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个笼子把他关起来会不会比较合适?
“妈妈那天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莫临突然说话,有些孱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
“什么?”“什么?”
荼西和许凡同时看向莫临,莫临一下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态,所以微微调整了一下之后,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那天妈妈也是这样,看似张牙舞爪像是要把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撕碎,但是眼神中还是会流露出恐惧。”
荼西和许凡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不如莫临观察的细致入微,现在仔细一看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个被许凡带回来的男人,虽然表面上凶神恶煞,张牙舞爪,但是他其实一直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也包括此刻他面前的所有人,像是生怕自己的人身安全会有威胁。
程魏被架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胳膊上腿上大大小小几十处骨折,立马叫了家庭医生之后那两个架他回来的人就立马去叫了族长。
倒也不怕好面子的程魏在族长面前丢了面子,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程魏授意的。
程梵走进他房间里的时候,他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腿上全都是新鲜的刀疤,有的已经用白纱布裹好,有的仍然暴/露在空气中。
程梵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女生,她的眼神清冷五物,并不在意此刻的程魏穿多穿少。
程魏此刻的脸色苍白到不见一点血色,脸上的那条刀疤看起来也像是没了活力。他看到程梵来了之后微微挺直了背脊,虚弱地开口叫了一声:“族长。”
程梵只是表情淡漠地看了一眼他的伤,然后语气平静地问道:“是谁伤的你?”
“狐族东方。”简洁的四个字,程魏却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的。
程梵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又转向了医生:“医生,他的伤怎么样?”
戴着厚重镜片的老医生用手推了推眼镜框:“没什么大碍,虽然伤口多血流得也多,但是每个伤口都巧妙得避开了要害,也没有伤及重要的血管,所以修养几天就好。”
“嗯,这样啊。”程梵一边应着,一边转向了程魏,后者喉结动了动,随后软下身子,虚弱地靠在枕头上。
程梵心中明了,只是不冷不淡地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程魏看着程梵削瘦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里,心情烦闷。程梵这个女人可精着,有些东西看破了也不一定会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耍些什么小手段。
许凡当晚给东方带回来的男人收拾了一个房间,让他住在里面。准确地说,是把他锁在里面。
第二天早上去看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还能和许凡沟通了。
虽然是这样,但许凡仍旧不敢大意,他始终没有放开他,同时也是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开捕妖网。所以,他只能牵着他把他带到客厅,只有荼西和东方鉴定过确认没有危险了之后,许凡才能相信他不存在威胁。
东方见他神志清楚了之后,也就二话不说解开了他。许凡也用一个对待一个正常客人的方式对待他,立马给他倒了杯水。
一直到他接过水时,礼貌且温和地对许凡说了声“谢谢”,许凡这才完全认定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东方并不是一个会考虑他人感受的人,见他清醒过来了,也就立马切入正题,询问关键要素:“你还记得你昨天为什么会发狂咬人吗?”
或许那个男人地记忆随着东方的问题涌了上来,他有些痛苦地捂住了头:“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血液沸腾了起来,然后我就像是能看到我妻子的血管里的血液在流淌,然后......我就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
说完之后,那个男人再次痛苦地捂住了脸,似乎此刻的每一寸回忆都会勾起他内心最深处地恐惧。只不过,当时为什么就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至亲呢?
☆、行情
那个男人一直坐在沙发上发抖,就像是秋风中凋零的枯叶一般。
许凡有些动容,但也无从安慰。东方和荼西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才不会因为那一点可怜兮兮的表情而有所想法。倒是莫临,或许是感同身受的原因吧,她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但却让人看了觉得心生难过。
东方一直面无表情地聆听着,荼西看他对事情都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就知道他这几天一定是查出什么端倪了。
果不其然,东方直接开口说出了关键点:“我一开始查了许多典籍都没有找到能够掌控人神识的药物,到后来我在一本古老的书中找到了一味草药,叫做‘引罗草’,那是一种独特的草药,对人没有伤害,但是如果是一般的妖嗅物到了味道或者是服用下去,就会神识错乱,继而发狂。”
许凡皱着眉头问道:“那,这种草药要哪里才会有呀?”
