大神给送走了。
  培养那些纸人应该也不容易,可惜被九哥一把火,烧了大半,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轻笑。
  他这个人啊,还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啊”。
  “你笑什么?”
  我看着他板着脸,忍不住揶揄:
  “在笑某人蛮横无礼,烧了人家的宝贝,还能坦然处之。”
  阴烨尘皮笑肉不笑,淡淡道:
  “想当年在这里,我闯的祸还少?”
  想当年?!
  我如有所思看着他,难道阴烨尘和佟老板认识?可是刚才交流也没觉得他们有啥交情。
  集市上阴魂很多,有些挤,九哥攥着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倍感熟悉,他的声音轻弱,明明很快就被熙攘的人声掩盖,可是我还是听得十分真切。
  他说:
  “师父还在时,佟老板和他是故交。这纸人……也是他们俩一起想出来的法子。”
  我沉默,他亦无话。
  每每谈及越善,气氛里总是带着一丝无奈和伤感。
  难怪九哥对钱庄的事情这么清楚,也难怪他对佟老板疏离客气。
  我越发好奇这位神秘的越善先生,他创立了阴玄司,集结阴差,规划体制;他提取冥焰流火,任过阎罗,据说颜臻手里可以承载流火的器皿也是出自他手;更不提守护我和阴烨尘的会飞小金虫……
  他几乎无所不能,心怀天下,这么一个法力通天,能力无敌的阴差……怎么,就会死了呢?
  有些问题,我不敢问,越善的死,是阴烨尘心里的坎。他视越善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这仇恨并没有遮蔽他的目光,他隐忍不发,紧张筹备,一步一步挑开师父被杀的谜团,他的心里,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
  我反手握紧,看着他紧缩的眉头,黯然一叹:
  “九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证据已经妥善保管,案子马上就会开审,光明很快就会照进幽冥的。”
  他浅浅一笑,忍不住蹂躏我细碎的短发:
  “傻瓜。”
  出了鬼市,九哥并没有打算出城,反而带我往内城去,我疑惑道:
  “你事情还没办完?”
  阴烨尘扭头看我,温言:
  “事情办完了,但是要先处理你的伤。”
  我一愣,摸摸细浅的伤口,说:
  “不用了吧,这纸划的,过两天就好了。”
  阴烨尘强势道:
  “谁知道那些纸人有没有毒,多点小心,没什么不好。”
  “哦。”虽然觉得他有点大题小做,可是我心里甜的跟吃了蜜一样。
  九哥以前曾说,内城里有家药铺是凌睿开的,瞧瞧这铺面的装修,霸气里带着风sao,又不失格调,我暗叹,不愧是凌睿的大手笔,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药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灵。
  进门以后,小老板一看见阴烨尘,先是一愣,然后激动道:
  “阴先生,您怎么来了?如果有吩咐,让元惜大人来传话即可。”
  阴烨尘淡淡头,只道:
  “路过而已,顺便拿点伤药。”
  小老板一惊,这才看见阴烨尘肩头、胳膊上额衣衫有点破烂,大吃一惊:
  “您老受伤啦?快让我看看!”
  阴烨尘费劲力气才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去,故作阴沉道:
  “玄易,我没事,你先去拿伤药,我一会还有话问你。”
  被叫玄易的人急忙应声,一撒腿就去里屋找药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让阴烨尘棘手的人,这个玄易是个人才!
  “玄易?也是你的人?”
