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浅虽早已见识过端王府的奢华,只今日与皇宫一对比,才明白什么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端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
蔺浅安分的站在段还念的身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抬头的冲动,许是感觉的到蔺浅的不自在,段还念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座上的那人传来的审视目光。
“今日无事,便带着蔺浅过来给娘娘请安!”段还念神情淡漠,这话说的也是不带一丝情感,所谓的请安,不过是变相的维护罢了!
“蔺浅是哪个?本宫听人提过多次,却一直未能相见,今日即是来了,好让我认识认识!”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藏于段还念身后的蔺浅,面上却也没有话中所说的那般热情。
蔺浅知道,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早晚的事情,因此深吸一口气,也不扭捏,自方方的从段还念身后走了出来。下巴微抬,按照昨日夜染汐的教导,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嘴里还道:“民女蔺浅,见过!”
也是此时,蔺浅方才将座上那个母仪天下的女人,看了个清亮!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后别一朵露水的玫瑰。风姿绰绰,腰身袅袅娜娜。顾盼之际,又平添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端庄大气,端的一个气势逼人。
“无需多礼,抬头让我瞧瞧,到底是怎样的天姿国色,竟让平素里淡漠如冰的端王爷,也能痴迷到如此境界!”皇后这话说的隐晦,只是在座各位哪里听不出话里隐藏的嘲讽之意!以色侍人的女子,与青楼女子有何异?
蔺浅又不是傻得,如何听不出皇后话里的贬低之意,只浅笑着抬头,嘴里还道:“怕是要让失望了,民女惭愧,这张脸却是极平凡的!”
皇后倒没想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竟然这般镇定,瞧瞧她面上那抹淡然的笑意,似是忽然间想明白了段还念独宠她的理由。这女子虽生的普通,却让人心生亲近之意,那举手投足间的超脱淡然,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怪道端王爷这般喜欢你,只看这股子淡然,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娘娘过誉了!”蔺浅并没有丝毫欣喜,只淡淡应了一句,便退却一边不在多言!
“蔺小姐,江南一别,已有半年,可还好?”娜雅起身,袅袅娉娉的走至段还念身边,这些话虽是对蔺浅说的,只她那一双含情目却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段还念。
蔺浅又如何看不出娜雅公主对自己身边这男人的觊觎,只微微侧了侧身子,微抬下巴,挡住娜雅的视线,面上带笑,回了句:“多谢娜雅公主惦念,这些时日,倒是好得很!公主呢,可还好!”
“是吗?好得很?那倒是怪了,我怎么听人说,四月前赵府的赏菊宴上,蔺小姐被人下了药,差点失了清白呢!”娜雅公主说到这,顾忌座上的皇后,忙转过身,微微颔首,略带愧色道:“娘娘恕罪,因着娜雅与蔺小姐有些交情,因此,在听到此事之后,一直担忧,眼下好不容易相见,才忍不住有此一问。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轻摇了摇头,面上挂着一抹开明大度的笑容,轻声细语一句:“无妨,既然你们是旧识,自有许多话要说,本宫没得要当那不解风情的人!”
要说刚刚蔺浅还不确定这位高高在上的究竟是不是对自己存有敌意,那么眼下,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位对她的敌意,显然不是一星半点的!这让蔺浅很头痛,为何,她这女主身子,怎么就是丫鬟命呢!怎么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对她深恶痛绝的呢!算起来,她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怎么就这般命运多舛的。
一旁的段还念,目光阴寒的扫视了一下座上的皇后,碍于她一国之母的身份,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淡淡一句:“娘娘还真是善解人意!”声音里极尽嘲讽,而后又转身冲着一旁的娜雅公主道:“你若是想死,明说就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是你以为,与东临国太子联盟,我南越朝便不敢动你!”
娜雅身子一颤,不知是惊讶段还念那句与东临国太子联盟,还是悲伤段还念刚才说的那句’你若是想死’的绝情。半晌,只见她面上凄凉一笑,目光灼灼的看了眼段还念,悲哀道:“端王爷,你又何必说这话来伤我!”
在段还念说这些话的时候,蔺浅明显看到座上那位尊贵端庄的,有一瞬间的惊吓,蔺浅坏心眼的想,这位久居深宫的娘娘,怕是没想到娜雅公主竟然与东临国太子有不同寻常的交情吧!而这种交情,很可能建立在商量怎样掠夺他南越朝。想来也是,她一个妇人,如何知道这些近乎隐晦的政事呢!
这些话,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只是段还念腹黑本性上来,如此不顾后果的说这些话,一是为了震慑不知天高地厚的娜雅公主,二是为了警告自以为是的,蔺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算计的!而与娜雅联手对付蔺浅,更是下下策!
皇后确实受了不少震动,段还念的脾性她不是不清楚,因此丝毫不怀疑段还念话里的真实性!其实,今日针对蔺浅,也非是她一个人的意思。段还念的手段她心知肚明,是以若不是得了那人的支持,她如何敢这般挑战段还念的手段!至于那人为何这般想法设法的为难蔺浅,皇后也不是没有想过,想到这,皇后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站在蔺浅身旁,仿似上好瓷器一般的夜染汐!
