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你起来吧~”楚王的声音非常熟悉,而且听上去没有怒意,看来对于长信他们夜闯王宫并没有生气。
“你这一路去北域又是刺杀,又是失踪,听说还受了伤,怎得现在又在朕的宫里出现了?”楚王问道。
“启禀陛下,长信此去北域确实一波三折,尚未遇到攸王陛下的接亲队伍,就遭遇刺客。受伤后幸得陌城主搭救,九死一生。后刺客又追杀至白城,陌城主家侍卫尽遭屠杀,陌城主无奈只得发信号请攸王陛下到白城将臣女接回。在随攸王回北域王宫的路上,臣女再次遭遇刺杀。逃出后,穿过沙漠回到了南陵,而后被胥城童家少爷救起。长信不敢惊动任何人,在童家隐姓埋名,直到今晚陌城主到童家拜访,才得以相认。陌城主知道事关重大,一离开童家,就将臣女带回王宫。又想着天色已晚,恐惊扰了圣驾,这才出了夜闯王宫的下策,万望陛下原谅!”洛纱一口气把话说完,都不带喘气,生怕楚王提出质疑。
“好一个一波三折,听起来确实惊心动魄,”楚王回答,“可你出现在朕这儿,朕怎么跟攸王交待呢?”
这话显然不是问洛纱的,洛纱也不好回答。
而陌九离也没回答的意思,这是楚王的事情,与他何干?他只负责找她......
“罢了,且说你王后娘娘下个月寿辰,你就在这宫里多留些日子为她祝寿。反正他攸王新婚燕尔,你现在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楚王自问自答道。
洛纱心下高兴,“臣女遵命!”
“当初你自请赐嫁,到今日反倒让那西疆女子得了先机……”
洛纱听出楚王对攸王先封了景耀公主为妃似乎不太满意,对她略有责怪之意。虽说她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后位,但还是立刻接话道:“臣女知错,回到北域后,臣女定谨遵陛下教诲,恪守妇道!”洛纱刻意把“妇道”两个词从牙缝里挤出来。
“哈哈哈哈,你这小妮子,人小鬼大,争风吃醋都不需要教,我且看你拿下攸王王后之位!”楚王居然笑出来,可见他对攸王被爪巴床这件事也觉得非常爽心。
“你在胥城是在哪家落的脚?”楚王突然问道。
“回陛下,是童慕玄,童家!”长信回答。
“来人,童家护卫长信郡主有功,赏!”
“谢陛下!”长信磕头,“陛下,臣女还有一事相求。”洛纱既然暂时不能逃跑,那么她想回长信家中看看,希望能够借此探明或者唤起一些记忆,以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何事?”
“臣女自幼入宫,十年未曾回过左相府,此次归来,也想回去看看。”
“准了。你已出嫁,自然可以回去。只是你一个人住左相府也不合适,还是住在长信宫。”
“是!”
“朕没有记错的话,陌城主也有十年没有去过左相府了?”楚王转而问陌九离。
陌九离抬眼迅速看了一看楚王,沉吟片刻答道:“确实!陌某多次想回小姨家看看,然而郡主不在,陌某独去并不合适,不如此次就借郡主的光,让陌某与郡主同去吧!”
出了长乐宫,陌九离就由太监领了路出宫去了。
洛纱是第一次到长信的房间,和记忆里略有小差别,本想着要仔细看看,说不定会再想起些什么,却因时间已接近丑时,想着反正还会多住几日,就很快上床睡了。
睡了两个时辰,宫女们都已经起来了,洛纱也醒了。想着长信回来应该要去拜见王后娘娘,便忙让朱嬷嬷帮自己打扮好,引着她前去。
王后对长信一直是不闻不问不管的,不然那些公主也不会整日欺负她。洛纱甚至怀疑长信是否只有在入宫之后和出嫁之前见过她两次,以至于记忆中她的容貌依稀不清,而今日自己看来却是美得风华绝代,让人过目不忘。更重要的是她高眉深目,一眼便知是异域女子。
“难道楚王端懿王后是西疆女子?相比之下芳林实在是相貌平平,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洛纱暗自疑惑,顺便心虚了一下自己的颜控。
端懿王后高高在上,可她的举止却出人意料地和婉温顺,没有以上对下的威严。“许是今日长信归来南陵,虽还没有册封,身份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因此要客气许多。”洛纱如此推测道。
长信对王后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洛纱因为自己借着人家寿辰的名义可以多住一个多月,心存感激,也不像往日那样疏离。
王后对洛纱一路被杀很感兴趣,洛纱就挑些惊险刺激的给她讲讲。当初楚王同意她出嫁北域时,王后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芳林的脸色她不是没有看见,满脸写着:“为什么不是我?”所以洛纱不妨跟王后说说这路途有多么险恶,攸王有多么可怖,也让她劝劝女儿别整日打着嫁到北域来的主意。那些公主若是嫁过来不能得到攸王的喜爱,最后倒霉的恐怕是她;若是得了喜爱,倒霉的就更是她了。这都已经相厌十年了,洛纱真不想继续再看到她们。
“没想到此去北域这么艰难,哀家听得真是心惊肉跳的!实在是难为你这深宫女子一路上颠沛流离!”王后听完以后感慨道。
“可不是么,”旁边的嬷嬷插嘴道,“奴婢可是听说那攸王残暴,景耀公主陪嫁带去的四个婢女都被攸王剥了皮扔在宫外!”