  阴烨尘瞪我一眼,暗自不爽:
  “你应该有点自觉的常识,‘我的人’这个称谓永远只属于一个人,她的名字叫璃月。”
  我脸色微红,干巴巴地反驳道:
  “解释就解释,那么严肃干嘛……你堂堂一个阴差总司,那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一会姓元的,一会又姓玄的,我哪里弄的清楚。”
  我的话被他听去,阴烨尘暗自轻笑,竟然不嫌我啰嗦,反而解释给我听:
  “阴差没有姓,只有排辈。师父在时,只收了我们徒弟三个人,定下规矩,阴玄司阴差,以资历排辈。凌打头那一波,已经被溟烈杀的差不多了,就剩凌睿一人;下面就是元字,再下面就是玄字,以作区分。天命案以后,阴玄司解散,溟烈底下的阴差就不再按这个排辈。这个玄易,大概是当时师父酒喝多了招进来的。”
  “阴先生你说什么呐,属下可不是越先生酒喝多招进来的。”
  正说着,玄易出来了,一脸委屈状,那模样、那性格倒让我想起了元祐……
  当初的元祐,不也是这般,活泼灵动,撒娇耍滑……
  神色微暗,一想起曾经那个电梯里初遇的小鬼头,再对比他后来做的冷酷之事,不由想,究竟是我修炼不够,不能淡定对待,还是他真的变化太大,让人难以接受。
  “嘶——”一阵清凉落在我的脖颈,回神才发现九哥正亲自给我上药,一旁的玄易看得目瞪口呆,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发什么呆,回避!”阴烨尘瞪他,玄易这才悻悻退下,给我们腾了个地方独处。
  “九哥……你真的确认,元祐,就是那个奸细吗?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正文 第159章 第一次动怒
  他给我抹药的手停了一下,药匙碰在瓷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这并不能打断我逐渐蔓延展开的疑问和思路。
  有些话,留存心中很久,也憋了很久。
  元辉曾说,元字辈阴差,从天命案之后仅存12人,到如今除去刚死的元杰,也只剩5人,很显然,元辉所说的,并不包含元祐。
  那么元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不是阴差,为何叫元祐;如果他是阴差,又为何连元辉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元祐究竟是从一开始就叛变,还是中途叛变?
  阴烨尘给我上完药,仔细地用指尖将多涂出去的膏药擦去,才道:
  “月儿,元祐的事情,你究竟还分析出了多少?”
  我低声道:“其实我都是凭感觉猜的,如果猜错了……”
  “你的分析有道理,我的推断也没有错。”
  他眸色渐深,一丝隐痛掠过,言语间似乎多了些无奈:
  “元祐的确尚未进入元字辈编制,他是元字辈的最后一个阴差,还未授玉,就出事了。他会背叛,或许和天命有关。”
  为什么?我甚为不解,却听阴烨尘语调沉沉,像从心底撕开一条伤口,翻出血淋淋的事实。
  “因为元祐,也是当年天命案的主要关联人之一。”
  这个消息太意外,我甚至惊住没有回神,下意识道:
  “这……怎么可能?”
  阴烨尘了然我心中所想,陈述:“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天命关联人只存在于人间?但其实,车祸现场的一切,都有可能引发天命的错乱,不论他是人,还是幽冥阴差。”
  我沉默,他的话就好像河流突然改道,如洪水迸发一下子淹没了我之前所有的推断。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元祐第二天就会接受师父的授玉仪式,成为真正的阴差,可天命骤乱,师父急速陨落,阴玄司一团乱,很多凌字辈和元字辈的阴差都遭到屠杀。天命改变的不仅仅是车祸现场那些人的命运,还有阴魂的命运。”
  我很快理解他的意思,举一反三道:
  “所以……元祐是天命关联人,如果这么说,那岂不是……你也——”
  “不错。”阴烨尘坦然道:
  “我,溟烈,还有颜臻,我们谁也跑不了。”
  手指不由攥紧,只觉得心像被什么死死的捏住,生拉硬扯,在胸腔里拼命挣扎着。
  本以为人都该去人间找,之前还在担忧如果在审案前找不齐人怎么办,却原来,九哥心里都有数,他只是没有告诉而已。
  或者说,是我主观本能地以为他们无所不能,以为天命只会是普通人的约束,可却忘记,幽冥地府,也在天命轮回之内。
  是颜臻动了九哥的引魂簿,致使信息出错让九哥引发了车祸。是溟烈在后期暗箱操作,坐实九哥自私篡改天命的罪名。
  就连九哥自己……是受害者也是引发人。
  我不愿意再去想,九哥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也不愿意想他为什么还瞒着我这些。心里压着气,我反问:
  “可是……就算他是天命关联人,这跟背不背叛有关系吗?”