东方的语气顿了顿,过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青丘。”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说话,东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种草药虽然盛产于青丘,但是因为是祸害所以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被我们的族人给全部铲除了,我早早地就离开了青丘,所以对此事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现在出现在人间实在是太奇怪了。”
客厅里又静默了一会儿,荼西才插/进来问了一句:“那,引罗草究竟是被什么人拿出来利用的呀?”
东方缓缓道:“原本我就在怀疑程氏家族的人,所以我这几天一直跟踪调查,就在昨天,我亲眼看见他使用了引罗草研制出来的香料,所以才笃定是他们。”
荼西惊起:“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那个程梵还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挥挥剑斩妖除魔就以为人类是万物之宗了。”
东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据我估计,这件事应该跟程梵没有关系,显然都是那个叫程魏的人所为。猎妖师对妖下手也是要满足于妖为祸人间这个前提之下的,所以,程魏一定是想名正言顺地抓了妖然后再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东方说着,莫临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冒冷汗,显然是涉事未深的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了自己的贪念这样罔顾他人的性命。
许凡把手轻轻地搭在莫临微微颤抖的肩上,以示安慰。或许是感到了一只有温度的手,莫临才慢慢冷静下来。
荼西挑起了一边眉:“可是,那个程魏看起来最多也就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怂包,他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搞来绝种多年的花花草草吗?”
东方的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程魏不能,但是有一个人一定能?”
荼西一只手撑住下巴,一边好奇地探过身去:“什么人这么本事?”
东方微微别开了脸,很明显不想提及这个问题。荼西不是一个不会看脸色的人,竟然东方都已经这么明显表现出了对这个话题的抗拒,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凑上去惹人厌。
再说得难听一点,她跟东方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大家都彼此的关系也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属于那种同床异梦的人,今天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如果明天起了什么利益冲突的话,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提起刀往对方的脖子上抹。
况且,这个是他们狐族的是,荼西跟他们连远亲都算不上,没必要插一手。只要他们别把许凡卷进去就好。
那个杀了自己爱人妖精一直到离开许凡家的时候都哆哆嗦嗦的,荼西好心教育了几句:“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荼西见他没反应,又接着道:“而且你是妖,跟人在一起是要遭天谴的,趁着这一次断了,以后娶个好妖。”
只不过,那个男人很明显没有把荼西的“好意”听进去,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木纳的表情。许凡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心生怜悯,推出了自己的小毛驴,还“呼唤”那位仁兄等一下他。
荼西立马就意识到许凡又想干什么蠢事了,立马站在他的车前,制止了他:“你想干什么?”
许凡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他都难过成那样了,我不放心,还是送他回家好了。”
荼西算是败给许凡了,二话不说上前直接把他从车上拽了下来:“你给我安分点,要是他路上再发狂杀了你的话,我该怎么办?”
“那我更得盯着他了,万一他在路上发狂伤了别的人就糟了。”
“你给我闭嘴......”
程魏全身上下包了不少地纱布,一天腿还吊在那里,样子颇有些滑稽。
此刻,他的手中拿着一只手机,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该给的货我会给的,你们不用催。现在世道不好,行情你们也是知道的......”
但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是不依不饶,程魏有些没法子:“那你们这样子我也没办法了,大不了我把定金退给你们,但你们也要想清楚,这个事除了我没有别人能做了,想想你们躺在床/上插着输液管的儿子吧。”
显然是程魏的话让对方有所犹豫,摇摆不定。过了半晌,程魏又说道:“可以,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内交出货,但你们得加钱,我前两天都受伤了……”
对方的回答显然让他满意,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拉长:“好,那就这样,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之后程魏似乎才回到现实。虽然金主那边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可是自己这边的货怎么办?这附近的妖都差不多被程梵赶尽杀绝了,他能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程魏又像是一只蔫了的黄花菜。都是这个该死的程梵,真不明白老祖宗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女人当族长。
程魏心头郁闷之际,但也一直想着正事。手头上的药草已经用完了,现在得去弄点新的来。
这已经是东方这段时间第二次来这里了,后现代风格的奢侈装潢让东方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必须得来,而且这次他还是带了武器来的。
就在他在自己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胜算几率有多大的时候,一个佣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东方先生,我家主人请您进去。”
进去?去哪儿?