☆、第九十五章
“好了,今日实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候,蔺小姐,听闻你曾经在江南书院读过书,今日倒是巧了,淑妃娘娘的侄女李欣然也是江南书院的女学生吧!听闻,你二人是旧识,交情匪浅!”皇后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李欣然与蔺浅却是旧识,只是二人仇怨颇深,哪里来的交情匪浅呢!
一旁坐着的淑妃闻言,用帕子轻拭了拭嘴角,假意咳了一下嗓子,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嗯,大概是的吧,我也不甚清楚!”要说淑妃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太厚道了,她是李欣然的亲姑姑,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而却门清的!她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事先调查过蔺浅嘛!明知段还念是个护短的主,还说这样的话,其意昭然若揭!
蔺浅也不是蠢得,如何不知道淑妃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她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且还被如此惦记的小女子而已,哪里敢得罪这里的任何一人。不是她怂,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识时务,所以只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罢了,既是已经见过了,那我便将人带走了,娘娘自便!”段还念说话间,不理在场诸位面上的诧异,只牵起蔺浅的柔荑,抬脚便走!
“端王爷且慢,太和殿上如今都是各国来使,皆为男子,你真的打算将蔺小姐至于那种场面!”哪里会想到这男人竟然这般不在乎众人眼光,大刺刺的拉着人就打算跑,甚至丝毫不顾及夜染汐的脸面!
段还念脚步停顿一下,看了眼身边的蔺浅,眉头轻皱,不知想到什么,竟然一个转身,嘴里还道:“说的极是,既然如此,我便陪着她在这待一会。想来朝贺宴很快便会开始,到时我们再去,也不用顾忌许多了!”
蔺浅面带疑惑的瞅了眼段还念,虽不解他为何如此,但如今人多眼杂,她却是不好多问,只能压下心中疑惑,留待过后再问。
蔺浅至京城已有半月,加上路上行走半月,已经有一月未见李欣然,乍一见到面前那风姿绰约的女子,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犹记得离开江南城的前一晚,这人曾厚颜无耻的到她府上幸灾乐祸!
“一月未见,别来无恙!”李欣然刻意忽略一旁阴冷的目光,只面带浅笑,故作淡然的朝着蔺浅打招呼。
蔺浅倒没想到李欣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与自己打招呼,她心中疑惑,这女人究竟是怎样说服自己,脸不红气不喘的与自己故作熟稔的!“一月未见,李小姐还好?”
李欣然点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旁边正阴沉着脸的段还念,强颜欢笑道:“看你此时这番幸福模样,定是如愿以偿了,蔺浅真是好福气!只是,你离开江南城一月,应该没听说过赵薇晴的事情吧!”
蔺浅没想到,李欣然竟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赵薇晴,又见她面上多有嘲讽,心中更是不解,她与赵薇晴不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盟友吗,想想这两人曾经联手对付自己时的和谐,只觉得人心难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用不着这般阴阳怪气的!”
李欣然的嘴角有一瞬间的晃动,只是到底是碍于段还念的身份,没敢与蔺浅呛声,因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蔺浅在段还念心中的地位!是以,连都不敢挑战权威的人,她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更不敢以卵击石!是以,只强颜欢笑,回了句:“赵薇晴与林同合离了!”
“什么?”蔺浅瞪大双眸,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赵薇晴那样看中脸面的女人,怎么会与林家大公子合离呢!
“是啊,谁能想到,那样温柔似水的弱女子,竟然有这等心性,不顾世人唾弃,坚持己见,与林同合离了!”李欣然说话间,嘴角多有不屑,似是很为赵薇晴所不耻!
蔺浅不知道李欣然为何要与自己说这种话,只是心中猜想,大概是看不得自己志得意满的模样,特意将赵薇晴这悲惨的婚姻说出来,怕是存着让她对赵薇晴产生愧疚的心思吧!只是,蔺浅从不会为当日的做法后悔,只要一想到赵薇晴当日的残忍,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情赵薇晴今日的遭遇!“李小姐,闲谈不论他人是非,同为女子,何必落井下石呢!今日一看,李小姐似是对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乐此不疲!无论是当日的蔺浅,还是今日的赵薇晴,你好像都喜欢幸灾乐祸!那不妨看看,到底谁的结局更加悲惨!”
李欣然以为蔺浅该多少估计淑妃的面子,不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显然是她想错了,蔺浅是谁,何曾怕过,又何曾委曲求全过!更何况,眼下她也不是单枪匹马,身旁还有段还念守护呢!“呵呵,你倒是看的开,倒是大度,想起当日赵薇晴的做法,难不成不会恨不会怨吗?毕竟给你下了那样无耻的药,毕竟是想毁了你清白的人!”