“不可多嘴!此等捕风捉影之事怎可在郡主面前提及?”王后呵斥道。
洛纱在心中认同。以她目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她面前说攸王的坏话。不过剥皮这件事自己确实不知道,不妨暗暗记在心中,等回头问陌九离。
“长信,哀家还有一事不明,听芳林说你那日在陌城主生日宴会上跳了一段很美的舞?”
“回娘娘,这是为了给陌城主祝寿,陌城主找了舞师刻意教的。臣女本并不会跳舞。”洛纱忙回答道。
“哀家确实也不记得你会,陌城主倒是有心了!”王后自言自语道,似对洛纱跳的舞十分感兴趣。
“好了,时候不早了,哀家今日中午吃素斋,也不留你了,你且回长信宫安心住下。如今身份不同了,也不用日日来请安,有什么需要,跟哀家说一声便是。”
“谢娘娘!长信确有一个请求。”洛纱趁热打铁。
“讲。”王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用杯盖拨开杯中的茶叶,凑到杯沿,薄唇微张。
“昨日陛下准了臣女回左相府看看,臣女可能要出宫几次,请娘娘赐我个出入的宫牌。”
王后一颤,似被茶水烫到。手中的茶杯与茶碟发出轻脆的声音,杯里的茶水微微撒出来一些。
“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那宫女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下。
“无碍,起来吧!”王后温和地对那宫女说:“是哀家自己不小心!”
“谢娘娘!”那宫女把头扣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王后复又对洛纱微微一笑:“哀家当你何事呢,准了!”
王后身边的老嬷嬷适时地递上出入王宫的令牌。
“谢娘娘!”洛纱接过后,就退了出来。
“去问一下哀家的侄女到哪里了?”王后盯着洛纱的身影在宫门外消失后,便满脸关切地对身边的老嬷嬷说。
洛纱回到长信宫,朱嬷嬷就告诉她,陌九离下午申时会来王宫门口接她。
洛纱看时间还早,又因昨晚睡得晚,今晨一大早又去给王后娘娘请安,十分疲惫,便随便吃了些午饭,乖乖地去睡午觉了。一觉醒来,她在床上翻了翻,看见窗外艳阳高照,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偷偷摸摸地去了榕树下。
☆、斐然串供
下午洛纱出得宫来,看到陌九离倚在马车外。一身白衣,透着冷俊;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嘴唇,白皙的面庞和那左耳挂着的翡翠耳环无不彰显出他的矜贵和孤傲。
又是白衣!要不是陌九离的白衣绣着不同的花纹,洛纱都要觉得他就只有这一身衣服了!不过……
“还是喜欢干净的帅哥!”洛纱在心里偷偷地一乐,走上前去。陌九离听到洛纱的脚步声,抬起眼,微微一笑,阳光明媚!洛纱觉得自己眼前一炫,全身都酥了。
“来了?”陌九离开口问道,好听的声音像轻风拂过。
“嗯!”洛纱回以甜甜的一笑。
“睡得可好?”陌九离眉角轻挑。
“嗯,九离哥哥呢?”洛纱觉得她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变十六岁了。
“回住处就被诺斐然堵住了。”陌九离摇头苦笑。
“哈哈哈哈!”洛纱脑补了一下诺斐然和陌九离纠缠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上车吧!”陌九离伸出手,扶洛纱上了马车。
“九离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洛纱在车上坐好,见陌九离也上了车,便问。
“去“天字号”。”陌九离回答。
因为朱嬷嬷并没有交代,洛纱本来还以为陌九离是要接她去左相府,不过既然自己已经确认住在长信宫,去诺斐然那里应该也就是交个账,洛纱也不以为意。
到了诺斐然的住处,得知诺斐然约的人已经到了,两人便相视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少爷,长信郡主和陌城主来了。”下人通报道。
诺斐然一抬头,果然见两人翩然而至,般配得似神仙眷侣,而走在前面的就是长信无疑,便作揖:“见过长信郡主,陌兄!”