虽然有疑问,但是东方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跟着那个穿着黑白短裙的女佣走去。
一路走去,东方本来以为这种后现代建筑的风格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没有想到的是,越往里走,建筑的风格竟然变成了苏州园林式的精致玲珑,古色古香。
女佣停在了一扇绘着水墨画的纸门面前,随即转头向东方微微一欠身:“先生就在里面,请您自己进去吧。”
然后,女佣也离开了,只剩下东方一个人。
东方犹豫了一下,踌躇着伸出手,慢慢地拉开了门,跨步进去。
里面的装修也是古典派的,不管是从质地柔软的随风浮动的帷幔,还是画着万马奔腾的屏风,抑或是木质精雕的地板,都让整个环境看起来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抚慰东方此刻波动而起的心。
隔着层层帷幔,东方听见了水声,他慢慢地掀开帷幔走进去。
他一步一步,即带着恨意向冲进去杀人,又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最后,东方走到了一个水池子面前。那是个驻着三步台阶的水池着,略高于地面。旁边筑着四个龙头,有温热的水从里面涓涓流出,就到清澈见底的池子里。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在池子里洗澡的那个人。
东方讽刺地笑笑:“你还真是比古代的帝王还会享受,难怪好好的青丘不呆,你要跑到人间来。”
费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空气中雾气氤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若隐若现,唯独看清的,就是他眼睛里流转着魅惑的光:“你不是也一样吗?
☆、仁义
浴池旁还放着红酒和果点,而里面的水清澈见底,费蒙赤/裸健壮的身躯整个浸泡在里面。他的身子微微一动,池水就会微微荡漾,他健壮的身躯在荡漾的波纹下若隐若现。
此刻他栗色的头发也都是湿的,全部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目光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东方的脸。
东方别过了脸,不去看他:“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废话的,我就想问你,引罗草是不是你给程家的人的?”
费蒙一边悠闲拨弄着浴池里的水,一边说道:“引罗草?不是早就被你那帮自以为是的青丘族人给毁了吗?现在还来找我干嘛?”
东方语气中的温度骤降:“你算是青丘山的老妖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哪里有引罗草的,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你。”
费蒙笑了几声,然后游到了东方的面前,双手搭在白玉石砌成的浴池边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你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有什么难事就忍不住发脾气,你应该多学学我,看我多有耐心。”
东方蹲下身子,一把钳住费蒙的脖颈,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少废话,因为你那个破玩意儿我们青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族人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你好看。”
费蒙被东方钳住了喉咙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原本还如沐春风般的脸瞬间像是飘起了雪花,整个人四周的温度骤降。
即使是被东方遏制住了喉咙,费蒙也没有挣扎的打算,而是用同样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东方:“你大可以在这里打得我魂飞魄散,反正我也没打算放手。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我要是死了,你也走不出这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原本带着水蒸气的空气中像是能迸射出火花。
费蒙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柔和了下来,随后缓缓地靠近东方的脸。东方一下子还差点没从他柔和的眼神中走出来,一直等到他凑到自己的眼前,他才惊觉两个人都快贴在一起了,迅速推开了他。
费蒙整个人都没进了水池里,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从水池里钻出来之后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爽朗地大笑。
东方看着他的模样也只能轻叹几声。其实绝大多数的人的性格都会有既定的框架,他们很少会做越出框架内的事,对待事物的表现形式也是这样。
可是费蒙却不同,你永远都猜不到他下一秒是否会生气,就算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只要和他的胃口,就算是你砍他一刀,他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