“欣然,莫要再说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且蔺浅并未受到伤害,此时再说,已无半分意义了!”
蔺浅朝着说话的那人看去,待看清来人,微微颔首,嘴里还道:“多日不见,可好?”
闫雪微笑以对,忙回了句:“还好,都是同窗,莫要太过在意!”
李欣然冷笑着看了闫雪一眼,只心中明白,今日的蔺浅已经不再是当初江南城那个小小的掌柜了!莫说是她,即便是,也是不能轻易动她的!是以,只冲着闫雪道:“大树底下好乘凉,闫姐姐到底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闫雪面上一愣,只摇头苦笑,眼前的这人似是已经魔怔了,一心惦记着要伤害别人,却未发现到头来受伤的只有自己罢了!今日,她这是枉做好人了!“欣然,你一定要这样伤人伤己吗?”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吗?”
蔺浅看着一脸无奈的闫雪,冲着她善意一笑,其中所蕴含的深意,许是只能她们两人明白!那种失去挚友的心伤,旁人是体会不到的!
闫雪看着转身离去的李欣然,朝着蔺浅歉然一笑,叹了口气,颇感无奈道:“她这执念,倒不知是为了什么?说起来,你二人并无什么深仇大恨才是!”
要说这一点也是蔺浅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地方,打从第一次在江南书院的碰面,李欣然对她似是就充满敌意,以至于后来,引发出这么多矛盾,究竟是为何呢?
“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理可论!时至今日,我也未能明白,到底为何与她结下这等深仇大恨!”
“今日,与我们同来的还有欧阳家大公子和十一公子,蔺浅大抵也是许久未见旧识了,待会想必能见到的!”
“哦!先生与十一也来了,想来也是,即是圣上派人亲选的,先生这等大才的人,定是会来的,只没想到,十一竟也在列!”蔺浅说到这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正投射在自己身上,循着那目光望去,便看到段还念正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一时间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冲着他扮了个鬼脸,便转过身,继续与闫雪闲话。
饶是闫雪早已知道蔺浅的性子,但乍一见到她与端王爷这般相处,也免不了受到惊吓!触及端王爷那柔情似水的宠溺眼神,不知为何闫雪竟有些羡慕蔺浅了!倒不是因着端王爷的身份,只是觉得在这妻妾成群的时代,竟然还有这般相知相守的感情,实属不易!对于一般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是身份尊贵的端王爷了!
蔺浅与闫雪又谈论了几句,便各自回了座。要说也是奇怪,上座的有皇后和一众贵妃,四周亦坐着各国女来使!但都仿似没看到李欣然与蔺浅之间的剑拔弩张,只自顾自的品茗吃酒。
☆、第九十六章
到底是没等多久,便有人前来通传,朝贺宴即将开始,请与端王爷,带着一众女宾前去太和殿!
蔺浅有些咂舌的看着浩浩汤汤的一群人,特别是触及皇后那极尽奢华的排场,只摇了摇头,暗暗感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到了太和殿。蔺浅隐于段还念身后,悄悄抬头去看那坐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都起身吧,今日是三年一度的朝贺宴,不必拘谨,入座吧!”
段还念不顾座上那人审视的目光,固执的拉着蔺浅,方方的坐了下来。蔺浅又不是傻得,如何感觉不到四周那些打量的眼光,只是既是段还念这般不在乎,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只安安分分的守在段还念的身边,目光平视,不怯任何人。
自城门一别,苏痕已有几日未见蔺浅,今日乍一见到盛装出席的女子,只觉得那明媚的女子,晃花了自己的眼睛。又见段还念这般呵护她,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只又突然想起什么,嘴角轻扯起一抹意得志满的笑容。
似是感觉到那抹炙热的视线,蔺浅皱眉环视四周,恰好对上苏痕那灼灼的视线,不知为何,心下竟突地升起一股不安来。冲着苏痕点头示意,便低下头,再不去看任何人。
宴会是由一曲《霓裳羽衣舞》开始的,曼妙的舞姬,动人的歌曲,美酒佳酿,看似和谐平静的宴会,究竟隐藏多少刀光剑影,怕是只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能知道吧!
一曲舞罢,苏痕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缓缓走至大殿中心,朝着皇帝行了跪拜之礼,才开口道:“方才那曲霓裳羽衣舞,果真是精彩绝伦,无论是舞姬们的舞技还是乐师们的弹奏,都让人叹为观止。只美中不足的是,太过平淡,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座上那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闻言,并未立刻搭话,只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酒,放下手中酒盏,才慵懒的开口道:“是吗?你这般说,怕是早有准备吧!”
苏痕淡笑以对,并未有丝毫被人拆穿的窘迫,只继续道:“皇上睿智,苏痕这次来,确实是准备了一曲舞蹈!”
段逸修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紧挨着苏痕座位,脸色几近透明,仿似精美瓷器一般端坐着的女子,面上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只漫不经心道:“哦,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众人见识见识东临国不同凡响的舞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