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两分钟,车已经开到了红绿灯路口,阿雪才听见身边的姑娘轻声说:“我没有皇城根下的家,也没有留过洋的爸妈,只能咬着牙拼着命的学习,在千军万马中挤破头,换来一个普通国内大学,而我还要拼命努力,才能换来一个普通的人生。”
阿雪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她脸色平静,眼底却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这句话像是在说她自己,也像是在说别人。
秋栀咧嘴笑,刚才的情绪全然不在,“我这辈子能做个普通人,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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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秋栀比飞机落地的时间早了半小时来到机场,带着自己事先做好的接机牌。
不紧张是假的,她做过无数的兼职,导游接待还是第一次,何况一会儿面对的还是一群高知。
她来得早,占了个前排的位置,将接机牌抱在怀里,脑子里不停回想一会儿要用到的日常用语,确保万无一失。
四十多分钟后,旅客陆续的从接机口出来,秋栀睁大了眼珠子,总算看见了那一群西装革履的大学教授。
她高举着自己接机牌,一路朝着那边走,嘴里用英文打着招呼。
马里兰大学负责带队的人是一名系主任,名叫colin。他身材高大,标准的美国人长相,秋栀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小矮人。
好在他为人热情,交流起来不费劲。
秋栀和一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三天的行程,引着他们往停车场里的旅行社大巴走去。
清点好人数,秋栀给司机打了个招呼,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旅行社定的五星级酒店位于市区,沿线正好可以把这三天要去的大部分景点车览一番。
秋栀拿过副驾驶上的便携扩音器戴在头上,调试好音量准备开始自己的解说工作。
colin突然走过来跟她说:“秋,我们明天有一个讲座,需要一名随行翻译,你能帮忙吗?”
秋栀对行程表几乎烂熟于心,记忆力确实有一场讲座。
只是随行翻译这事,似乎不归他们旅行社负责。
秋栀不敢贸然答应,只能迂回着,“colin,你们邀请方应该会安排好翻译人员。”
colin扬了扬自己手机,“刚刚他们给我发了邮件,翻译临时有事来不了。”
秋栀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但旅行社没有允许她也不能自己做主。
权衡之下,她回答道:“等一会儿到了酒店,我帮你问问。”
colin很高兴,随手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放在她手里,“谢谢你的帮助,你真是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孩。”
秋栀笑着收下,心里感叹了句:果然是个肥差。
这些教授年龄比她年长不少,不过秋栀常年和学校老师打交道,懂得一些门道,一段路下来也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来到酒店,秋栀在前台给他们办好入住手续把房卡发下去,交代好一个小时后大厅集合,直接回了趟旅行社。
负责人不在,秋栀直接找了阿雪。
商量之后,这份翻译工作顺理成章的落在了秋栀头上,阿雪给她开了个小后门,这份外水和小费一样,不算分成。
秋栀心里乐开了花,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头天晚上准备讲座材料近乎三点才睡下,不到四个小时又起床收拾出门,精神比前段时间准备考试的时候还要好。
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讲座就位于酒店的商务会议室,与遥感研究有关,考虑今天的场合,秋栀今天穿了正装,没到会议室,大老远就看见colin冲她打招呼。
“秋,你今天真漂亮。”colin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谢谢。”
colin抬了抬下巴,看向主办方的负责人,“他们似乎不会英文,你跟在我身边翻译一下。”
秋栀了然,“好的。”
离讲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秋栀却片刻也没得到空闲。
从他们的谈话里,秋栀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还没来得及多思考,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colin,好久不见。”
colin看见关俏,撇开主办方,张开双臂用美式的礼仪给了她一个拥抱。
秋栀见此,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她早该想到的。
马里兰大学,大学教授,遥感讲座,科技公司。
这些人怕都是陈新北的老师,当然,也是关俏的。
下一秒,她的想法就得到了证明。
colin松开关俏,看见她身后随之走来的陈新北,笑意更盛。
他对秋栀招了招手,热情的给她介绍,“秋,这是我最得意的两名学生。”
秋栀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笑得多难看。
陈新北眉头紧蹙着,看着她没有说一个字。
关俏最先开口,亲昵的挽住秋栀的手,对colin说:“我们认识,她是陈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刺痛了秋栀的心脏,那日在停车场的排斥感又涌出来。
又是属于他们的圈子。
秋栀抽出自己的手,思考着要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
没等她想清楚,就被人搂住了肩膀。
男人清润的美式腔一字不落的渗进她的心头——
“Colin,she is my fiancee.”
