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已经修炼太久了吗？
费蒙原本就是雾妖，传说中的他是跟青丘一同出现的，那么长久的时光了，让人猜不到心思也是正常的。
就在东方出神之际，费蒙已经全身赤/裸地站在了浴池边沿。
东方有些不自然地慌乱挪开眼睛。费蒙捕捉到了他这个神情之后像是看到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东方背过身去，安静地等待费蒙穿好衣服。
费蒙只是随便地披上了一件浴袍，洁白的浴袍更衬得他肌肤洁白如玉，那一双雾气氤氲的眼睛里，就像是装满了青丘的山川湖泊。
费蒙一边走着一边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吧，一会儿会有客人要来，跟我一起去见见吧。”
说着，费蒙自顾自地朝外面走去。
东方虽然不知道费蒙究竟想要搞什么鬼，但是想来他总是不会伤自己，只不过，他口中所说的客人是谁呢？
费蒙家的客厅，东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坐了，可是他却诧异地发现，他这一次来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的装潢完全变了个样。现在他坐着的沙发、用着的茶具、顶上的吊灯、脚下的毛毯，全部都是新的。
现在距离他上次来这里，也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呀，可是这一切竟然全部都大变样了。看来，这个费蒙平时一定很闲，而且钱很多。
费蒙半靠在沙发上，胸前的浴袍微微敞开，露出精装的肌肉。
他命人端上来一盆绿色的植物，然后用手指了一下：“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引罗草’，看看吧。”
东方凑近了那盆植物，“引罗草”的叶子是小片小片的，底部呈灰白色，叶的边沿有锯齿状的倒刺，容易把人割伤。东方盯着看了半天，这盆草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可就是它弄得青丘族人不得安宁。
一想到这儿，东方的眼神里又充斥了恨意。
“这盆草有这么好看吗？从你进来到现在，你看这盆草的时间都比看我多。”费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这种类似于情人之间的说话方式让东方很不舒服，他回了回神，才一板一眼地对着费蒙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把这种东西拿出来了？”
费蒙二话不说地就点了点头，随即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佣人说道：“把这盆草当场烧了，烧成灰为止。”
就在东方惊讶他那么快妥协之际，费蒙又转向了东方：“你放心，这是我培育的最后一盆‘引罗草’了，原本只是觉得这种东西还有利用价值，就随便栽着，既然你那么不喜欢，那我就让它在这个世界上绝种好了。”
那个佣人拿来了汽油，整个浇到了碧绿的叶子上，随后点燃了打火机，整个丢了下去。
一瞬间，原本翠绿的叶子被大火烧得枯萎卷曲，瞬间化为灰烬。
东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盆草被烧完，费蒙轻酌杯中茶：“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一直到费蒙说话，东方才把目光转移到了费蒙身上：“有意思吗？”
费蒙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不感谢我反而质问我，看来我这个行为真是多此一举，我应该让你来求着我烧的，说不定我还能顺带提点要求。”
费蒙虽然说得轻松，但是东方的心里却觉得五味杂成。很明显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费蒙利用了某些人贪念的这个弱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费蒙的目的，真的是简单直白但不能再直白了，或许他只是想见自己，或许他只是想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只是，他这样未达目的对自己曾经一起生活的人都不管不顾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东方自认为不算是什么好人，但是最起码对同类，他不会这样。
“你下次如果还这样，我一定亲手要了你的命。”东方把视线从烧成灰烬的‘引罗草’挪到了费蒙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费蒙依旧漫不经心地梳理头发，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随你便，只不过，就要看你能不能打赢我了。”
就在此时，佣人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先生，程先生来了。”
东方转头去看，那个站在佣人身后，此刻缩手缩脚，满脸陪笑的男人正是程魏无疑。只是此刻的他身上绑了不少绷带，原本狂到不行的脸上也多了谄媚的成分。
程魏也看见了东方，见东方与费蒙坐在一起很熟的模样立马神情大变，察觉出此行不妙。只不过，程魏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看起来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坐在一起呢？
费蒙对着佣人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费蒙没有理程魏，而是转向了东方：“草我帮你毁了，接下来，人是要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忙？”
费蒙说话的语气很轻柔，就像是在跟东方讨论接下来要去喝什么茶点一样，完全不能让人联想到他是在跟东方讨论杀人的事。