而旁边的青年则不同,慌忙跪下说:“草民童年拜见长信郡主、白城城主。”
“童少爷不必多礼,请快快起来吧!”
童年身形一颤!
他一早就得知云卿走了,因云卿昨日已经和他说过要离开,因此他虽然感伤却也没多问什么。诺斐然说要见他,他估计是为了寻问云卿的下落,就匆匆出了门,正好他也有一笔资金要诺斐然帮忙调个头寸。
是以楚王的赏赐到童家时,他并不在,只留那一对父女在府中面面相觑。这一念是赏,另一念可是杀!
童年跪在地上纠结着要不要抬头看一眼,一只玉手已经伸来,虚扶起他。童年错讹,奈不住心里的好奇和希翼,抬头看去,竟然真是云卿!只是平日里只略施粉黛,且更多时候是男子的打扮,今日却满头珠叉,珠光宝气,比平日里更增添了尊贵妩媚之气。
昨日还是一起看舞的云卿,今日便是高不可攀长信郡主,童年虽然早就料到云卿来历不凡,但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一腔感情终是错付。
洛纱对童年又何尝没有感情,然身份不同,地位悬殊,童家的平静和温馨终不是长信享受得起的,洛纱不愿见童年难过,便开口说:“童少爷误怪,长信隐姓埋名躲在童家,多亏童少爷照顾,今日才能拨云见日,长信感激不尽!”
童年只是望着洛纱,想着这一个月的日日夜夜,如梦幻泡影,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洛纱知童年虽然在生意上仔细精明,却不善言辞,想着以后童年一个人出去,自己再也不能陪在旁边,便转头看向陌九离说:“陌城主,我住在童家时,童家主曾提到家里需要增加护卫,不知你可否推荐几位?”
“郡主的吩咐,陌某自然从命。”陌九离点头道。
童年心下感动,云卿所做的一切都是护着自己,不觉释然地一笑:“童年烦劳郡主和陌城主挂心了!”
童年见长信和陌九离同来,知是有事要和诺斐然谈,便要退出,却不料陌九离说:“童少爷请留步。”
待这四人都坐下后,陌九离就开口:“诺兄,你昨晚堵在我门口是做甚?”
诺斐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天字号”出了一个能干的小伙计,听说被陌兄带走了,斐然求才心切,望陌兄谅解!”
“不知陌兄在我处找到那小伙计了么?”陌九离不紧不慢地问。
“没有!”诺斐然回答。
“那可怎么办?万一那伙计是长信郡主女扮男装的,而诺公子居然失察,攸王陛下会不会怪罪下来?”洛纱怀疑陌九离学过盘问,难怪上次自己和他在白城绕自己的身份绕得那么辛苦。
诺斐然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那个小伙计怎么会是长信郡主?郡主常年在宫中,怎会我们这些算账的雕虫小技?”
“那小伙计后来找到了么?”
“没有,说是离开了。算了,什么小伙计不重要,不提也罢!”诺斐然觉得这啰啰嗦嗦的一段还是不要扯进来才好。
洛纱却在心里偷笑。
“是啊,”陌九离认同道,“那长信郡主是怎么到的胥城?”
“端懿王后寿辰,思念长信郡主心切,攸王陛下为了郡主安全,对外宣称长信郡主受伤,特地请童少爷护送回南陵的。”这谎话诺斐然得帮攸王兜着。万一在北域朝堂上爆出长信郡主在南陵,攸王的诚信肯定会被挑战。
“那你攸王那里怎么解释?”
“是被刺客一路追杀,受到童少爷保护,护送回宫,才找到的。”诺斐然也不想惹麻烦。
“那我是怎么来的?”
“陌兄是受了王后娘娘的邀请。”诺斐然觉得自己就是在和大家对口供来着。
童年在旁知是陌九离为他们没有发现云卿是长信郡主而脱罪,心里感激,抬头看见云卿正在对自己笑,那笑容温暖仿若春风。
诺斐然和陌九离私交不错,大家在生意上也有往来,且陌九离这个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相处起来比较愉快轻松。正事谈完,童年便先行离开,洛纱和陌九离也上车走了。
洛纱见陌九离在对面正襟危坐,便凑上前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挂在了自己的右耳上。陌九离一愣,眼中的炙热就像火柴被擦亮了一样,瞬间熄灭,随后被满满的不安替代。
“景耀公主此次四个婢女的事情你们知道么?”陌九离悠悠地开口。
洛纱早就想问了:“正想问九离哥哥呢!”
陌九离便讲了一遍这个令后宫女子惊悚的故事:“这翡翠耳环虽是你我的信物,不过既然赐嫁的王命没有收回,还是不要刮了那王的逆鳞才好。沙沙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