作者有话要说: 陈总:我才不是她哥!
栀子花:我才不是他妹!
ps:文里那段关于普通人的言论非原创,出处不明,之前在一个微博下面的评论区见过,觉得合适就放这里了,算是引用,特此说明。
今天还有第二更,正在写,写完就放上来。
——
第46章 受伤
两个人各执一词,关俏对陈新北有意思这件事colin一直都知道。
他们都是colin当年带的研究生, 而关俏从本科开始就在马里兰就读, 按时间来说, colin认识她的时间比陈新北还多几年。
colin根据现实斟酌了一下未婚妻和妹妹的可信度, 选择相信陈新北。
毕竟一个女人嫉妒起来,撒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congratulations.(恭喜你)”
colin看了眼秋栀, 低眉顺眼的温柔性子, 配陈新北这种没定性的, 倒是刚刚好。
“这种事情居然都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吗?”
陈新北习惯了他这种幽默风趣的性格,也没把这话当真, 笑道:“本打算婚礼的时候直接发请柬的。”
“这话我爱听。”colin被逗乐,看见关俏的脸色不太好看,招手唤她, “上回你邮件发过来论题, 我们聊聊?”
关俏心头纵然不快,也分得清场合, 跟着colin走远。
秋栀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抢了先, “你怎么在这里?”
“兼职。”秋栀草草解释, 跟他较起真来, “colin是你的老师,对他说谎是不是不太好?”
陈新北看她脸上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底气增加了不少, 面色不改的解释,“这不是说谎。”
“你还狡辩。”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会是我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几十年之后你的名字会跟我出现在同一块墓碑上,你的余生都和我有关。”陈新北说得郑重其事,没有半点犹豫,“所以我没有说谎,只是在陈述事实。”
秋栀反驳不出一个字来,转身欲走,被他给拦住去路。
“我昨天打电话去你们校办,他们说已经放寒假了,你住哪?”
“宿舍。”
“你一个人?”
“对。”
“不行。”陈新北直接否定,替她做了决定,“你学校都没什么人了,这快过年了治安也不行,你搬到公寓去住。”
“不用,学校有保安有宿管。”
言下之意,这很安全。
换做平时陈新北哪会给她选择的机会,铁定二话不说直接带走。
可经过这两次的争吵,特别是眼下明显还是没翻篇的阵势,他实在是不敢再强势的让她做什么事。
陈新北扯开话题,“一会儿工作结束咱们去吃饭吧?”
秋栀在脑子里过了遍今天的行程表,下午要去名人故居,晚上观看古镇表演,只能拒绝,“结束了我还有工作,改天吧。”
陈新北感觉她比自己还忙,无奈的感叹,“你到底给自己找了多少份兼职。”
“就一份。”
那头有人叫她,秋栀应了声,跟陈新北道别,“我先去忙了。”
陈新北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讲座请了专业的同传翻译,开始之后秋栀总算得了空,走出会场找了个椅子坐下歇脚。
她昨晚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突然闲下来困意上头,斜靠着墙就这么睡了过去。
讲座途中,关俏出来上洗手间,路过走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看居然是秋栀。
周围不乏人来人往,也称不上安静,这样的环境下她都能睡着。
思索了几秒,心机上头,她抬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秋栀几乎是惊醒,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看见是关俏,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关俏面露关切,体贴的说:“这么睡多不舒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秋栀实在是厌倦跟她这样玩这种披着面具的游戏,冷下脸来,“他又不在,你在这里演不累吗?”