还不等东方开口作出回应，程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战战兢兢：“费......费先生，我这次只是来你这里收购药物的......我们不是一直都合作得很好吗？而且......就算是买卖不成，我们还有仁义在呀？您......可不能把我交给这只狐妖！”
妖精的手段他可是听说过的，一般人要是落到妖精手里，那还不如当场自杀来得痛快，也省得留下半条命苟延残喘被妖精玩弄。
☆、失踪人口
“仁义。”
费蒙口中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想品味出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程魏也在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尽量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从而希望能从他内心深处那少的可怜的同情心挖掘出一点用在自己身上。
费蒙思索了半天，才轻笑着说道：“那好吧，我到时候会让你们族长来收尸的。”
这下程魏整个人都懵了，整个人脑子里就像是塞进了一团蜜蜂一样嗡嗡乱叫。
费蒙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觉得好笑，掩面轻笑出声。
东方跟费蒙不一样，费蒙可以乱来，但是东方不能，他以后还要回昆仑的，西王母那儿他都还要交代，所以不能在人间为所欲为。
但是，如果就这样让他平白无故咽下这口气，他也是做不到的。
东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袖口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刀，慢慢地靠近程魏：“你现在，给程梵打个电话，说出你这段时间做的好事，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程魏一咬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连命都没有了，那他之前挣的钱就全都处花了，于是乎，程魏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程氏家族有自己的一派作风，对着犯了错的族人也有一套自己的惩罚体系。东方算准了程梵一定会按族规办事，所以只要把程魏交给她，指不定会比直接让他死更难难受。
盯着程魏打完电话之后，东方又抢过了程魏手中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一会儿你派人来接他，如果半个小时内你们的人不出现，我就当作你默许我随意处置他了。”
还不等程梵回答，东方就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瑟瑟发抖的程魏，东方也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真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看着东方隐忍着很难受的模样，费蒙忍不住开口想帮忙：“你要是忍得难受，我帮你解决了他，反正我介意手头多沾点血腥。”
这是东方第一次觉得，费蒙说出来的话如此合自己的心意，他没有说话，全是默许。
最后，东方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让他吃点苦头长记性，留条命就行。”
费蒙微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包你满意。”
程梵来接到程魏的时候，他就只有一只眼睛了，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翻着白眼，而另外一边，就只剩下一个血窟窿，还不停地往外咕噜咕噜地冒着血。
程梵立马挥刀，砍向了东方，东方不偏不倚，接住了他挥下来的刀刃。
程梵的语气里并没有生气和恨意，她做这一切更像是在帮一个陌生人替天行道。
“我们自己的人犯错，我们自己会处置，轮不到外面的人插手。”程梵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就像是一滩死水。
东方的话语里同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害我那么多族人，今天我取他一只眼睛，算是轻的了。”
程梵无话可说，命人架起了程魏，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费蒙在后面轻叹了一声：“还以为这个族长多重情重义呢？原来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拔拔剑而已？”
东方望着程梵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或者事框架所要遵守，只不过你比较例外而已。”
费蒙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处理完事情之后东方就直接离开了，他头也不愿意回的模样让费蒙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
那么多年了，如果东方一直都没有离开青丘该多好。他以为他在人间自由自在，却不曾想到他日夜饱受思念之苦。他以为他在昆仑多么潇洒恣意，却想不到如今做事要这般束手束脚。
看来，他们也都并非是自由之身。只不过，下次他要想着闹出点什么才能再次看见他呢？
东方把今天处理的一切都告诉了莫临，莫临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只是听到最后得知程魏没有死，她难免大失所望：“这样啊，只是被挖掉眼睛吗？”
莫临对程魏被挖掉眼睛这件事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也在东方的意料范围内，确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让人觉得可恨的人和事，只是有的时候你的身份和所处环境让你不能肆意妄为地做出你想要的举动。