  “他是在怨我。”阴烨尘失笑,似乎并不情愿说这一段故事:
  “因为那天,是我临时起意,带他外出办事。没想到渡魂不成,反而引发车祸。元祐是那场车祸冥界当中唯一的目击者,溟烈怎么会放他回幽冥说话,替我求情?于是趁乱,找人禁他魂魄,封印他灵识,甚至为了防止他说出那些事情,去人间翻出他的尸体缝他的嘴,这些只是我后来推断的,或许他还遭受了其他非人的折磨。”
  他看我害怕,尽量不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得那么恐怖,可是我想起元祐嘴上细密的针脚,想起他呆呆傻傻的模样,有些事情才慢慢回味过来。
  一个人重回纯真,思维变得简单,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有的人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以后,由于意识上的逃避,就会自动选择遗忘。
  想想那带针脚的面容,想想那细小的身子骨和稚嫩的声音,我才恍然,那一晚被绑架市,他沙哑又苍老的嗓音,那或许才是真正的元祐。
  “元祐并非孩子气,只是因为他受了重刑,记忆错乱,自己封闭了那段痛苦的记忆。或许他想起来了全部,或许他想起来了一部分,从汪蕙案之后,我就察觉出,他的孩子气已经不再那么纯粹自然。魂魄的记忆残存与人魂当中,大概是元祐魂魄有失,智力情商才会倒退到孩童阶段,他不能主导自己的行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也是我为何,没有迟迟将他控制起来的原因。我总想着,或许善意的引导,可以避免……但是很显然,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判断。”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九哥总是处在一种自责愧疚的语气当中,看着让人心疼。
  “我承认在元祐这件事上,我心软了……明明知道他有问题,也没有将他抓起来,而只是做到提防。结果,神屠的事情,连累了你,会馆的事,连累了元杰他们。”
  “九哥,”我打断他的自责,沉声反驳:
  “你不该这么想,任何事情,任何计划都不可能百分百的完美。否则当初溟烈布局陷害你,也不至于现在对那个遗漏的证据耿耿于怀。我是普通人,你是普通阴差,谁也无法左右别人的命运,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为别人的人生担保。尽人事,知天命,这句话老祖宗几千年前就说了。如果元祐真的想起了自己受苦那些事情而做出背叛你的决定,那也只能说明,他心里对你有恨。”
  阴烨尘灰色的眸子里光芒一暗,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略一捋心思,为他解惑:
  “我现在还分析不出他恨你的原因,但一个人产生恨,无非那么几点,要么是对方未达到期许和承诺,要么是被对方忽视或被淡漠,要么就是给予对方期望太多,渴望太多,落差生恨。从他之前的表现来判断,元祐很尊敬你,他对冥界的事情很了解,也还记得你被封印前的很多事情。而且之前那段时间,和他交谈,我觉得元祐说的字里行间都对你十分拥戴。或许像你说的,他痛苦的记忆回来了,因为某个点刺激到了他,或者是因为某个刺激源让他难以承受极大反差,这份尊敬就会变成仇恨。恰恰在这个时候,又被有心人利用,他才会毅然决然地背叛你。”
  阴烨尘不说话,可见他心中还是在意的,我冷静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
  “九哥,元祐对你有恨有怨,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但是你一直不动元祐,一部分是因为心软,还有一部分是你想利用元祐,揪出溟烈。你不想和溟烈那么多弯弯绕绕,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可是你并不急于拔除。因为拔出一个内奸,溟烈还是有办法再培植一个。那还不如手里攥一个可以控制的好了。”
  他目光巨震,似是难以置信,整个人都呆了。
  “元祐是溟烈对付你的棋子,他又何尝不是你误导溟烈的诱饵?神屠法阵你在赌,溟烈何尝又不是在赌?他通过元祐得知咱们要去找汪蕙,于是设陷阱;他让元祐绑我,诱你去神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秘密地除掉你,他想让我们悄无声息地死,一劳永逸。可惜事与愿违,他不知神屠会有周期性的衰弱,掉进去还有生的机会,你带着我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还能在这么要紧的关头借力打力反将他一军,让咱们有了进入冥界伸冤的机会。再后来,会馆大火,你以假消息骗溟烈上当,然后想以足够的证据扣押元祐,逼他做口证,因为你清楚一个阴差的口证要比普通魂魄的口证效力更大。可是没想到元祐手里会有流火,元祐暴露,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潜伏,所以逃了。九哥,你一直都是在和溟烈博弈,你们激烈地想要控制元祐这颗棋子,为自己所用,可是他却像一把双刃剑,割伤敌人的同时,也割伤了自己。如果我是元祐,如果我有正常的思维,在感受到这些以后,或许我心里也会生怨的。”
  说完这些,阴烨尘的神情变了又变,如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好久,他才幽幽道:
  “月儿,你当真觉得,我就是一个无情的人?神屠法阵是个陷阱,我不得不跳,可是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为了你才跳的?”
  我心中一颤,有些心虚,感觉这话说的确实有点过了,解释:
  “我只是在分析元祐对你的作用,分析他为什么会对你有怨。而九哥你为我所做的,属于个人情感,在分析案件的时候,不能掺杂在其中。”
  他见我依然说的有理有据,愤愤捏了捏我的手,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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