“不累,面对你我一直都这样的。”关俏拉过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做他的妹妹,爱屋及乌。”
“可我现在不是他的妹妹。”秋栀声音清冷,提醒她一个事实,“我是他的女朋友。”
关俏挑眉,似乎没料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你应该多了解了解他。”
“比如?”
“你这几天接待的这些教授都是我们大学的老师,他特地邀请他们回来做项目指导,我能帮他实现他的梦想蓝图,事业圈朋友圈乃至他的家庭,我都能出力。”
关俏转头看她,“那你呢,问问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你能做的我都做不了。”
时隔这么多天,秋栀不像之前对于这些无力改变的事实感到无法接受。
她认清了现实,但没有想到要怎么面对。
可这不代表,她就应该在这里被一个局外人所质问。
秋栀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背包。
关俏是东北姑娘,身材高挑加上平日都是穿高跟,一直以为,秋栀都是被她俯视的。
这样从高处来看她,还是头一回。
“可我能做的你也做不了。”
关俏依然挂着笑,带着不屑,“这不是有情饮水饱的年代了。”
“你不懂陈新北。”
“你说什么?”
秋栀:“你说的那些只是他想要的一部分。”
关俏:“剩下的一部分是什么?”
“事业上能帮助他实现的梦想的人,你不是唯一。”
秋栀笑了声,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可能实现他感情蓝图的人,我却是唯一。”
关俏被她刺激得站起来,那副笑面虎的面具终于有了破裂的痕迹,“你的想法太幼稚了。”
“毕竟我是个小姑娘啊,关俏姐。”秋栀刻意将“姐”这个字眼咬得很重。
见她确实被气到,秋栀心中暗爽,感叹道:这回总算是扳回了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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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in一行人因为维度项目的事情耽误了两天,秋栀帮他们改签了机票,春节期间客运流量大,左选右选,最后改到了周五晚上九点的头等舱。
旅行社规定谁接的团谁负责送走,机场离学校有段距离,但工作在身,秋栀掐着点送人去了机场,碰见了同样来送机的薛勤。
陈新北似乎又去外地出差,薛勤应该是代表他来的。
目送一群人过了安检,秋栀彻底松了口气。
这几天小费拿了不少,可每天起早贪黑的陪玩陪吃陪聊,她现在只想回宿舍睡到自然醒。
薛勤时刻记得陈新北安排的事情,对她客气的说:“秋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秋栀隐约记得她的学校和薛勤的家不在一个区,大晚上的不想折腾他的人,“不用了,旅行社的司机要把车开回去,我坐那个车。”
“可陈总交代了……”薛勤面露难色。
“没事,回头我跟他说。”秋栀摆摆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薛勤叹了口气,只能走了。
回到宿舍已经将近十二点,秋栀跟宿管好说歹说一番,又是签字又是给辅导员打电话,总算进了宿舍楼的大门。
签字的时候,秋栀注意到楼里一片黑,问道:“阿姨怎么到处都是黑的啊?”
“跳闸了,电工抢修呢。”宿管嗑着瓜子看剧,没什么功夫搭理她。
秋栀签完字,把笔放回笔筒里,走来宿舍楼下,看着前面黑乎乎的一片,心里直发毛。
好在她住的楼层不高,秋栀打开的手机的手电筒,一股脑的跑到了宿舍门口。
从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门孔里,居然拧了一圈门就打开了。
诶。
她记得早上出门前是锁了门的啊。
疲惫至极,秋栀没多想,以为是宿管或者电工上来检查了电路,拿着还有一点电的台灯去阳台简单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光线太暗,她没看到自己床单上的褶皱,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躺下之前她觉得枕头太低,又坐起来拿过枕头打算拍打两下,让它变得鼓一点睡着更舒服。
一掌下去,秋栀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手心,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