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程氏家族的人会处置他的，他的下半生不会好过。”
莫临抬头看着东方：“他做错了事，下半生不好过，我什么都没做错，可我现在就已经很不好过了。”
大家似乎都没有料到最近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平静的莫临在这个时候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凡先站出来安慰她：“没关系的莫临在，以后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跟你生活在一起，保护你的，你就把我们当你的家人好了。”
莫临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许凡，许凡用笑容来安慰她。
“我已经决定了。”东方像是有些艰难地说出了下面的这句话，“我会把你送到昆仑山去，那里环境很好，以后你可以在那里生活。”
荼西对东方这个突如其来的觉得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送到昆仑去？让她呆在人间不好吗？”
东方沉吟道：“她不属于人间，就算是回，也是回青丘。只是现在青丘并不是安定的首选，而且她在那里也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去昆仑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东方又往向了莫临：“我已经帮你打点过了，那里的人都很善良，你在那里会过得很开心的。”
许凡和荼西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莫临，后者沉寂良久没有说话。
最后，就在东方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莫临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可以去昆仑山，但是我还想在人间多呆两天，我舍不得许凡哥哥......还有荼西姐姐。”
东方垂着目光，漠然道：“随便你。”
因为知道莫临在人界待不了多久了，所以许凡也就关了店铺休息两天，准备带她出去好好玩玩。
莫临也还算是小孩子心性，很多事情一下子也就忘记了，跟着荼西和许凡出去玩两下，什么烦恼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只不过，当莫临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眼神中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对这个世界的诚惶诚恐。
荼西递了一个洁白的雪糕给她，莫临微微一愣，随即接过，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荼西坐到了莫临的身边，许凡去买游乐场的门票了，天气太热，她和莫临就坐在一旁阴凉的地方等他。
莫临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雪糕，荼西笑眯眯地凑过来：“怎么样，好吃吧？”
莫临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吃，就像是荼西姐姐第一次递给我的那根一样好吃。”
荼西也笑了，两个人一起吃着雪糕，一边乐不可支地看着在太阳底下被晒得大汗淋漓的许凡。
对于莫临来说，或许她在人界的这几天，是在青丘的几百年都没有办法比的。她在这里经历的苦难或许在她的下半生都不会有，只是，很多事情大家也都没有办法预料。
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东方说什么时候送莫临去昆仑就认准了那个时间。所以，许凡就紧赶慢赶，把这几天为莫临拍的照片全部都洗了出来，想着她到时候去了昆仑要是寂寞了拿出来看看也算是有个念想。
一边思忖着一边敲了莫临的房间：“小临，小临在吗？”
连敲了好几下，都没有人回应，许凡就直接推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窗帘吹得像是海面上的波浪一样不停地浮动。
“小临，小临......”
许凡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人，最后又去楼下找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人。
东方每天神出鬼没的人不在的话许凡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莫临对这个人界又不熟悉，不管去哪儿都是荼西和自己带着去的，而且现在都已经那么晚了，她能去哪儿呢？
或许是听到了许凡的叫声，荼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抓了抓湿漉漉的鸡窝头：“怎么了，吵什么？”
许凡眉头紧蹙：“小临不见了？”
荼西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不用那么着急吧，人口失踪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或许是拿着钱去小卖部买吃的去了，你别担心。”
许凡对荼西这种心比天大的也是佩服，换做是她晚上嘴馋拿着钱去买吃的他还信，莫临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原地焦急了半天，许凡才恍然惊觉：“我知道小临去哪儿了？”
☆、断尾
夜晚的霓虹光亮远超过月亮的光辉，亦或许是因为在这浮华的城市之中，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在意那一点点不算皎洁的月光了。
而此刻，有一个人，正蜷缩在黑暗中，抬着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孤寂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